“少爺,怎麽辦?”


    馬童迴過頭問道。


    王維仁咬咬牙,眉頭擰到了一起。最終長歎一聲,有一絲無奈的苦笑道:“我的那位叔父都給家裏修書,告知我迴來了。還能怎麽辦,當然是迴家了。”


    說完兩腳一磕馬腹,也不管那兩人,自顧自的慢慢向前走去。


    等到了府門前,書童剛要上前敲門,被王維仁叫住了。


    “等一等。”


    說完,王維仁下了馬。


    “還是我來吧。”


    說著王維仁硬著頭皮走到府門前,抓起門銜“啪啪啪”的扣了幾下門。


    府門沒有一丁點兒的動靜。


    王維仁歎了口氣,撲通一聲跪在門前,大聲喊道:“父親,孩兒知錯了。求大人原諒。”


    書童和馬童見狀,也趕緊跪到王維仁身後。


    大門還是關的緊緊的,沒有一絲反應。


    王維仁繼續喊道:“家主,維仁錯了。不該小瞧了天下的英雄,給族裏惹了禍,求家主原諒。”


    喊完一個頭就磕在了地上。


    門內,是王家寬闊的議事前廳,裏麵的座位上坐滿了王家各房的主事人。


    正位上坐著的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頭兒。花白的眉毛下,眼皮耷拉著似睜似閉。鷹鉤鼻子,鼻梁高挺。頜下是半尺來長銀白的胡須。根根透風條條露肉,要是胡須再長一些,就可以得個美髯公的稱號了。


    此人正是王家的現任的當家之主,十幾年前一手主導了王家舉族大搬遷的王禪露。


    也是王維仁的親祖父。


    坐在上首的是一個有些清瘦的中年人,相貌上與王禪露有幾分相似,麵帶著怒容。這是王維仁的父親王峙。


    王峙的身後,站著一名豐滿圓潤的婦人。正是王維仁的母親,王峙的正室夫人徐氏。


    雖是半老徐娘,可優渥的生活讓徐氏保養的不錯,從麵容上根本看不出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此時徐氏手裏抓著一塊絲帕,臉上還掛著淚痕。


    剩下的其餘人都是王維仁的叔伯長輩們。他們臉上的都一片嚴肅,隻是偶爾間也能見到幸災樂禍的樣子。


    門外王維仁還在一聲聲喊著認錯。


    徐氏揪了揪王峙的衣袖,替王維仁求情。


    “老爺,維仁他知錯了,你就饒了他吧。”


    王峙目光左右瞟了一下這些各房弟兄,又瞅了眼主座上的父親。見沒一個人有任何的舉動,隻能硬起心腸冷哼一聲。


    “不行,今日一定要給他個教訓。狗膽包天給家裏惹了這麽大的禍,還有臉迴來。今天就讓他跪死在門前,我就當沒他這個兒子。”


    聞言,徐氏已經哭出了聲。


    “老爺,維仁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今天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著了。”


    徐氏一邊哭一邊說。


    “大哥,要認錯維仁也認錯了,還是讓他進來吧。”


    見徐氏一副尋死覓活的樣子,終於有人借此出聲求情。


    “是啊。他還真是個孩子。小孩子哪有不犯錯的。”


    又有人出聲幫腔道。


    “其實維仁也不算是錯,他隻是沒有博勝。要是贏了他就是王家的功臣。”


    王峙歎了口氣,起身走到堂中,對著父親深深一禮。


    “家主,我兒維仁犯下大錯,本應重重處罰。可我畢竟是他父親。兒子有錯,都是我的過錯,還請家主能原諒他這一次。有什麽處罰,我都替他擔著。”


    “嗯。”


    王禪露重重的嗯了一聲。撩起眼皮,有些渾濁的眼睛看了看立於堂下的王峙。


    “有錯不假,可更難的是敢於擔當。這點上,維仁還算做的不錯。哎!算了,就讓他進來吧。不過他畢竟是錯了,要是不罰,族中也沒人服氣。這樣吧禁足半年閉門思過。”


    王峙再次行禮。


    “是,孩兒一定對他嚴加管教。”


    “好了,老夫也乏了。”


    說完,王禪露就慢慢的往起站,王峙忙上前扶了一把。


    “維仁還是個好孩子,隻是待在這地方讓他有如坐井觀天,見識淺薄了些。半年之後,讓他出去遊曆一番,見一見世麵。”


    王峙聞言大驚,急切的說道。


    “大人……”


    王禪露一抬手,打斷了王峙的話,慢悠悠的道:“出去走一走,對他有好處。”


    “可……”


    “無妨。”


    王禪露再次打斷了王峙的話,看了王峙一眼微微點點頭,佝僂著身子離開了議事廳。


    府門外,王維仁以頭搶地,正趴著門口一動不動。口中還在呢喃著認錯。


    “吱呀”的一聲,王家的大門終於打開了。


    “維仁少爺,老爺讓你進去。”


    一名從小照料著王維仁的老管事出來,把王維仁扶起來道。


    “天福叔。”


    王維仁低聲叫了老管事一聲。


    “哎。”


    老管事一臉欣喜,顫聲答應著。


    “維仁少爺,你都好久沒有叫過我天福叔了。”


    王維仁慚愧的低下頭,不再言語。


    “你們兩個。”


    天福叔誇前兩步,走到王維仁的書童和馬童前,指著兩人厲聲喝罵道:“你們是怎麽照顧少爺的,等會兒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兩人臉上滿是驚恐委屈是表情,畏懼的往後縮了縮身子。


    “天福叔,他倆在那樣情況下不離不棄的還跟著我。是有功的,你就放過他們吧。”


    王維仁求情道。


    老管事轉過身麵對王維仁,馬上換了一副慈祥的麵孔。


    “哎哎,好。少爺說什麽就是什麽。”


    說完又轉迴開,重重的哼了一聲。


    “虧的少爺替你們求情,不然非打斷你們的狗腿不可。還不滾起來,扶少爺進去。”


    等王維仁走進議事廳時,裏邊隻剩下王峙和徐氏,以及徐氏身邊伺候的幾個丫鬟。


    看見王維仁進來,徐氏就壓抑不住悲傷。快步上前,抱住王維仁悲泣道:“維仁!我兒!”


    王維仁顧不上其他,輕輕掙開母親的懷抱中,跪倒在地上。


    “母親,孩兒不孝。讓您擔心了。”


    徐氏不顧幾名丫鬟的攙扶,坐到地上一把抱住王維仁失聲痛哭。


    王維仁眼圈也有些發澀,鼻音沉重的安慰著母親。


    王峙站在幾步開外,看著母子二人抱頭痛哭,努力維持著嚴父的人設。


    等母子二人的情緒都收斂了些,王峙才走上前。


    見到父親過來,王維仁又低下頭。


    “大人,讓您費心了。”


    看著跪在麵前的王維仁,王峙本想狠狠責罵王維仁一頓,展現一下嚴父的風範,可最終隻是歎了口氣。


    “起來吧。這小半年裏,你也算吃苦了。”


    “自從家裏收到你的信,知道你大魏扣住被困在洛京後,你父親是茶飯不思。求了好久,才求得家主同意才湊起了二十萬貫的錢財。


    你父親還想著親自送去洛京救你出來,可是族中的事情也多。正好聽說福親王調集錢財要再次前往洛京,就委托福親王代為送過去了。”


    徐氏這時也收住了哭聲,在一旁替王峙解釋著。


    王維仁聞言心中感動。從小父親對其嚴厲居多,像這樣的情形幾乎沒有,更不要說舍下臉麵去求人,即使那人是祖父。


    想到此王維仁又要行禮,被王峙一把攔住。


    “不用多禮了。一家人哪那麽多禮。先迴去好好休息休息,一路上車馬勞頓的,甚是辛苦。接下來的半年,不許你離開王家一步。閉門多讀讀書。這也是你祖父對你的安排。”


    王維仁不敢多說什麽,低聲應下。


    “老爺,家主讓維仁多出去走走是什麽意思。你為什麽那麽著急。”


    說起了王禪露,徐氏想起之前的一幕,有些不解的問道。


    王峙輕歎一聲。


    “家主那麽說,我一開始還以為是要把維仁趕出家裏,絕了維仁將來繼承家主的資格,我才那麽著急。後來家主說的那些話,還用眼神示意我安心,我才知道真的隻是讓維仁出去增長些見識。”


    聞言,徐氏和王維仁母子二人也送了口氣。


    要是因為此事真的絕了王維仁將來繼承家主之位,王維仁能悔死。


    “老爺這麽一說,我也認為家主隻是說說的。畢竟維仁繼承家業的時候還早,你都還沒有登上家主之位呢。”


    徐氏在一旁補充道。


    王峙輕嗯了一聲。


    “確實還有時間,隻要維仁表現的稍稍出色些,這次的事也就一筆勾銷了。”


    說著王峙轉過頭對王維仁道:“胡家的這個小輩胡世昌也還算有些擔當。知道你是為了他才惹下的大禍,能替你分擔一些。今後可以與他多些交往。”


    徐氏不樂意了,佯怒道:“就隻有胡家的小子不錯?我那侄兒良秋那裏差了?”


    徐氏正是徐家的女兒,雖非嫡係,可也是徐家一族內比較重要的一支。從這算下來,徐氏也是徐良秋的姑姑。


    聽徐氏如此說,王峙告饒的說:“良秋也不錯,也是個好孩子。總行了吧。”


    徐氏這才傲嬌的哼了一聲,放過了丈夫。


    對於父母之間的表現,王維仁默不作聲,努力隱藏自己的存在。


    王峙又說到:“其他人都走了,我們也迴去吧。夫人莫不是忘了,院內可還有人等著維仁呢。”


    “哦,對。我都給忘了,真有人正等你呢。”


    徐氏也想起來了,一拍大腿對王維仁說道。


    “有人等我,誰啊?”


    王維仁不解的問向母親。


    “是一個女子,一個難得一見的美貌女子。”


    王峙開口說道。


    徐氏聽了不高興了。


    “怎麽,你看著人家貌美,是不是還想著把人家娶進門,將來取代我?我告訴你,你想也別想。你要是敢這麽做,看我怎麽收拾你。”


    “哎呀,夫人。”


    王峙無奈的歎口氣,解釋道:“咱們都多大年紀了,況且維仁還在跟前呢。就不要說這種拈酸吃醋的話了,讓孩子笑話。再說,那女子雖美,卻不是個善茬,這點兒識人之明我還是有的。”


    聽王峙這麽說,徐氏的臉色這才又變迴來。嗔怪的瞪了王峙一眼,又迴過頭對王維仁鄭重的道:“那個女子,你也要少跟她往來。娘告訴你,這個女子美則美矣,可煙視媚行的,一看就是能把男人的魂兒給勾走的狐媚子。你要是把持不住,你能被她連皮帶骨的吞了。”


    “夫人,人家再怎麽說隻是一個女子,還為了維仁的事情出了不少力,這麽說人家不合適吧。”


    “怎麽?說她你心疼了?還說你心裏沒想著人家?”


    徐氏又把矛頭轉到王峙這邊。


    王峙頭疼的繞繞頭,就覺得自己很冤。自打那名女子找上門來以後,徐氏總是這樣無緣無故的發脾氣。


    徐氏又狠狠瞪了王峙一眼,才低聲細氣對王維仁道:“娘一會兒親自下廚,去做幾道你愛吃的菜,你一定要多吃點兒。”


    王維仁直到此時才能插的上話。


    “母親,你先去做菜吧。我去見見這位女子。”


    王峙有些受不了徐氏的嘮叨,也插話道:“沒錯。維仁你快點去吧。這麽長時間了,估計人家等的也不耐煩了。”


    說完王峙拉著王維仁快走了幾步。


    “維仁,我跟你說。見到那位姑娘的時候好好謝謝人家。為了你的事,那位姑娘也出了很大力氣,在各房之間遊走替你說話。”


    徐氏又不高興了,追上幾步,抓起王峙的一條胳膊。


    “你個老東西,還在關心著那個狐媚子。”


    看著父母漸漸遠去,兩個人爭吵的聲音也越來越小,王維仁微微笑了笑,轉身朝著自己的住處而去。腦海卻中盤旋著一個熟悉柔媚的名字,和一道勾魂奪魄的倩影。


    沒錯,根據父親王峙的描述,王維仁已經猜到這個女子是誰了。


    迴到自己居住的庭院,王維仁看到的正是美豔無雙,集清純和魅惑於一身的依依。


    一身大紅長裙,托顯的依依的皮膚更加白皙,容貌也更加的明豔動人。一隻肥碩的黃貓在趴在依依的懷裏,任由主人有一下沒一下的擼動著光滑的皮毛。


    “依依姑娘,我猜的就是你。畢竟世上的美女雖然不少,可如你這般美豔誘人的隻有一個。”


    王維仁一邊誇讚依依,眼神四下掃了一圈,並不見其他人。


    “咯咯咯……”


    依依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豐潤誘人的唇瓣開合間,甜糯的聲音傳來。


    “多謝公司誇讚,奴家還未恭喜公子從大魏得脫,重獲自由呢。”


    聞言,王維仁臉色微微變冷,重重地哼了一聲。


    “這還不是全拜你們那位胡世昌胡少爺所賜嗎?”


    依依沒有絲毫的變化,又咯咯的笑了幾聲,道:“公子說笑了。世昌少爺可沒逼著你硬參與進來。更何況在你出事以後,世昌公子還積極搭救與你。你不感恩就算了,竟還怪罪於公子。”


    王維仁上前幾步,靠近了依依,壓低聲音,惡狠狠的道:“當初胡世昌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定能算計了大魏,是有十足把握的。我才跟著一起參與的。再說,我出事也是因為他,他救我是應該的。不然,誰以後還會為他做事。


    依依臉上仍帶著笑容,可眼中沒有絲毫的笑意。


    “還有,因為此事,我差點丟了家族繼承的資格。”


    依依的聲音中也含了一絲冷意道:“那王公子可知,要不是世昌公子和奴家替你說情,你現在已經沒有了繼承家業的資格。”


    王維仁一怔,收斂了些情緒道:“此話怎講。”


    依依又咯咯的笑了起來,宛如百花盛開,卻並不解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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