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恪一直走到主桌前,才迴過身道。


    “免禮。”


    穆建明起身,快步走到楊霖,褚如朋等人,身後小聲地詢問著褚如朋。


    “陛下來此怎麽也不提前通知一聲。”


    褚如朋斜了穆建明一眼。


    “陛下臨時起意微服出巡,時間緊迫如何通知?”


    主桌上的其他人早已經退到一邊。有人上前給換了新的餐具。楊恪隻是倒了一杯酒。


    “適才沈院長所言發人肺腑,還請諸位為我大魏共同努力,朕敬諸位一杯。”


    說完仰頭把酒喝完。


    所有人都激動不已。皇帝親自敬酒,這個牛夠他們吹一輩子的。更有些工匠手抖的都找不到自己的嘴。


    “臣等定不負陛下所托!”


    “我等定不負陛下所托!”


    楊恪又轉過身看著沈兮瑤。


    “虎父無犬女,這兒朕就交給你了,朕等著你的好消息。”


    穆建明見此,也鄭重道:“定不讓陛下失望。”


    楊恪又轉迴去,麵對眾人。


    “朕就不打擾諸位了,朕等著你們傳來捷報。”


    說完轉身往裏邊走去,同時低聲對穆建明說道:“尋一僻靜之所。”


    穆建明伸手做請。


    “陛下請隨我來。”


    又對芸香等人說道:“芸香、梁兄、王校尉還請你們招唿好大家。”


    說完帶著楊恪幾人,走進自己的公廳。


    一進如公廳,楊恪收起了臉上的表情。


    “沈兮瑤,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罪?”


    穆建明一臉懵逼看看楊恪,又看看褚如朋。


    一個麵沉似水。


    一個麵無表情。


    “不知陛下所說的是什麽?”


    楊恪重重的哼了一聲。


    “賬簿是怎麽迴事?”


    “賬……”


    穆建明猛的看向褚如朋。


    “你不用看褚相。這麽大的事居然敢瞞著朕。小小年紀想的倒是挺多,朕難道就是個是非不分的昏君不成?”


    “呃……臣不敢。”


    褚如朋的動作倒是快,這才幾天賬簿就把事情透漏給了楊恪。


    “幸虧褚相老成持重,辦事穩妥。與朕詳說了此事,朕這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老臣惶恐,這也是為了朝廷考慮。”


    穆建明跟個鵪鶉似的縮在一邊,看著楊恪褚如朋二人一副君明臣賢的戲碼。


    暗罵一聲:“老狐狸。”


    可是人在矮簷下,還能怎麽辦。當然是認錯了。


    “陛下,此事是臣不對。是臣小覷了陛下的胸懷。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宰相的胸懷最多也就是大海,可陛下的胸懷是比大海還要廣闊的天空。加之陛下仁慈,不忍眾官員受責。能遇到如此胸懷寬廣又仁慈的帝王,是我等的福氣。”


    一頓馬屁,都快把穆建明自己拍吐了,可效果也是杠杠嘀。


    楊恪眯縫著眼,嘴角上翹,一副受用的表情。


    “也罷。朕之前曾說過,如果你能查出兩場盛宴中的內幕,就算你一功。現在嘛,雖然你這算的上是欺君之罪了。可念在你也是出於公心。就不責罰於你,功過相抵好了。”


    穆建明撇撇嘴。


    “多謝陛下。”


    “嗯。好了,朕也不打擾你們了,你去前邊繼續主持你的研究院吧。”


    “恭送陛下。”


    楊恪說著便走出沈兮瑤的公廳,準備離開。


    褚如朋故意拖後了幾步,低聲對穆建明說。


    “此事總算消弭於無形了,不過各部衙門的賬房你可要好好教導一番。”


    穆建明咬牙切齒道:“褚相,你把我賣了,卻在陛下那些獲得好處,這事不大好吧。”


    褚如朋笑眯眯道:“年輕人嘛,就不要和我這老人家爭這些了。你今後的路還很長,機會多得是。”


    穆建明指了指自己。


    “褚相認為我在朝堂上還有多少時間?”


    褚如朋一怔,又笑了笑


    “看你所作之事,總有一種你是個男子的錯覺。倒是老夫的不對了。”


    “那褚相如何補償我?”


    “這個……”


    褚如朋捏著胡須沉吟著。


    見此,穆建明主動道:“此事就算褚相欠我一個人情可好?”


    褚如朋皺皺眉,老於世故的一國宰相焉能不知這世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


    “哎!行吧。就依兮瑤你說的。”


    楊恪一行人離開了。


    可前院裏的研究院眾人瘋了。


    他們這些人裏品級最高的也不過是七八品的芝麻綠豆小官。哪有機會這麽近的距離得見天顏。更不要說那一群工匠和還未安排官職的讀書人。


    可誰能想到皇帝、大皇子、宰相全數到場。皇帝還親自敬了他們一杯酒。這件事都夠他們吹一輩子的。好多工匠在閑聊中都感歎:簡直是祖墳冒青煙了。


    第二天,當所有人興致高昂的來到研究院就被打了一悶棍。


    那群官員們還好,不用參加軍中的操練。


    工匠們也還行,因為常年勞作,身體素質還是不錯的。就算是有些人上了些年紀,在王兕的照拂下操練中也能堅持下來。


    而那些儒生就差了一些。


    興許是昨日楊恪親臨,給士卒們也是打了雞血,於是為了展現一下大魏赫赫軍威,士卒們操練起來那叫一個狠。


    沈兮瑤一直跟在隊伍的後麵喊著話。


    “快一點,你們都是大男人。不要讓我小看你們。”


    “於大成,你們的先生快堅持不住了,帶幾個人幫他們一下。”


    一趟體能訓練下來,梁佰辰、唐嵩、韓修文等為數不多的幾名儒生幾乎累成了狗,原本製定的計劃直接報銷。


    儒生們直接躺到床上就起不來了。


    也幸好沈兮瑤對於這些再熟悉不過,提前準備了些活血的藥材,又讓工匠們給他們按摩活血,才讓他們緩解了一些。


    “院長,為何我們要參加操練?”


    梁佰辰齜牙咧嘴的享受著工匠們的按摩,問著沈兮瑤。


    沈兮瑤其實和梁佰辰有一樣的疑問,奈何這是穆建明做出的安排,不過穆建明也給出了解釋。


    “在研究院中,你們也少不得需要親自上手,體會其中無法說清的情況,沒有充沛的體力,這些事都是無法辦到的。何況,身體打熬好了也是你們自己的。”


    還好,王兕手下的人馬也是三天一練。歇了一天的儒生們終於緩過半口氣振作起來,開始履行各自的工作。


    一個個跟在幾名大匠身後,將這些大匠們在鑄造、拉絲、失蠟、金銀錯等等工藝過程全都記了下來,也讓這些儒生開了眼見。


    隻不過等穆建明一頁頁翻看這些記錄的時候,臉色越來越難看。


    “嘩啦”一聲,穆建明把這些所有的記錄都被給仍在地上。


    “院長,你這……你這……欺人太甚了。”


    站在書案前的梁佰辰、唐嵩等人猶如被扇了一記耳光一般,臉一下變得通紅,大聲質問著穆建明。


    穆建明調整一下表情,臉上掛著笑看著幾人。


    “想知道我為什麽把你們的辛苦記錄下的東西都扔出去?”


    “今日大人要不給我們一個解釋,我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幾人氣憤不已的道。


    “唐嵩,你去隨便叫幾個識字的工匠進來。”


    不大會兒的功夫,於大成帶著七八個工匠走進來。


    “你們把地上的記錄撿起來,看一看能不能看懂。”


    穆建明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那些記錄,吩咐道。


    幾人依言拾起記錄,翻看了一會兒,一個個眉頭緊皺。


    丁大成麵露難色。


    “院長,這……這些字我倒是都認識,但是放一塊兒我就不知道什麽意思了。”


    穆建明示意於大成他們把記錄放迴書案上,扭頭向儒生們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


    “你們幾個知道原因了麽?諸位,你們的文章可謂花團錦簇。完全對的起你們數年苦讀。可我要的不是這樣的。”


    儒生們拿起記錄重新翻看了一下。


    “院長,這些都很好理解啊,一看就明白。”


    穆建明無奈的撫了撫額頭。


    “查看這些記錄的不是你們,都是像於大成這樣的工匠們。你能指望他們和你們一樣,之乎者也的看懂你們的文章?拿下去重新改了,什麽時候他們隨便一個人都能看懂了,什麽時候這些記錄就可以了。”


    梁佰辰等人走下去了,可丁大成等幾名工匠卻扭捏著不肯離開。


    “怎麽?有事?”


    穆建明看著幾人的神情問道。


    “院長,你之前所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終於丁大成大著膽子問道。


    穆建明撓撓頭。


    “梁佰辰他們不是已經開始教你們讀書認字了麽?”


    “俺們說的不是這事。是……”


    丁大成鼓了鼓氣。


    “院長,你不是說說我們能見識到更好的技藝麽。”


    穆建明恍然大悟,拉長語調哦了一聲。


    “這事啊。”


    穆建明算了算時間。


    “也行。今兒個就今兒個了。尺子你們都有吧?”


    “那是自然。”


    “好,一會兒你把人們都召集起來,帶上各自的尺子,先讓你們見識一下。”


    “俺這就去。”


    丁大成興衝衝的跑了出去。


    片刻之後,就有人來請穆建明去前邊院子。


    穆建明到了前院,看了看有些興奮的丁大成等眾工匠,又瞅了瞅來湊熱鬧的梁佰辰等人。


    丁大成快步上前。


    “院長,人都已經到齊了。”


    “讓他們都把尺子擺在前麵來。”


    “梁佰辰,你帶人把所有的尺子都做個編號,是誰的尺子都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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