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


    又是三更天。


    沈兮瑤秀樓的燈光又亮起,影影綽綽的人影到倒映在窗紙上。很明顯,這個時候醒來的不是沈兮瑤的本體意識。


    他睜開眼睛,呆呆地望向黑乎乎的床頂。過了好一會兒才翻身起來,隻點亮臥房的燈燭。側坐在梳妝案前一動不動,一隻手放在案上微微顫抖,兩眼空洞洞,根本沒有焦距。


    白天所發生的事情,是他來到這個世界近兩年以來的最冒險的一次。他第一次在沈兮瑤的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強行驅逐本體意識,搶占身體的控製權。


    這種舉動一定會引起本體的懷疑和注意,和他一貫的謹小慎微的做法相悖。可是他也沒有辦法。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方世界。


    可老天既然安排他來了,他總不能像老鼠一樣每天晚上偷悄悄的出現。況且他已經像一隻老鼠一樣過了快兩年了,每次都是隻能跟一個小丫鬟說話,還不敢多說。


    這樣的生活他已經煩了!


    他的意識和沈兮瑤的本體意識,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兩個人的見識、習慣、特長都不一樣。


    潛移默化的影響下,慢慢讓本體接受他的存在,這個不是太難。


    可是讓世人接受沈兮瑤表現不一的情況,這就比較麻煩了。


    在這個神鬼之說盛行的年代,要是沈兮瑤這個小姑娘被人說成是鬼神附體,那可能是要被燒死的。


    到那時,他不知道自己會怎麽樣,可是卻會連累一個女孩子,甚至一個家族陪葬。


    想要避免這種結果,隻能考慮走上層路線。讓魏國的朝廷,從皇帝到大臣都接受他的存在,從而保證他和沈兮瑤的安全。想要達到這個目的,就得讓魏國的朝廷知道自己有用,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讓大魏朝堂從上到下都為他和沈兮瑤站台說話。


    也因此他才會在白天的時候冒險出現,並且效仿狂生,口出狂言引起皇帝的注意。


    想到這裏,他不由的笑了笑。看來狂生這一招還頗對古人胃口。


    他抬頭看著梳妝案上的銅鏡,鏡中清晰的映出一張精美的麵容。他忍不住吐槽:誰說的銅鏡照不清楚的?眼前的鏡子雖說不如玻璃銀鏡纖毫畢現,但也能照的清清楚楚的!


    吱呀一聲,芸香又端了托盤進來。有些奇怪的看看了昏暗的外屋。借著裏屋的光亮把托盤放在書案上。走近沈兮瑤的身邊。


    “輿圖我拿來了。”


    “先放著吧,今天沒心思看了。日間無事的時候,你和紫菱仔細臨摹一副,原本送迴書房。”


    “是。”


    芸香又想起之前的事情,問道:“天黑以後,小姐曾問過我些問題,我……”


    芸香的銀牙緊咬著嘴唇,麵色陰晴不定,最後隻能歎了口氣。


    “我沒有和小姐說實話,幫著你遮掩了過去。”


    說著眼中淚花閃爍。


    顯然幫著別人欺騙自家小姐,讓芸香覺得很愧疚。


    他站了起來,拍了拍芸香的肩膀。


    “這麽做是為了你們家小姐好,你並沒有做錯。”


    “可你也要告訴我一些事情吧。真到了有一天小姐知道了這件事,我不能什麽也不知道吧。”


    他卻沉默了。


    是啊!


    來這個世界快兩年,他都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事情。


    沈兮瑤身邊的貼身丫鬟,因為貼身陪伴,早就發現自己的存在了。剛開始的時候讓自己用神鬼之說嚇唬住了她們。為了沈兮瑤的安全,她們不得以隻能替自己保守秘密。


    現在他既然已經決定要行走在太陽下,少不了經常出現。沈兮瑤定然會發現他的存在。


    而最麻煩的是自己自身的情況。


    自己每天隻有一次上線機會,而且上線的時間也有限製,隻有三個小時,換算成現在人的說辭,隻有一個半時辰。


    上線的時間還不能累積。今天要是不上線,或者上線的時間不夠。明天還是隻能上線一次,還是隻有三個小時的時間。


    所以想要做些事情,就少不得沈兮瑤的配合。什麽事情也不告訴她們,顯然不可能。


    “如果實在瞞不住,你就說我叫穆建明。”


    思量了半天,穆建明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洛京城南三十裏的伊闕穀有一座山,河水在山腳下蜿蜒流淌。


    山坳裏隱藏著一個小村子,村外的河邊上,立著水車,隨著河水吱呀作響,不停地轉動著。


    農夫操著農具在地裏忙著農活,地裏的莊稼長勢極好,農民們眼裏滿迎接豐收的歡喜。


    村婦們聚集在村口閑聊著,卻不會停下手裏的活計,有幾個村婦正要起身迴家準備晚飯。


    村裏的學堂傳出孩童的陣陣讀書聲。村裏幾個作坊一片熱火朝天。整個村莊一片桃源景色。


    閑聊的村婦們似乎是聽到了什麽聲音,聊天聲慢慢停了下來,支起耳朵都在仔細地尋找著什麽聲音。


    “叮鈴,叮鈴……”


    一陣清脆的銅鈴聲從遠處傳來,村婦們紛紛望向通往村外的路上。一架馬車慢悠悠地向著村子駛來。馬脖子上栓的鈴鐺隨著馬匹的走動,叮當作響。


    車轅上坐著一名車夫,倚靠在車廂上,一條腿踩在車轅上,另一條腿很自然地耷拉在外。頭上帶了一個鬥笠,鬥笠壓得比較低看不見那人的麵容。一根草莖被叼在嘴裏,不停地抖動著。


    “是李姑娘來了。”


    村婦們忙停下手裏的活計,也顧不上閑聊,紛紛起身,欣喜地向馬車圍攏過來


    “李姑娘來了。”


    “李姑娘,這次來能長住些日子吧?”


    聽見村民的聲音,車夫“籲”了一聲,讓馬車慢慢停下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挑開車簾,鑽出車廂跳到地上,笑吟吟地和眾人打著招唿。


    少女一身月白色的男裝,馬尾高高地束在腦後,既顯得精明幹練,又有一絲瀟灑風流的韻味。


    還沒走到村口,一個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人在幾名村民的陪伴下就迎了出來。


    “哈哈,李姑娘,這次可來得有點兒晚了。”


    “嗯,你們傳信兒說有好消息,我這緊趕慢趕的,路上還是耽擱了一些時間。”


    “三郎,讓你娘帶人把客房收拾出來,殺隻雞趕緊做點好吃的。”


    老人對身邊的一個小夥子安頓著,小夥子聽完後,撒腿就往村裏跑去。


    “張老伯,把客房收拾出來就行了,不用太客氣。”


    “李姑娘你可是我們村的貴客,我們這能有現在的樣子,多虧了姑娘指點,我哪能怠慢了您。再說了,我們這老張莊窮鄉僻壤的,也沒什麽能拿的出手的好東西能招待的。”


    說著話眾人一起走進村子的祠堂。閑聊幾句之後,張伯就把無關的村民打發下去。


    少女這才問到:“張老伯,你讓人捎信說,你們把東西做出來了?”


    張伯麵有喜色說道:“是呀,終於做出來了。馮鐵匠帶著幾個徒弟試了有半年,方圓幾百裏能買到的鐵礦石都買了個遍,把姑娘留下的錢都快花沒了,終於做出來了。”


    “喔?有成品嗎?”


    “有!馮鐵匠打了幾把兵器,我們試了試,尋常的刀劍對上就會受損,多砍幾次就會斷掉。可惜我們沒有甲胄,沒辦法試。”


    “先不說那個,先把那些兵器拿來,讓我看看。”


    “已經安排了,一會兒就到。”


    說話間從門外走進一人。身材不高,雙臂裸露在外,肌肉虯結,右臂明顯比左臂要粗上一圈,黝黑的臉上閃著亮光。身前還掛著皮質的圍裙,手裏提著明晃晃的一把長劍。


    “李姑娘,俺終於弄成了,拿來給你看看。”


    來人中氣十足,聲音洪亮,振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少女接過長劍,細細打量。長劍閃著寒光,天然形成的雲紋遍布劍身。掐住劍柄和劍尖,兩手一用力,長劍彎成了弓形。一鬆手,劍身瞬間恢複原樣。


    再屈指一彈,長劍頓時發出一陣輕吟。


    “好!馮鐵匠,不錯。要給你記一大功。”


    姓李的少女興奮地說道。


    “也沒什麽,還要多謝姑娘指點。姑娘送來的那封信,雖說不長,卻都點在了關鍵上,讓俺毛……毛……毛什麽來著。”


    馮鐵匠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


    “茅塞頓開。”少女笑嘻嘻的接道。


    “對。對。對。茅塞頓開,跟學堂的楊先生學了好久,還是不怎麽會。”


    祠堂內的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那這些煉製技藝,都記下來了麽?”


    “都記下了。每次試製,俺都會把楊先生請去,他把每一步都記得清清楚楚。”


    說這馮鐵匠手往後一摸,從後腰拿出厚厚的一卷書冊。


    “喏,所有的記錄都在這呢。”


    少女接過書冊,仔細地翻看著。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各種鐵礦石的產地、特性等信息,以及煉造過程中每一步的詳細記錄。


    少女隨後抬頭看著馮鐵匠。


    “按照上麵記錄的內容,任何的鐵匠都可以打造出這樣的刀劍嗎?”


    “沒錯。隻要按上麵寫的,隨便找一個鐵匠都能打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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