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禦花園中。


    大魏皇帝楊恪端坐一座涼亭內中麵帶微笑,右手不時輕撫自己的三綹髭髯。


    左右兩邊坐著都是大魏朝堂之上跺跺腳洛京城四顫的主。


    大皇子楊霖,丞相褚如朋,尚書令成康銘,太尉裘懷辛,鎮國將軍冀北侯沈敖,輔國將軍薑甫秋等人。


    楊霖二十左右的年紀,麵如冠玉。跪坐在楊恪身後,一舉一動謙遜無比。


    褚如朋居左,須發都已花白,眼角堆滿了皺紋。一條玉帶束著紫袍,玉帶上掛著顯示身份地位的魚袋。曆經大魏三位皇帝。


    褚如朋下手位置坐的是尚書令成康銘,雖是一身文官打扮,卻有一身正氣,望之令人生畏。


    沈敖居於右側首位。沈敖也是三朝元老,更兼有侯爵在身。楊恪稱其為大魏柱石。


    太尉裘懷辛居於沈敖下手,雖是一文官,卻領著武職。主管這大魏全部兵馬。


    再之下是一個中年老帥哥。


    在座所有人的長相也都不差,還有各自的氣質加成,可在這人麵前都都有點自慚形穢。


    這中年老帥哥是輔國將軍薑甫秋,因擅長水戰,統管著大魏江北防線。


    近期朝中並無大事,今年更是風調雨順,無甚災禍。皇帝也樂得放鬆一下,與一眾近臣隨意閑聊。


    談笑間,正巧沈兮瑤帶隊巡邏至此。


    沈敖背對著沈兮瑤毫不知情。而麵對沈敖坐著的幾人,看了看沈敖,又瞅了瞅正在逐漸走近的沈兮瑤,打趣道:“沈侯,你家虎女到了。”


    沈敖扭迴頭看了看孫女,又轉迴來,麵色似有不悅,眼中也有些不屑。可轉眼間卻又無奈的輕輕歎了口氣。


    “老夫豈敢與壯繆侯相較。”


    楊恪看了看眾臣,也順著目光看去,又對一直陪在身邊的內侍大伴常迶招了招手。


    常迶趕緊低頭塌腰,耳朵湊在楊恪前聽了聽馬上退開,又對其他的小太監吩咐了一聲。


    不多時,沈兮瑤走到涼亭前停了下來,努力收斂了臉上的清冷之色,又整了整身上的裝束,才走進涼亭。


    看到亭中眾人,連忙行禮道:


    “參見陛下。見過大皇子,各位上官。”


    然後又專門麵向沈敖。


    “祖父。”


    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冽。


    “平身吧。”


    楊恪揮揮手,又接著說。


    “剛才正說起京中這些年輕一輩,在座的諸位對你可是讚譽有加啊。”


    沈兮瑤再一躬身。


    “不敢承諸位上官謬讚。”


    “可不是謬讚。”


    輔國將軍薑甫秋開口笑著接過話頭。


    “先不說你的武功身手力壓京中年輕一輩;兵法韜略也有獨到之處。再加上你的容貌也屬上佳之選,而且更是聽說京兆尹還曾親自登門,感謝你出手教訓那幫紈絝子弟。就是……”


    薑甫秋頓了一下,有些惋惜道。


    “就是性子冷淡了些。”


    沈兮瑤撇了一眼薑甫秋。


    在座的這些人裏,輔國將軍薑甫秋,是和自己家裏關係最好的一個。


    薑甫秋也是行伍出身,從一個小卒一步一步爬到現在的高位。而且還和自己的父親相交莫逆。


    他的兒子和自己也有同門之誼。


    “沈愛卿,沈校尉快十七了吧?選好如意郎君了沒?”


    楊恪笑著問向沈敖。


    “陛下,你是清楚微臣家中的情況的,我不可能讓瑤兒外嫁,隻能招贅。可是好男兒不願名聲有損,差的我又看不上。”


    “哎!”想到沈敖一家的事情,楊恪不由得感歎道。


    “我大魏欠你冀北侯良多啊!”


    “陛下,言重了。我沈家世代從軍,馬革裹屍於我沈家而言,是最高的榮耀。”沈敖鄭重地起身拱手行禮道。


    在座所有人聞言,都不由得暗暗歎息。


    沈敖的父輩就是軍中悍將,跟隨大魏的開國皇帝征戰天下。


    沈敖他本人從小就跟隨父親於軍中崛起,一生中經曆大小近百戰,積功至二品鎮國大將軍,冀北侯。


    沈敖膝下原有四子一女。


    長子沈常坤,十五年前戰死金陂關。生前雖有一妻一妾,但其妻在生子時難產而亡,一屍兩命。妾氏,就是沈兮瑤的母親。是和沈常坤從小一起長大的婢女,對沈常坤用情極深。在操辦完丈夫的喪事後,一病不起,不到半年也撒手人寰,隻留下沈兮瑤一人。


    次子沈常鋒。聰明異常天賦異稟,是沈敖最看重的一個兒子,沈敖也在這個二兒子身上傾注了大量的心血。奈何上天作弄,早早夭亡。


    三子沈常永剛剛完婚不到半年,便接到軍令駐守西北。在與後秦的一次衝突中受傷,卻沒有來得及處理傷口,致使傷口感染,最後患潰瘍而亡。隻留下妻沈周氏,卻沒有留下一兒半女。


    五子沈常傑隻有十幾歲,就作為沈敖的親兵,隨著沈敖上了戰場,同樣在十五年前戰死金陂關。


    女兒沈靈兒倒是長大成人,出落的亭亭玉立,已嫁作人婦。


    偌大的冀北侯府,隻有沈敖、沈兮瑤以及沈兮瑤的嬸娘周氏。三代隻剩下三人,雖稱得上一句滿門忠烈,可也後繼無人。


    “沈侯,不必多禮,快請坐。”楊恪連忙說道。


    “要不朕下道旨意,幫你沈家選婿?況且中正府裏也有不少青年才俊,總有合適的。”


    “多謝陛下,此事還要看瑤兒自己的意思。”


    “哦?沈候此話卻有意思。婚事無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說沈校尉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可你沈候說話沈都尉也不敢不聽吧。”


    一旁的太尉裘懷辛插話道。


    “正是因為瑤兒的父母都不在了,我愧對瑤兒,才讓她自己做主。”


    楊恪迴過頭對沈兮瑤:“兮瑤,你是怎麽想的?”


    涼亭中君臣幾人一直聊天,卻沒人注意到此刻沈兮瑤有了一些變化。


    沈兮瑤丹鳳眼中原本英氣十足的眼神變得空洞,隨後馬上又有了光彩,隻是的冰冷眼神不見了,相反充滿了平和的神色。


    “沈校尉?”


    “瑤兒?”


    楊恪問完,沈兮瑤缺半天沒有迴應,沈敖疑惑地又提高聲音叫了一聲。


    沈兮瑤嘴角微微上翹,千年冰山瞬間解凍。卻又努力地抿成一條線,隨後開口,語氣平平淡淡的,聲音也沒有了之前的清冽。


    “陛下,你剛剛說什麽?”


    “放肆!”


    沈敖有些臉黑的嗬斥了孫女一句。


    楊恪則笑著擺了擺手。


    “無妨。”


    之後,又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


    沈兮瑤眼睛轉了轉,也沒有行禮,輕飄飄的開口說了一句。


    “家仇未報,無以成家!天下未平,無以成家!”


    在座的人都愣住了。所有人的眼神集中在這個不到十七歲,穿著男裝,顯得英姿颯爽的少女身上。


    “好!不愧是將門之後。頗有冠軍侯之風,沈侯後繼有人呐!”


    過了一會兒,楊恪拍著自己的大腿讚道。


    “聞此言,當浮一大白。”褚朋如捋著胡須,眼中滿是讚賞。


    “好孩子,沒給你父親丟臉。”薑甫秋也是一臉的讚歎。


    成康銘、裘懷辛也是滿臉欣賞之色地看著沈兮瑤。


    楊霖眼神閃亮地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一點兒的少女,少女的身上似乎散發著光彩一般。


    所有人都覺得沈兮瑤很不錯,隻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沈敖。


    “休得胡言,平天下哪是那麽容易的!真等到那個時候,我沈家就絕後了。”


    沈敖有些不滿地大聲對沈兮瑤說道。


    孫女給自己長臉,老頭心裏其實也挺高興的,隻是沈兮瑤的話說的,讓他有點兒著急。


    隨後沈敖站起來又對皇帝施禮道:“請陛下贖罪,老臣有失家教,讓愚孫在聖前大放厥詞。”


    未等皇帝有何反應,沈兮瑤又開口接話了,而她的話更氣人。


    “這不是大放厥詞,平天下麽……,”


    說到這,她停了下來,似乎在心裏盤算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嗯……也沒有多難。”


    說完這句話,沈兮瑤有些詭異的笑了笑。然後臉上又恢複了清冷,目光中的平和之色一閃而逝,又變成了原先的英氣十足的眼生。


    看著君臣幾人不同的表現,沈兮瑤有些迷茫,緊接著就皺起了眉頭。


    剛剛的一段時間,沈兮瑤感覺自己有些失神。發生了什麽事,自己全然不知。


    沈兮瑤心中升起一絲疑慮,卻又不好表現出來,隻是直直的站在亭中看著眾人。


    “住口!豈敢君前放肆,你可將這朝中重臣,這滿朝文武放在眼中?”


    沈敖這次是真的有些生氣了,老頭胡子都翹起來了。


    “沈侯稍安毋躁,氣大了傷身呐,快消消氣。”褚如朋連忙安撫冀北侯。


    “再者說了,年輕人如果沒有這股勁兒,那跟你我這樣的老頭子有什麽區別。”


    “還不退下。”沈敖怒視著自己的孫女。


    “末將告退。”沈兮瑤一臉不知所謂,納悶地對著眾人行禮後,轉身出了涼亭。


    楊恪也安慰沈敖:“沈侯大可不必如此。年輕人嘛!你我在年少之時,不也目空一切麽。兮瑤身為女子卻有冠軍侯之誌,你應該高興才是。”


    “陛下,臣根本不想讓她有此誌向,我隻盼著她能嫁人生子,為我沈家留後,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我就足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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