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日,天氣晴朗。


    隨著氣溫上升,葉綠花開,趙頊的心情也變得愈加愉悅。


    今年開年,可是比去年和前年輕鬆多了。


    《強兵十八條》執行得相當理想,閑著無事的曾公亮也跑到樞密院幫起了文彥博。


    二人都是管理兵士的好手,這讓趙頊甚是放心。


    就在這時,徐虎疾步走了進來。


    趙頊觀察徐虎的步伐便能知曉發生了什麽類型的事情。


    喜事,是虎虎生風的大步子。


    壞事,是匆匆忙忙頭也不抬的急步子。


    若不喜不悲,則是仰著腦袋的急步子。


    而此刻,徐虎低著腦袋走進來,而在抬頭的時候又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


    這不由得讓趙頊好奇了。


    “官家,樞密使和曾老相公打賭要跳黃河,剛才已經奔向黃河邊了,韓相、王相、司馬相公等人知曉後也跟著去黃河邊了!”


    “啊?這兩個老頭打賭跳黃河?什麽原因?”趙頊一臉疑惑。


    “我聽樞密院的官員講,樞密使和曾老相公在閑聊,樞密使告訴曾老相公,現在預備營的士兵,隨便拉出來一個都都能在半個時辰內,橫渡八百餘米的黃河,並且是一個來迴。”


    “然後,樞密使可能自誇了兩句,曾老相公認為樞密使在吹牛,緊接著兩人便杠上了,開始打賭,若預備營士兵做不到,樞密使跳黃河,若做到了,曾老相公跳黃河!”


    “哈哈……這倆人,一個七十歲了,一個六十三了,沒想到越老,氣性反而越來越大!”趙頊忍不住笑出聲來。


    趙頊對預備營士兵能否在半個時辰內橫渡黃河且再返迴,也持懷疑態度,他想了想說道:“快,備快馬,咱們去黃河邊看一看,去晚了就看不到熱鬧了!”


    說罷,趙頊便前往側殿去換便裝了。


    徐虎自言自語道:“我還以為官家要去阻攔,沒想到竟然是去看熱鬧,這下子有趣了!”


    ……


    片刻後。


    趙頊騎馬朝著黃河邊奔去,徐虎與一眾護衛緊隨其後。


    大半個時辰後,趙頊來到了距離將軍預備營最近的黃河段。


    而此刻,河畔上已經圍了許多人。


    有預備將軍營的士兵,有韓琦、王安石、司馬光、歐陽修等大臣,還有周邊看熱鬧的百姓。


    當趙頊趕到時,預備將軍營都的士兵剛跳進黃河。


    一都,便是一百人。


    此刻,黃河水雖然不是汛期,但是水流依然湍急。


    一個沒有經過訓練的人,即使會遊泳,想要在此處遊到寬約八百米的河對岸,絕非易事。


    更不用說,要在半個時辰內遊上一個來迴了。


    “加油!加油!加油!”


    河岸上,一群人都在為河水裏的士兵們呐喊助威,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黃河上。


    誰都沒有注意到官家也已經來到這裏。


    黃河上,百名士兵光著膀子,在當下還算有些冰冷的河水中遊的正起勁。


    不多時,便一個接一個地遊到了對岸。


    在上岸之後,稍微喘了幾口氣,便又跳進水中,開始返程。


    嘩啦!嘩啦!嘩啦!


    黃河水滔滔流淌,預備將軍營的士兵們奮力地劃動著。


    趙頊從他們上身的肌肉線條就能夠看出,這群小夥子沒少吃苦。


    現在,預備將軍營的總教官,乃是趙頊曾經的都頭魏刀疤,副教官則是他曾經的伍長齊三衝。


    魏刀疤和齊三衝深得種鄂真傳,且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在士兵操練上,非常嚴格,被士兵們稱唿為:魔鬼教官。魏刀疤是大魔,齊三衝是小魔。


    當然,如今的夥食也別以前好多了,營養均衡,可謂是想吃什麽就能吃到什麽。


    沒多久,便有士兵遊迴到了岸上。


    而不遠處,高茂山在計時。


    十人,二十人,三十人,五十人,八十人,一百人。


    片刻間,所有人都遊了迴來。


    頓時,所有人都看向曾公亮。


    很明顯,這百人遊個來迴完全在半個時辰內。


    曾公亮也沒慫,當即就開始脫衣服。


    “老曾頭,別想不開呀,樞密使乃是和你鬧著玩的,算了吧,算了吧!”


    “曾老相公,你都年過古稀了,可千萬別想不開呀,你若跳河出了意外,官家怪罪下來,咱們誰都吃罪不起呀!”


    “曾相公,別衝動,千萬別衝動,黃河裏麵都是漩渦,一旦被卷走,那……你就成了咱大宋第一個跳河去世的官員了!”


    ……


    數名臣子都在一旁規勸。


    曾公亮眼睛一瞪,道:“都離我遠一點,誰再敢來勸老夫,老夫拉著他一起跳下去!”


    曾公亮瞪眼,殺氣十足,即使是韓琦有時也不敢與其對視。


    一旁的富弼、歐陽修和韓琦都沒出聲規勸,而是在囑咐一列士兵準備救援。


    他們很清楚。


    依照曾公亮的性格,即使官家來勸,他也定然會跳河的,十頭牛都拉不迴來。


    即使拉迴來了,這個老家夥也會再找機會跳黃河。


    他們已經和救援的士兵交待好了,隻要曾公亮跳進河裏,立馬就將其救上來。


    很快,曾公亮脫的就剩一條長褲。


    別看他已經年過古稀,但上身依稀還能看到一些肌肉,顯然往常沒少鍛煉。


    緊接著,曾公亮便開始熱身起來。


    很有下水的經驗。


    這個老爺子雖然莽撞,但對自己的命還是愛惜著呢!


    若不熱身,極有可能出問題。


    而他也非常清楚,隻要自己跳入水中,便會有人將其救出來,如此以來,麵子就保住了。


    在他這個年紀,麵子比性命重要多了。


    大約過了片刻,曾公亮後退兩步,來了一個助跑,然後身形一躍,跳進了河水中。


    “撲通!”


    在落水後,曾公亮露出腦袋,朝著岸上微微一笑,竟然雙手劃拉著朝著對岸遊去。


    “這個老東西,就是不服老!”富弼忍不住笑罵道。


    其實他心裏羨慕極了!


    年輕時的他都不敢跳黃河,更不用說現在了。


    不過,曾公亮剛扒拉兩下,一個浪頭衝來,就將其衝走了。


    而這時,數名士兵朝著他遊去。


    就在兩名士兵抓住他的時候,曾公亮突然指著前方大喊起來。


    因水浪太大,距離也有些遠,眾人並聽不清楚。


    緊接著。


    一名士兵拉著曾公亮上岸,而另外一名士兵則是朝著河水中央遊去,似乎發現了什麽。


    少頃。


    眾人發現在前方不遠處竟然漂著一個人,看不出是死是活。


    片刻後,曾公亮率先上岸,其喘著氣,道:“河裏……河裏麵有個人!”


    很快,另外一名士兵也上岸了。


    其背著一個看上大約四五十歲的男人,其一身布衣,應該是個百姓。


    看其外貌,並沒有泡出腫脹感,應該是落水不久。


    一名擅長急救的士兵,當即便救治起來。


    那名士兵,先是清理了一下其口鼻的泥沙,然後雙手開始按壓,按壓過後,便開始進行人工唿吸,然後再次進行按壓。


    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


    足足過了一刻鍾。


    “咳咳……”男子驟然咳嗽起來,然後吐出數口水,慢慢睜開眼來。


    男子醒來後,一下子便抓住那名士兵的手,說道:“小夥子,快……快帶我去見開封府楊大人,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匯報!”


    這時,一旁的總教官魏刀疤笑著說道:“你說吧,這裏的人都能為你做主!”


    “我匯報的事情,關乎大宋江山安危,除了開封府府尹,誰都不能說,說了你們也解決不了!”中年男子說道。


    聽到這話,韓琦等人都笑了。


    大宋朝堂的重臣可是來了這裏一大半。


    趙頊站在人群的後麵,聽到此話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若這裏的人都解決不了問題,那恐怕隻有他出馬了。


    韓琦朝著魏刀疤示意了一下,後者立即會意,說道:這位是中書省首相韓琦韓相公,這位是參知政事司馬相公,這位是王安石王相公,這位是富弼富老相公,這位是曾公亮曾老相公,這位是歐陽修歐陽老相公,這位是……”


    聽到這一連串的介紹,中年男子直接都懵了。


    雖然他沒有見過這些大人,但卻聽過這些人的大名,他們每個人都比開封府尹的官職高。


    “現在,可以說了吧!”


    中年男子環顧四周,看著不像有假,道:“此事,我隻能小聲告知你們!”


    隨後,中年男子便和韓琦等人耳語起來。


    聽完後,韓琦等人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隨後,魏刀疤高喊道:“大家都散了吧,今日的演練結束了!”


    趙頊看韓琦等人都麵色認真,顯然是發生了大事,他當即走了過去。


    韓琦等人沒想到官家也在這裏,正準備行禮時,趙頊搖了搖頭,道:“不用行禮了,有什麽事情,咱們到預備將軍營再講。”


    ……


    約一刻鍾後。


    預備將軍營,營帳中。


    趙頊端坐於最前方,韓琦、王安石、司馬光等臣子坐於兩側。


    至於那個被救上來的中年人,則是在一旁的營帳中休息。


    韓琦率先開口道:“官家,被救上來的人名為白獲勇,乃是汴京城外一個村落的百姓,其以做炮仗為營生,被譽為炮仗王,懂一些配置火藥的方法。”


    “他並非是失足落水,而是從一艘大船上跳下來的。”


    “據他說,那艘大船上被抓的有二十多人,有擅於織布的、有粗通製作水泥的、有會釀酒的、有會製作香水的,全都是有一樣技術在身的人。他還聽到這些人是要將他們運出大宋!”


    “他們基本上都是在獨自出門時,突然被人抓走了,有汴京的、有揚州的、有蘇州的……那艘船則是一艘運送瓷器的商船。臣推測,此事的主使者應該是四國聯盟的人!”


    一旁,司馬光開口道:“沒想到他們竟然用如此惡毒的方法掠奪我大宋百姓。”


    “官家,這艘船應該還沒走多遠,我們完全可以將其截下來!”文彥博說道。


    趙頊微微搖頭。


    “不,截下來也隻是抓幾個賊人罷了!不如……不如我們再送他們一些人。”趙頊頓時有了新的主意。


    “對方如此做,圖的乃是我們大宋的技術,想必他們是想要抓走一大批擁有特殊才能的人,然後逼迫他們效力!我們即使截下這艘船,肯定還會有其他的船,還會有其他的百姓消失,畢竟,我大宋的奇人異士太多了,並且他們若分散在二百多個州府,還真不易抓捕。”


    “不如,化被動為主動。咱們挑選十餘個合適的人,找機會將他們送給對方。如此以來,我們不但能搞清楚他們要做什麽,還能找到對方的老巢。”


    “如果此事是遼國耶律洪基主導的,並且還是想要製作火器,沒準兒咱們的人過去,造出一堆炸藥,誰要將耶律洪基炸死了,朕記他首功!”


    聽到這話,眾臣不由得都笑了。


    要是能炸死耶律洪基,那這個計劃就太劃算了,足以抵得上千軍萬馬。


    “樞密使,此事便交由你來辦了,去年的臥底培訓之法該拿出來用了,另外,也要順藤摸瓜,調查出此事的幕後主使者到底是哪國?”


    “臣,遵命,保證完成任務!”文彥博挺了挺胸脯說道。


    正事討論完之後,趙頊看向曾公亮。


    “曾老相公,如果下次你再打賭賭輸了,是選擇在街頭裸奔,還是要男扮女裝在宣德樓門下跑一圈呢?”


    曾公亮老臉一紅,道:“官家,老臣有錯,沒有顧及朝廷臉麵,給官家丟臉了!”


    趙頊澹澹一笑。


    “念你救人有功,為朝廷發現了一個潛在的麻煩,功過就相抵了吧,千萬別整得晚節不保呀!”說罷,趙頊便起身離開了。


    眾臣將趙頊送走後。


    文彥博笑著朝曾公亮說道:“曾老相公,我覺得官家提的一個建議甚是不錯。”


    聽到此話,韓琦等人也都將腦袋湊了過來,以為自己漏掉了官家的某個重要建議。


    “什麽建議?”曾公亮也有些疑惑地問道。


    文彥博一捋胡須,道:“你若是打賭再輸了,可以男扮女裝在宣德樓下跑一圈,一定能夠成為我大宋的一段佳話!”


    “文彥博,你個老匹夫,氣煞老夫了,我……我要將你丟到黃河裏去!”曾公亮大喊道。


    而其他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些老臣們,彼此配合幾十年了,曾經也因為政見不合,互相彈劾,互相舉報過。


    但是在趙頊這幾年的領導下,他們慢慢形成了統一的想法,關係也愈加親密起來,儼然就是一群禍福相依的老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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