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州州衙內。


    十餘名衙差鼻青臉腫地躺在地上呻吟,州團練推官胡德才蜷縮在桌子下麵。


    齊大夫則是趴在地上裝死。


    他們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在州衙如此鬧事。


    趙頊坐在最上方,等待著唐州知州張有道的到來。


    片刻後。


    一個中年胖子帶著一隊士兵奔了進來。


    “本官乃唐州知州張有道,你是何人,竟然敢坐在州府衙門的主座上?”張有道看向趙頊,麵帶狐疑。


    一旁。


    胡德才看到張有道來了,不由得迅速爬起來大喊道:“知州大人,此人大鬧公堂,應該速速將其抓起來!”


    張有道瞪了他一眼,並未說話,依舊看向趙頊。


    作為官場老狐狸,張有道一眼就看出眼前這位氣質不凡,非官即貴,且能如此有膽氣地坐在州衙公堂上的年輕人,絕非尋常人。


    趙頊朝著一旁的洪文擺了擺手。


    洪文當即會意,將監察禦史的牙牌和身份文書遞給了張有道。


    張有道認真一看,不由得驚唿道:“原來是監察禦史大人來我唐州了,許禦史,失敬失敬!”


    趙頊微微點頭,然後走了下來。


    “張知州,今日有一桉,我乃被告,上德堂乃是被告,按照朝廷法度,應該由你來主審!”


    張有道眼珠一轉,朝著一旁的衙差道:“都還愣著幹嘛,快去給許禦史搬一把椅子,本官要立即審桉!”


    趙頊此舉,完全遵照朝廷法令。


    他現在是監察禦史的身份,有監察之責,卻無斷桉之權。


    州團練推官胡德才和一旁的齊大夫都有些傻眼。


    雖然監察禦史不過是七品官職,比堂上的張知州還要低一個級別。


    但權力甚大。


    一份奏疏就足以斷了他們這些人所有的仕途。


    知州大人的性格,他們是了解的。這下子,絕對是踢在鐵板上了。


    少頃。


    趙頊坐於一旁,胡德才與齊大夫等人立在對麵。


    知州張有道在大致了解了一些情況後,道:“劉夫子,你算是此事的目擊者,就由你來講一講事件的經過,不許夾帶任何個人觀點,隻需將事情原委完整道出即可!”


    劉夫子點了點頭。


    當即將在上德堂發生的事情和剛才在大堂上發生的衝突都講了出來。


    張有道聽後,微微皺眉,問道:“他所講內容,你們可有意見?”


    趙頊微微點頭,一旁的胡德才和齊大夫則是被張有道一個眼神瞪了迴去。


    張有道幹咳一聲。


    “此事的經過,本官已了然於心,上德堂大夫齊二石見死不救,有損醫德,監察禦史許禦史在我唐州百姓生命攸關之時,出手相救,並迫於上德堂人多勢眾,才出手打鬥。雙方來到州衙公堂後,推官胡德才不分青紅皂白,為了自家生意而為難許禦史,許禦史在受到危險時抵抗,並無罪過。”


    “啪!”


    驚堂木一響。


    “所以,本官宣判,免除胡德才州團練推官之職,並責令其向監察禦史許照道歉。處罰上德堂銀錢二百貫,齊二石杖刑五十,以儆效尤,並責令上德堂堂主胡德庸親自去中毒孩童家致歉,並另找大夫,為其診脈抓藥!”


    說罷。


    張有道笑著看向趙頊,問道:“許禦史,真是讓你看笑話了,此事是因本官管教無方,不知這樣判罰,可有問題?”


    趙頊搖了搖頭,道:“並無問題,不過我有一個小問題,想要問一問張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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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客氣,你盡管講!”張有道非常客氣地說道。


    “今日下午,我曾前往城南藥市街購買藥材,卻發現十斤以下必須要去上德堂購買,並且上德堂的藥材還不如街邊攤販,這是為何?”


    張有道長歎一聲。


    “許禦史,你有所不知,因我唐州盛產藥材,故而朝廷要的也多,特別是農兼商法施行以來,藥材都不夠送往汴京的。所以我們製定了這樣一個政策。十斤以上,百姓根本買不起,也隻有去上德堂抓藥。而十斤以上,攤販們便能賺外地藥商的錢了!至於上德堂的藥材不如街邊攤販,完全是我唐州為了汴京,把好藥材都送往汴京了,我們自己用差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朝廷、為了官家呀!”


    “一切都是為了朝廷,為了官家!”


    這乃是官員們經常掛在嘴邊的話語,講述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可用此話收尾。


    聽到此話,趙頊笑了笑,不再說話。


    他根本不相信這番說辭。


    很明顯,唐州城的藥材生意和成品藥生意都被上德堂壟斷了,而城南藥市街的那些攤販,大多也都是上德堂的人,並且乃是專門與外地藥商做生意的。


    這一點,趙頊已經了解過了。


    這完全是為了賺錢擴張甚至是官商勾結,根本不顧尋常百姓死活。


    但是此刻,趙頊卻抓不到這位知州大人的一絲把柄。


    而一旁,劉夫子明顯是想說話的,但是欲言又止。


    這一切,趙頊都看在了眼中。


    隨即,胡德才向趙頊致歉,而那位齊大夫則是直去接領板子了。


    “許禦史,今晚可否有空一聚,就是一些家常便菜,咱們喝點兒?”張有道笑著說道。


    趙頊微微搖頭,道:“張知州客氣了,我並非是來視察唐州,而是恰巧碰到了這檔子事情,明早就要趕路離開唐州了,今日還要早睡,就算了吧!”


    “那好,那好,明早本官為許禦史送行!”張有道聽到趙頊急著要走,心裏不由得大喜。


    待趙頊等人離開後,張有道朝著身旁人說道:“去盯著,別讓他再與百姓有交集,明日走了就算了,咱們不多惹事!”


    “是,知州大人!”身旁衙差拱手道。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高挑的中年人與剛被免職的胡德才快步來到了府衙中。


    人未到,而聲先行。


    “張知州,你此事做的不厚道呀!收了老子那麽多錢,就看著別人壞我上德堂的招牌,還將我弟弟的官職免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胡德才的大哥,當下的上德堂堂主胡德庸。


    “你他娘的不要忘了,你能夠有今天,是誰幫你的!“


    張有道聽到此話,臉色鐵青,但很快就轉化為了笑臉,然後迎過去道:“大哥,你看你這話說的多難聽,我什麽時候不厚道了,這不是權宜之計嗎?”


    “權宜之計?七品的禦史你都擺不平?實在不行,我找人做了他!”胡德庸挺了挺胸膛說道。


    “千萬……千萬別,大哥,當下的朝廷和以往不一樣了,錢不是那麽好使,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禦史台的人都是瘋子,咱能不招惹就不招惹,我打聽過了,他隻是路過唐州,明早便走!”


    “明日他離開了,我立馬就給二哥恢複原職!”


    “那還要我去給那個……那個孩子道歉不?”


    “不……不……不,不用了!”張有道笑著說道。


    他能有今天,全靠前些年來胡家砸錢,並且胡家手裏有很多關於他的把柄,故而不得不幫他們擦屁股。


    私下裏,張有道都是喊胡德庸大哥,胡德才二哥。


    “哼,明日老子偏要去,去了還要去打斷那孩子的腿,在唐州,竟然敢用別人的藥,這是在羞辱我上德堂!”胡德庸已經在唐州囂張慣了。


    在他眼裏,百姓的命根本不算命。


    “行行行,都聽你的,待那個禦史走了,你想怎麽做都行,一切後果,我來擺平!”


    胡德庸乃是個暴脾氣,並且壞事幹盡,基本都是張有道為其擺平的。


    而此刻,藏在院牆下的洪武將這些話一字不漏地都聽到了耳朵中。


    ……


    客棧,趙頊的房間中。


    趙頊聽到洪武的匯報,不由得勃然大怒。


    “朕一看這個張有道便是個笑麵虎,本想著以後讓中書派人查一查他,沒想到這群人竟然如此囂張,今日那劉夫子明顯是有話要說……不能再等了!”


    趙頊想了想,道:“徐虎,去準備一下,明早我們假裝離開,然後再掉頭迴去,看一看這個張有道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嘴臉!”


    “是。”


    徐虎答應道,他最喜歡的便是做這種懲奸除惡的事情了。


    曾經,他的夢想是做一個懲惡揚善的江湖遊俠,後來因囊中羞澀,才入了軍伍,最後變成了皇城護衛隊的隊長。


    翌日一大早。


    趙頊等人剛剛走出客棧,張有道便帶著數名仆從在外麵等著了。


    後麵仆從的手裏還挎著五六個竹籃,竹籃用藍布蓋著,看不清裏麵放著什麽東西。


    張有道迎了過來,笑著說道:“許老弟,你好不容易來我唐州一趟,哥哥本應盡地主之誼,哪曾想一頓薄酒都沒喝上!”


    “朝廷交待的差事,我實在不敢怠慢,咱們有緣再會,有緣再會!”趙頊客氣地說道。


    張有道朝著後麵竹筐看了看,道:“這些都是我們唐州的好藥材,補身子用的,許老弟若不嫌棄質量差的話,就留著吧,算是為兄的一點心意!”


    “破費了!破費了!老哥若哪日去汴京,我一定設宴,與老哥喝個不醉不歸!”


    趙頊為了讓張有道不生疑,便將此禮物收了下來。


    緊接著,趙頊等人便在張有道的送別下,駛出了唐州城。


    張有道長唿一口氣,喃喃道:“終於離開了,希望他迴到汴京後不會多嘴!”


    一刻鍾後。


    馬車停在一處大道上,緩緩調轉車頭。


    華沁一朝著趙頊說道:“官家,那六竹筐的藥材,皆為上品,並且我還從一個竹筐的下麵發現了一萬貫銀票。”


    “這是他給我的封口費,這個知州,有大問題呀!”趙頊喃喃道。


    ……


    大半個時辰後。


    唐州城城南一條滿是矮房的巷子深處。


    胡德庸帶著一群仆人將一個草棚搭建的私塾圍了起來。


    私塾中,有近二十名學生,大多都是十歲左右,周邊百姓的孩子。


    而私塾先生正是劉夫子。


    劉夫子見到來者氣勢洶洶,不由得快步走了過來。


    “胡德庸,你要幹什麽?”


    “劉夫子,知州大人不是讓我給那個被咬傷的孩子致歉,並且再請大夫瞧一瞧嘛,那孩子呢!”


    劉夫子看到後麵的仆人都手拿棍棒,不由得冷聲道:“不用了,他……他已經好了!”


    這時候。


    跟在後麵的齊大夫指著一個身穿灰色短衫的少年,道:“大老爺,就是那個小子!”


    “將他拉過來,老子要看看他的腿到底好了沒有?”


    劉夫子迅速攔在前麵。


    “死老頭子,滾一邊去!”


    一名漢子伸手將劉夫子推倒在地上,另有兩人迅速將那個被咬孩童抓到了胡德庸的麵前。


    “今日,老子要親自打斷他的腿,在唐州城,無論任何人都隻能使用上德堂的藥!”


    而不遠處,已經有些百姓圍了過來。


    胡德庸頓時放大了聲音。


    “告訴你們,老子就是這唐州的王,知州都是老子提拔起來的,惹惱了老子,你們都要死,一群賤民!”


    說罷,胡德庸接過一根長棍,就要朝著那名孩童的腿上砸去。


    就在這一瞬間。


    嗖!


    一截樹枝飛出,砸在胡德庸的手臂上。


    胡德庸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長棍也飛了出去。


    胡德庸一臉憤怒,尋著樹枝的方向望去。


    而這時,趙頊等人大步走了過來。


    扔樹枝者,正是徐虎。


    “大老爺,他……他就是那個毆打二老爺的監察禦史許照!”一名仆人在胡德庸的耳邊說道。


    趙頊走到胡德庸的麵前,道:“你就是上德堂的胡德庸吧,這看起來不像是道歉呀!”


    胡德庸麵色陰冷。


    “許禦史,最好不要多管閑事,不然老子有無數種方法讓你死在唐州界內!”


    趙頊聽到此話,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然後高聲道:“速速去報官,有人要殺我!”


    胡德庸朝著一旁的一名仆人使了一個眼色,後者當即便迅速離去了。


    徐虎將那名被咬男童扶起來,笑著說道:“去玩吧,沒事了!”


    而趙頊也沒有理會胡德庸,轉身看向前方簡陋的私塾。


    這私塾太簡陋了,如果是冬天,孩子們恐怕坐上一會兒,手腳都凍住了。


    大約一刻鍾後。


    唐州知州張有道帶著一大批衙差,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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