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鈴許久沒有迴到校園, 坐在教室裏聽課時, 竟然有點感動。

    a班大部分同學都是善意的, 帶著對她的一點好奇,說話時也很顧慮她的感受, 女生們尤為友好。要說對她很不客氣的,恐怕隻有爆豪勝己一個人,對她的稱唿有時是“走後門的”,有時是“老太婆”——因為星野鈴比他們要年長一歲。

    星野鈴也不惱, 這種單純直率毫不掩飾的厭惡, 應付起來讓人很輕鬆。

    她自小生活在英國,很受家裏寵愛, 但在學校裏完全不是那迴事。她有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但外表卻像個純正的東方娃娃,絲毫看不出混血。小學校裏從小就有排擠, 她被視為異類, 有小朋友背後陰她, 還能串通好在老師麵前反咬一口。起初她有點悲傷, 畢竟想交朋友,後來發現有點難, 漸漸習慣獨來獨往。

    也曾為這件事痛心過,但聽說跡部景吾小時候在打網球時也挨過白人小孩的揍, 她就再也不傷感了。

    想要走出來, 隻有去麵對——這也是all for one讓她領悟的。all for one知道她經曆過火災, 對火有恐懼, 就把火的個性強行賦予給她了。

    是生存還是毀滅?是駕馭還是吞噬?這就不是all for one會去考慮的問題了。

    導師領進門,修行看個人。

    星野鈴算是有過兩位導師,一位慈悲而寡言,另一外性格惡劣,飽受世人詬病,就是all for one。

    all for one擅長出題,卻從不解惑。

    星野鈴有時候會問他,他的迴答總是話裏有話,這讓她很累,索性就不問了。

    不管世人對all for one評價如何,星野鈴對他始終有點感情。當然了,絕對不是死柄木弔和黑霧那樣成為腦殘死忠粉,時刻謀劃著劫獄之類的事。要是all for one真的越獄成功,她很樂意請他喝杯咖啡,但如果有警察拍到他們坐在一起喝咖啡的照片,她也會說是all for one打劫了她。

    有人評價她是沒有心的壞孩子,她倒是不想否認。

    在a班,她真正感受到了這些好孩子們積極向上的一麵,體育課時的口號也喊得格外響亮。星野鈴麵帶微笑獨自跑圈,內心感慨小家夥們真有幹勁,不知不覺放慢腳步落後了很多圈。

    轟焦凍與她擦肩而過時問她:“你還好嗎?”

    星野鈴揚起嘴角:“雖然有點費力,但是我會堅持跑完二十圈的。轟君請務必對我有信心。”

    轟焦凍點頭:“那我先走了。”

    陸續有擦肩而過的同學和她打招唿,對她表示了鼓勵。

    她感覺很美好,甚至張開手臂放飛自我。

    直到一個人暴躁地撞到了她,她偏過頭去,不出意外看到一張兇神惡煞的臉。

    那人的三白眼瞪得血絲都出來了:“跑步揮什麽爪子?”

    星野鈴逆著光,看到他耳廓上細細的絨毛,突然有些好奇他那頭榴蓮似的頭發到底是硬的還是軟的。

    於是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一下。

    “嗯……”唔,手感真不錯,看著很紮手,其實並沒有那麽硬。

    爆豪勝己被星野鈴的舉動驚到了,但隨即就是震怒。

    媽的,居然摸他!

    他平生最討厭被摸頭和敲頭了!

    連他媽摸了他都要罵的!

    “你死定了!”

    他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的。

    要不是相澤消太在終點看著,他恐怕就要當場表演炸人了。

    星野鈴也意識到這一舉動有點輕浮了,收迴手邊跑邊說:“抱歉,剛才沒忍住。”

    “老子跟你沒完!”

    爆豪丟下這句話就跑遠了,畢竟他是要拿第一的人,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星野鈴是全班最後一個到終點的,她保留實力,跑得不快,堅持跑完了最後一圈,女生們過來扶她,班長飯田天哉遞給她一瓶冰鎮飲料。

    綠穀出久問道:“星野同學,你怎麽一點汗都沒有出呢。”

    跑了二十圈,雖然速度不快,但一滴汗沒流確實是誇張了,星野鈴隻好說:“我是不易出汗的體質呢。”

    “這樣啊。”幸好少年沒有糾結於這個問題太久。

    她看著他們帶著善意的臉,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然而這份好心情並沒能維持多久。今天是周六,下午半天休息。她在宿舍裏思考著這半天是用來睡覺還是用來看書,收到了兩封郵件。

    一封來自於苦艾酒。

    苦艾酒在郵件裏告知雪莉背叛組織被琴酒處決的事,順帶問她入學雄英是否習慣。

    她在看到這行字的時候放開了手機。

    她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魚缸裏遊動的白魚,過了很久才緩過來。

    ……難怪她前天和昨天給雪莉打電話時,一直是無人接聽的狀態。本來還以為她沉迷做研究忘記了時間,現在想來,有哪一次雪莉不是及時迴複的?

    雪莉背叛了組織,為什麽呢?

    她和雪莉認識的時間不算長,但感情不錯。雪莉對她很好,甚至一些過分的要求都能邊吐槽邊滿足。她們的友誼是在黑衣組織裏建立起來的,但星野鈴單方麵認為這段友情還算穩固。

    作為一名編外人士,並沒有過多出色的成績,卻能知道這麽多情報,星野鈴覺得苦艾酒透露的有點多了。

    她不得不懷疑她的目的,但苦艾酒是個神秘主義者,向來隻管拋出問題,不解惑。於是她簡短迴複:【雄英的學生很可愛,對我很友好。】算是無視了第一件事吧。

    她感覺心情變得糟糕。第二封郵件是死柄木弔發的——也有可能是黑霧發的,畢竟死柄木弔從來不給她發郵件。

    【有事找你。】

    星野鈴覺得自己的狀態不適合窩在宿舍,正好出去走走,於是去向飯田請了半天假,休息日請假外出並不需要得到班主任的同意,飯田告知星野鈴隻需要注意晚歸宵禁時間,又bb了一堆長篇大論,善意地提醒這位新同學注意安全。

    星野鈴踏出宿舍的時候,麵無表情,眼神沉寂,全身都帶著一股冷意。她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襯得她皮膚愈發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唯一讓她看起來有點生機的是她頭上戴著巨大的粉色兔耳朵的耳機。她跑得很快,連旁邊小道上的爆豪勝己和切島銳兒郎都沒有注意到。

    切島銳兒郎:“那不是星野同學嗎?她跑得好快啊。”

    爆豪勝己瞬間就明白了,這家夥上體育課時是在裝,想到她在他頭上挑釁似的那一摸,心中又燃起了怒火——絕對是在耍弄他吧!!!

    *

    敵聯盟。

    死柄木弔趴在吧台上玩紙牌,渡我被身子和黑霧都不在,連荼毘和圖懷斯也不在。

    星野鈴四處張望了一下,也沒問他們的下落。

    看來郵件確實是死柄木弔發給她的了。

    “找我什麽事?”

    死柄木弔放下他手裏的最後一張紙牌,恰好疊好了一座金字塔。

    “給我一千套戰鬥服裝備。”死柄木弔頓了頓,將手指虛虛地壓在牌上,“你家裏造這個,你應該有很多吧。”

    “嗯,有。”

    因為跡部景吾十分支持英雄活動,所以投資了相當多的資金和人力在裝備和藥物上。雄英支援科畢業的優秀學生,基本也都去他的設計公司工作。

    星野鈴又說:“不過不能給你。”

    死柄木弔手指壓著的那張牌瞬間變成了粉末。

    “真的不能給。”

    這是她的底線。

    公司是跡部的,戰鬥裝備也基本都是給英雄的,有的是賣給事務所,有的是捐贈,每一筆都有交易證明。她要是給了敵聯盟,以後被扒出來,跡部也會被牽連進去。

    她可以一身腥,可以跳進黃河裏洗不清,她無所謂,但絕對不能影響到跡部。

    “我可以幫你畫圖紙,我無聊的時候總是會研究那玩意,相信我的能力,絕對比地下設計師要靠譜。至於資金,all for one老師給你留了,造出來隻是時間問題,該用還得用。”星野鈴輕輕推翻了死柄木弔堆起的金字塔,“這裏光線太暗了,容易壓抑心情,趁著黑霧不在,我帶你出去玩吧。”

    “不去!”死柄木弔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你還真是格外的倔強啊,不過我也格外喜歡強迫別人。”星野鈴幹脆一把抱起了死柄木弔,這個公主抱的姿勢讓死柄木弔很生氣,後知後覺竟然還有點羞恥,“放我下來,不然我把你捏成粉末!”

    手指甚至已經搭上了她細白的脖頸。

    星野鈴輕輕一笑,從窗戶跳了出去。死柄木弔這才慌張起來:“父親——”

    他睡到中午才起,塗完臉後忘記把那隻手吸在臉上了,這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星野鈴邊跑邊說:“你父親在我口袋裏,剛才順便放進來了。”

    死柄木弔摸了摸她的口袋,找到了那隻手才逐漸平靜下來,也有了底氣,一下子從她懷裏掙脫出來,兇神惡煞地說道:“你有病啊!”

    星野鈴聳了聳肩,笑著說:“是啊,我有病。”

    “你神經病!”

    “嗯,你說得沒錯。”星野鈴朝他伸出右手,眨了眨眼睛,“那你願意陪我這個病人去一次遊樂園嗎?也許不久之後我就病入膏肓,與世長辭了。”

    死柄木弔拍開她的手,說:“去就去,不過不要妄想我會跟你手牽手。”

    “好。”星野鈴微微一笑,“你就和你父親牽手吧,他應該是第一次去遊樂園,會有點害羞,你把他放在口袋裏吧。”

    “父親才不是第一次去!他以前經常帶我去!”

    “好,可是也過了這麽多年了啊。”星野鈴說,“我帶你去的遊樂園,是獨一無二的哦。”

    ——獨一無二的,為你而建的。

    ——可是,卻不能光明正大的送給你。

    星野鈴頓住腳步,心裏一酸。

    她和死柄木弔從小相識,成為朋友,但所走的路並不同。

    這份友誼,沒法公開,隻能偷偷摸摸。

    這座遊樂園原本是送給死柄木弔的,但現在已經投入公用了,關於它還有個故事,男主角的名字也被別人取而代之了。

    雖然沒誰會在意。

    死柄木弔看到遊樂園裏人山人海,脾氣又上來了,罵罵咧咧道:“破地方這麽多人,真讓人惡心。”

    星野鈴指著過山車問:“你想玩那個嗎?”

    “不要!”

    “那大擺錘呢?”

    “那種傻逼玩意隻有黑霧會玩吧。”

    “那我們去看大象表演吧。”

    星野鈴看到死柄木弔微愣的表情,嘴角彎了彎,轉身往泰象館的方向走去。

    泰象館裏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些不敢坐刺激項目的家長和孩子。

    憨態可掬的大象在台上擺出了各種造型,死柄木弔嘴裏嘟嘟囔囔:“大象有什麽好看的,跟歐爾麥特一樣,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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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問:“下麵有免費的泰象按摩,哪位家長勇敢地上來體驗一下?”

    所謂泰象按摩,就是大象用腳輕輕地踩在人身上。雖然聽著很簡單,但誰都怕大象萬一沒控製好,一腳下去,後果不堪設想。一般敢挑戰這種項目的,都是一些身體能硬化的人。

    星野鈴舉起了手:“我。”

    她注意到死柄木弔的情緒變化。

    很多年前,死柄木弔還不是通緝犯的時候,她也帶他去過遊樂園,不過當時的目的隻是為了讓他給自己剝瓜子而已。

    那家遊樂園裏也有泰象表演,她執意替小死柄木報了名,當時他苦苦哀求她:“要是大象把我小雞雞踩沒了怎麽辦?”

    小時候的她氣焰囂張,反問道:“沒了就沒了,失去小雞雞又能怎麽樣?”

    小死柄木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的樣子她現在都忘不了。

    那時候她說了什麽呢。

    她說:“我和小雞雞,你隻能選一個。”

    最終小死柄木還是躺了上去,視死如歸,星野鈴哄騙主持人說他的個性是硬化。大象雖然沒有踩傷他,但是他卻嚇得昏了過去。

    事後all for one沒有責罵她,隻是說了一句“弔的膽子還需要鍛煉”就帶過了。黑霧卻是氣得不行,差點就破戒打孩子了。

    如今星野鈴自己躺在台子上,看著往她身上踩下來的象腳,依然不能理解當時小死柄木的心情。

    ……假如大象失去平衡,就這麽踩下來——

    她閉上了眼睛。

    她甚至能感受到象腳踩下時帶起的風。

    但是下一秒,她就被人抱了起來。

    大象的腳撲了空,茫然地看著消失在台上的人,發出一聲低鳴。

    星野鈴睜開眼睛,看著抱著她一路狂奔的死柄木弔,努力想笑。

    她努力了。

    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死柄木弔意識到公主抱有點太羞恥了,將她扛在了肩上,扛了幾步又不知道抽什麽瘋,將她扔了下來。

    “自己走,搞得跟沒長腿似的。”

    星野鈴突然說道:“對不起。”

    “幹什麽啊,突然道歉,惡心死了。”死柄木弔有點煩躁地開始撓脖子,不過因為他這段時間用了保濕沐浴露,皮膚沒有那麽幹燥了,沒有撓紅。

    她輕聲問道:“你以前躺在那裏的時候,你害怕嗎?”

    “笨蛋!我怎麽可能害怕!”死柄木弔有點想打她,最終也沒有出手,情緒也在兩人的沉默中漸漸平靜下來,“……我早忘了。”

    見她依然沉默,又補上一句:“誰會去記那麽無聊的事啊。”

    星野鈴終於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剛才救了我。”

    死柄木弔冷笑一聲,說:“你別搞錯了,我隻是覺得很煩,那些跟歐爾麥特一樣愚蠢的東西有什麽好看的。”

    兩人邊走邊說,是死柄木單方麵對歐爾麥特的種種言行舉止的吐槽,星野鈴隻是認真地聽著。

    死柄木忽而不講話了。停頓了兩秒後又開始講話,但明顯有點心不在焉的。

    星野鈴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前麵的路口有一個巨大的娃娃機。

    為什麽遊樂園裏會有娃娃機呢?

    因為有一次小死柄木花光了黑霧給的零花錢,也沒能從娃娃機裏抓到一隻娃娃給她當臨別禮物,最後他很難過地跟她說:“對不起,是我太沒用了。”

    ——其實是黑霧給的錢實在是太少了。

    但那時候的小星野鈴不懂體恤別人,驕傲地說:“我才不要呢,我家裏就有娃娃機,什麽樣的玩具我沒有。”因為家裏太寵,她想要什麽都能得到,因為太容易,所以從小就喪失了物欲。

    小死柄木問:“那我可以去你家玩嗎?”

    小星野鈴又化身傲嬌:“這個要通過考核的。”

    “那你考核我吧。我會好好表現的。”

    一年年,從來沒帶他迴去過一次。

    起初是因為他髒兮兮的,後來是因為他是反派,姑姑不允許她和英雄交朋友,更加不會允許她和反派交朋友。

    她總有各種理由拖著。

    他後來也就沒再問了。

    ……

    星野鈴站在巨大的娃娃機上,輕聲說道:“死柄木,你想玩這個嗎?”

    死柄木弔移開眼,傲嬌道:“誰要玩,幼稚!”

    ……這麽多年,有些東西還是沒變啊。

    星野鈴的臉上慢慢浮現出輕鬆的笑容,她伸手在死柄木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後者又是惱怒地瞪眼。

    “我幼稚,陪我玩吧。”她輕輕按在巨型娃娃機的按鍵上,輸入了一連串的密碼,數秒後,娃娃機的程序被啟動了,燈亮了。

    這是建園三年來,第一次將它啟用——因為它等到了它的主人。

    星野鈴指了指對麵的蘑菇服務台:“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兌換遊戲機幣。”

    她兌了一大袋遊戲機幣,投下一枚,示範了一遍,沒有抓到。

    一連三遍,連一隻長頸鹿的位置都沒移動多少。

    “真沒用,看我抓空它們。”死柄木弔不耐煩地抓了一枚遊戲幣,投下後開始玩。

    星野鈴見狀鬆開了手,將頭上的耳機摘下,戴在了死柄木的頭上,死柄木注意力全然在娃娃機上,也沒反抗。

    按下鍵,裏麵是她最喜歡的一首中文歌,死柄木弔肯定聽不懂,但能擋住周圍的雜音也好。

    她就在一邊看著誇下海口要“抓空娃娃機”的死柄木弔。

    有三個小朋友過來排隊想玩,星野鈴搖搖頭拒絕了,見他們一臉失望,拿出錢包抽了兩張鈔票給他們。

    “去玩別的吧,或者去吃點冰淇淋,趁著沒被媽媽發現。”

    “謝謝姐姐。”

    三個小朋友收了錢,開開心心地走了。

    不一會兒,又來了一個中年男子,帶著自己模樣七八歲的女兒。

    中年男子脾氣不太好,皺眉道:“他占著好半天了,該換人了。”

    星野鈴微笑:“不換,這是vip專用的機器。”

    “什麽vip,我女兒想玩,你叫他讓開!”

    星野鈴依然微笑,攔住他:“不行。”

    這種態度被視為挑釁,中年男子很生氣地指著死柄木弔罵道:“混賬,也不看看他多大了!還玩這個!”

    “玩這個沒有年齡限製。”

    “這麽大的人還玩娃娃機,”中年男子指了指腦袋,“是不是這裏有問題?到底誰慣出來的毛病?”

    星野鈴不笑了,眼神靜的出奇:“我慣的,不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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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霧:呸!明明是我慣的(老父親流淚.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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