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年裏麵,我們所做的就是在學校門口的賣羊肉串的地方賒了兩塊錢;還有就是試圖搶劫一個在菜市場上賣菜迴家的,希望可以引起老大的注意然後使我等在幫裏有個好位置;再就是出門的時候有人看不順眼了就一個電話叫他二十個兄弟,估計那人不被揍死也給嚇死了。這一切的美夢在我們得知老大被抓以後成為泡影。至於老大為什麽被抓,到現在也不甚明了,甚至連他的名字我們都不知道。

    鐵牛在借槍之前還是十分崇拜老大的,尊稱其為黑老大。鐵牛可能就崇拜這麽一個人,卻被他身邊的一個人的一個巴掌打成了曆史。在退出黑龍幫很久以後,我看見路邊那賣羊肉串的,給了他兩塊錢。我始終以為這種做小生意的對於借他錢的最能記憶猶新,可是當我付了錢轉身要走的時候,他居然叫住我,然後遞給我四串羊肉串,說,小弟弟,你怎麽付了錢東西不要。

    我的陳小露變成鐵牛的陳小露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跟鐵牛一起迴過家。

    陳小露的家住在近郊,屬於城鎮結合的地方,鐵牛每天和她推車慢慢地走過一個工業區,唿吸著渾濁的空氣,路過一條河流,鐵牛的爹在活著的時候曾在這條河裏電過魚,現在這裏的河水是紅顏色的。

    鐵牛在送陳小露迴家的時候正是一天最無限好的時刻,太陽的顏色在這片地方變得不知所雲,一個巨大的煙囪正往天空排毒養顏,鐵牛和陳小露就在這樣的氣氛裏走走停停。陳小露坐在鐵牛自行車上的時候,把腦袋也靠在鐵牛的後背上,鐵牛賣力騎車。

    當時陳小露剛開始接觸台灣的言情,人說話也變得很淑女。因為她的成績比我們的好,所以在我們樓上的一個班級,每年學習成績好的同學更上一層樓,差的就在底樓,供人瞻仰比較方便。在一個禮拜六的時候,鐵牛去接陳小露,正好他們班級裏沒有人,陳小露不知去向,鐵牛就走進教室,在三樓的地方看他每天和陳小露的必經之路,覺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在開始的一年裏,鐵牛天天送陳小露迴家,尤其是開始的幾天,邊走邊講笑話。比如:你看我那個哥們,就是你原來的那個,在我們小學的時候,他去小學邊上的土包上學武功,上次還告訴我,他的小宇宙給練出來了。然後兩人相視大笑。

    一直到有一天,陳小露發現可以說的都說了,而鐵牛本來早就已經除了罵幾聲“他媽的、我操”之外就沒有其他的話說了,於是兩個人從此以後不相往來,莫名其妙得如同當初兩人在一起。

    現在要迴過頭讓時間往後麵退。在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就發現有些老師不怎麽樣,當然我這是就我們學校而言。看其他學校的兄弟一個一個和我似的,我就知道至少在我接觸的地方是這樣的。我的劉班主任,外表和內在一樣虛偽,她的口頭禪是:xxx,叫你的家長來一趟。因為她僅存的師德告訴她自己,親手打學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所以她要做的是將這個任務下放給各個學生的家長。因為目的是一樣的,結果也是一樣的,而且自己還省下力氣,可以有時間構思下一個挨打者是誰。

    後來有無數的人告訴我我的想法太偏激了。可是他們都是老師的學生。

    劉老師的辦公室就在我們班級的旁邊,這致使我們一有風吹草動她就可以馬上趕到案發現場,這也方便了我們班級一個叫朱文文的告狀。

    此人極其陰險,每次下課總是在座位上觀察,發現比如有人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撞到另外一個人,兩個人吵了幾句,他就飛奔去隔壁的辦公室。速度之快,難以形容,我們往往是抓都來不及。而他迴來的時候,身後就有劉班主任的陪同。

    然後發生的事情就可以預見了,這兩個人的家長匆匆趕來,各踹自己的兒子幾腳。姓劉的說:你們要注意抓孩子的思想品德啊,否則我們班級的分數就被你們扣光了。要培養他們的集體榮譽感。

    而事實是,每個學期拿到班級評比第一名的班主任可以加獎金五百塊。我們學校的班主任視這五百塊為人生最高榮譽,所以拚命地強調集體榮譽。我的觀點是,你要發獎金就發吧,可是這無論如何都是屬於我們的。五百元,意味著你可以買當初的一種叫蠟子槍的兩百把,這個數字在我的腦海裏,足以武裝一個軍隊了。

    而鐵牛一開始對劉沒有厭惡,因為她曾經表揚過鐵牛。表揚的內容是:咱們的鐵牛在學校的運動會上,表現突出,奪得男子一百米跑的冠軍,鐵牛同學給我們班級增添了榮譽。

    在我們加入那個已經散夥的幫會以後,我們揍了朱文文一頓。揍他真是太沒有意思了,在一拳過後他就直叫“兄弟哥們以後我再也不敢了,再也再也不敢了”。於是我和鐵牛放過了他。

    但是在兩個禮拜以後,我們同時得到了處分。我們沒有被叫去辦公室,沒有人通知。在一次放學以後,我們看見學校的門口圍著很多人看布告。於是我也去湊熱鬧。我看見我和鐵牛的名字赫然出現在上麵,被處分的理由是在學校裏麵打人。這給我的啟示是,以後打人要在學校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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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三年級結束的時候,我們班召開學期總結大會。劉老師說:我們應該向朱文文同學學習,他是一位很為班級著想的同學,是老師的好幫手,是同學的好朋友,同學們要像他一樣有班級榮譽感。

    那個時候我有一個哥哥在技校念書,念的是機修。我的另外一個哥哥已經工作,他的老婆是大學生。在他結婚的時候我懷著十分虔誠的心情去看看大學生是什麽樣子的。當時她穿白色的婚紗,光彩照人。

    在她結婚以前,我的哥哥對我的家人說,大學生談吐到底是不一樣。在他們結婚的時候,我第一次坐到了轎車,這是他們的婚姻在我的生命裏留下的最重要的東西。我坐在轎車裏,計劃我以後也要有自己的車,要擁有我看見的一切美好的東西。

    那天新娘敬酒,到我的父親的時候,我的父親一反常態,笑容曖昧,一口而盡。

    最後新娘去了美國,當時給我哥哥的說法是“我要去長沙出差”。晚上我哥接到一個電話,是美國長途,她說,我已經到了美國,萬事不要操心,我可能在美國待很久,國際長途很貴的,我以後可能不打過來了,好了沒有事情了你也不要瞎想什麽。拜拜。這個電話耗時四十九秒。

    這個大學生當初嫁給我哥哥的理由是要氣一個人,當時她和她的男朋友散後,她的男朋友去了加拿大,於是和任何失戀的女人一樣,要麽一生不嫁,要麽嫁得飛快。在她飛快地嫁人以後她恍然明白自己誰也沒有氣著。

    我和我技校的哥哥關係比較好。因為他是技校的,所以在我們這裏威信極高。技校的人打架最賣命。以後我明白那不是技校生源好,而是因為在技校的邊上有一個電影院。

    電影院邊上是附近有名的紅燈區。

    所以,我們通常把技校和電影院一起稱唿,叫技院。我的一個叫書君的哥哥就在技院成長。他的父親對他的期望是成為一個文人,後來書君發展成為一個流氓,使他的父親非常失望。以前我和書君在一起談到他父親的夢想的時候總會大笑,因為文人和流氓實在是差得太遠了。

    現在,等我混出來以後,參加一個派對,一個經理向我介紹,身邊的這位,寫的東西比較不好講,她和陳染、林白(陳染、林白你可知道?)一樣的,是寫私小說的。這位寫私小說的作家在派對的時候一個勁地抽煙,恨不能把煙屁股也吞了,可是,在這個過程裏,她被煙嗆著了不下十次。我就知道,其實在這個社會上,流氓和文人是沒有區別的。所以說,書君他爸的夢想已經成為現實了。

    我們都是文人,鐵牛,我,書君,那個被關進去的黑龍幫老大,甚至陳露、陳小露、和我哥哥結婚又逃走的那個女人,都是。

    技院一帶是我和鐵牛一起去得很多的地方。在我們之間出現陳小露之前,我和鐵牛一直去技院和書君切磋武藝。當時書君有一本書,是教人格鬥的,書君看書常常會有心得,所以我和鐵牛就去求教。

    書君在技院那會兒比我們高一個頭,宿舍的床下有一副啞鈴和一根三截棍。我們對三截棍比較有興趣,因為我們清楚地記得在我們二年級的時候看的《忍者神龜》裏,有一隻烏龜是使用三截棍的。而啞鈴就沒有實戰價值了,因為我從來沒有看見過有人提個啞鈴當武器的。

    一次鐵牛好奇地拿起三截棍,花了很大力氣把它展成真正的三截,然後在房間裏甩,打在自己的手臂上,淤青了一個禮拜。我們拿啞鈴的時候是兩隻手拿的,書君此時的任務就是笑和追憶他小時候如何如何厲害。他說:知道我為什麽有一次一個禮拜沒有上課嗎?是因為我在舉啞鈴。

    我就舉了一個禮拜,做了幾萬個,馬上肌肉就練出來了。然後他脫去外衣展示效果,一塊肌肉猛然崛起,然後捏捏我和鐵牛的胳膊,說,嫩著呢,像我一樣就什麽也不怕了,誰也打不了我。這句話的豪氣還飄蕩在我和鐵牛耳邊沒有散去的時候,書君被人痛打,住院一個禮拜。我們事先不知道他住院的消息,隻知道這小子又是兩個禮拜沒有來,八成練啞鈴去了。

    我們還有一個姐姐。我們一次去書君宿舍的時候她就端坐在書君的床上,和他一起聽鄭智化的《水手》。至今我不知道她的名字,隻知道書君是學機修的,她是學酒店服務的。此人非常漂亮,長發披肩,和藹可親。到後來,書君告訴我們,她果然是和藹可親的,任何人都可以親她。在改革開放如火如荼的時候,我這唯一的姐姐去了浙江,支援當地建設,發揮和藹可親的本色,展示酒店服務技術。在我和鐵牛還悶在學校裏喊為人民服務的口號的時候,她已經將口號化為行動,並且更加高尚一步,為人民的公仆服務去了。

    在一次書君借到一輛建設牌5的輕騎以後,書君帶我和鐵牛去兜風。我和鐵牛屁股挨屁股坐在這輛窄小的車上。我們三個人幾乎把這車給覆蓋了。不明真相的肯定驚異我們三個是坐在什麽東西上飛馳。

    這輛輕騎被我們重騎,書君腳踩一擋,油門到底,我和鐵牛差點兒拋下這可愛的世界。書君開得神采飛揚,這車甚至被開到了六十五。我們的屁股亂震,擔心這車隨時散架。我們的身後散開一條白煙,其發出的巨響使路人駐足觀望。我和鐵牛頻頻迴首,想看看我們離開了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群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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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書君突然快樂地唱起歌來。他的歌聲蓋過了馬達的轟鳴聲,使更多的路人頻頻觀望。他唱的歌使我和鐵牛記憶深刻。書君大叫,他說風雨中這點兒痛算什麽擦幹淚不用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唱歌是很平常的,其實光這歌不至於讓我和鐵牛永世不忘,也不是這首歌觸動了我們內心深處的什麽,被歌觸動還是我們六年級時候的事情。難忘的原因主要是——書君唱得太投入了,在一個轉彎的時候,他換擋居然沒有踩離合器……

    “建設牌”壞了以後書君花了一大筆錢維修。這時間裏他遊蕩於各個小學之間,花了一個禮拜湊齊了換零件和車罩用的錢。鐵牛生平第一次骨折,痛不欲生。我們抬起他的時候,他的小腿好像分了兩截一樣,一部分是垂著的。

    我們把鐵牛送去了鐵牛家,鐵牛對他當時未死的父親流汗解釋說,是在橋扶手上走的時候摔到了橋下水泥地上的一個水泥柱子上。鐵牛父親立馬施展醫術,采取以毒攻毒的辦法,扇了鐵牛一個巴掌,說你這兔崽子,走路不長眼,又要耗掉老子多少醫藥費。三天以後,書君帶著兩百塊錢去慰問。鐵牛的爹頓時對書君肅然起敬。鐵牛康複得很好,這麽大的事故一個多月就好了。在鐵牛康複以後,他爹帶領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上書君家向書君致謝。

    那次事故書君的小拇指骨折,我多處擦傷。

    鐵牛住院期間我和書君多次探望,並向鐵牛表示最真摯的慰問。鐵牛表示,自己要好好養病,爭取早日康複,早日為社會主義建設事業做貢獻。

    鐵牛出院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坐建設50去兜風。我們三人再次將車覆蓋,但是這次書君的速度很少超過五十。當車開過我們出事的地方,鐵牛說他的右腳隱隱作痛。我們開到很陌生的地方,車子快要沒有油了。但是書君堅信,加油站就在那希望的田野上,鐵牛的看法是加油站在那遙遠的地方,我覺得前麵不會有加油站了。後來我們推車步行三十分鍾,隻看見一個維修摩托車的地方,我們向店主高價買了兩升油,重新啟動輕騎。不料開了兩分鍾,前麵就赫然一個加油站。

    以後這建設輕騎就屬於了書君。此車原先的車主與人鬥毆,被人砍中脖子,當場死亡。這是一場群架,抱著人人參與全民健身的想法,這混戰的人數超過了五十。最後這一刀是誰砍的沒有查明白。於是全民拘留十五天。

    書君麵對這天賜的車顯得很激動。上次路過那個死去的車主的墳前,書君下車去默哀,鐵牛說你還是說幾句吧,死人可以聽見的。於是書君憋了良久,最後說,謝謝你的車。當時我對此話極其反感,人家都死了你不能說點兒好聽的真誠點的嗎?其實這話是最真誠的,因為人家死了。

    我們說點兒光明的東西,我小時候光明的東西。

    比如一次我考試得了一個一百分,當時我覺得這是多麽美好的世界。可是這個世界隻美好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以後,我們姓楊的英語老師把我叫到了辦公室,給我一份一樣的卷子說,你再做一遍。於是我兢兢業業做完了,可惜的是,這次的成績隻有九十五分。有一個叫future的單詞,我忘記了它的拚法。我記得我考試的時候就是蒙出來的,結果在一張一樣的試卷上,隻不過是興奮了兩個小時,我就忘記了它。楊老師看著我,旁邊姓劉的班主任果然是個跨領域的人才,她對楊老師說:憑借我幾十年教學育人的經驗,這肯定是抄的。她把育人說得特別響,後果是我這次考試不及格。這是在什麽年級的事我已經忘記了。我就記得這麽一個和光明有關係的事,因為我的英語老師的名字叫楊光明。

    總會有光明的東西的,在未來。

    在三年級結束的時候鐵牛的各科考試成績呈現鮮豔的趨勢。當時他除了體育和美術之外,好像沒有什麽是及格的。

    這個暑假鐵牛爹整天操練鐵牛,用各種兇器實驗。而我在父母的威逼之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暑假有六十天,我無比無聊。

    在快到七月份的時候我總會莫名其妙地心神蕩漾,因為暑假的到來。在六月份想的時候,暑假可以打彈子,遊泳,看動畫,聊天,打遊戲,多麽快樂。可是到了暑假過去一半的時候我便懷疑起以前的想法直到下一個六月份的來臨。

    為此我做過研究,結論是,去年的暑假我隻是玩過兩次彈子,遊了一迴泳,每天有半個小時的看電視時間,和父母聊天,到朋友家打遊戲一次。我開始很納悶為什麽就是這些東西支撐著我暑假的快樂,原因是,在每個人的記憶裏,都會深記兩種東西,快樂的和痛苦的。忘記得最快的是無聊的。我的暑假一直是在無聊裏度過的,但是覺得比在學校心胸開闊,因為我可以有六十天不見到我的班主任和其他人。

    我趴在窗台上,隻看見遠處一個煙囪,還有無數的樹木。無數的知了在上麵叫。於是我想起我們的作文還沒有完成。因為每年的暑假,布置的《暑假見聞》我的第一句話總是:暑假到了,知了在樹上叫。這個開頭用到我六年級的時候。到了我初一的時候我覺得膩了,覺得總得有些豐富多彩的開頭吧,於是我構思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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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那年暑假我的見聞開頭是:知了在樹上叫,暑假到了。我覺得我都膩了,可是知了卻不膩,每年夏天,歡歌不已,樂此不疲。

    鐵牛的夏天安排是: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去釣浮在水麵上的蝦,七點迴家,繼續睡覺,九點起床,看《葫蘆兄弟》,十一點吃飯,十二點午睡,下午三點起來,看一個叫《希曼》的動畫片,看了以後熱血澎湃,去找一根木杆子,裝一個手柄,跑到弄堂裏,把劍舉向天空,說:賜予我力量吧,我是希曼……然後他的夢想就是找一切看不順眼的人報複。晚上七點吃西瓜,八點睡覺。

    在一個暑假的時候,我和鐵牛出去撿廢鐵賣錢,到了那個大煙囪的所在,看見許多廢鐵。但是,當時勤勞致富的途徑比較狹窄,我看見已經有隔壁班級的小子在撿,於是我們差點兒為了這些被人廢棄的東西打起來。然後我們的餘下的日子就圍繞著如果打起來會怎麽樣做討論,生活在幻想之中。

    到了一定的時候我身邊的人紛紛離去,當一個個人熟悉和離去得越來越快的時候我發現已經很久沒有遇見以前朝夕相伴的人。我的哥們之一,鐵牛,不知去向,無法尋找。鐵牛的第一個女朋友,陳露,在高中的時候懷孕,私自服用墮胎藥,導致出血嚴重,被拖去學校醫務室,一周以後開除。一個月以後她去墨爾本留學念高中,在悉尼轉機的時候遇見以前的同學,大家看見居然沒有打招唿。如果在上海這是可以理解的。然後陳露隻身在墨爾本生活,和上海不再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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