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繞過一個又一個山梁,便駛進了平川,馬路漸漸寬闊起來。錢隊長換了一個檔位,又踩一下油門,轎車便像離弦的弓箭,“嗖”地一聲向前飛去。

    錢隊長全神貫注地把握著方向盤,泥鰍望著窗外的景色出神。

    隨著轎車的顛簸,野人放飛著“思緒”,對於第一次坐桑塔納轎車,他有種異樣的感覺。

    “媽底屄,在礦區,老子還是第一個享受地師級待遇的人。礦長有什麽了不起?每次到市裏去開會,也就坐個屄吉普車,可那些二逑們還當個稀奇,真是沒有見過世麵的鄉巴佬!”野人揀個棒槌當個針(真),暗地裏沾沾自喜……不覺就暈暈乎乎地睡著了。

    泥鰍常開車在外跑,懂得一些官場上的事兒。他曾告訴過野人:官兒們坐車都是分等級的,什麽官兒做什麽牌子的小轎車,那是有規定的,這也就標致著官兒們的身價。能坐上桑塔納轎車的,那就是地師級的官兒,於是人們都“以車取人”,但凡看見這樣的人便肅然起敬。當然,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生意人也可以坐桑塔納小轎車的。不過這樣一來,常常就魚目混珠了。但老百姓為保險起見,也都一視同仁,人們“寧可錯認一千,也不可小覷一個”。

    野人仿佛就是一個地師級的官兒了,他竟然下起了“指示”:

    “喂,小馬——,女秘書給我安排好了沒有啊?”

    泥鰍忍不住“哧”地一笑,拍了拍野人的肩膀說道:拐子、拐子,什麽女秘書、男秘書的,盡說夢話。”野人一下驚醒過來,揉一揉眼睛,茫然地問道:“搞什麽兒?”

    “你說夢話噠!”泥鰍提高了嗓音。

    “沒有啊……”野人努力地搜尋著記憶,卻沒有了一點痕跡。他有這個習慣,凡是閑著的時候,往往就嗬欠連天,隻有坐在麻將桌上或者幹那種事,才會放足了精神。

    窗外有一股涼風吹進車內,野人打了個寒噤,完全清醒過來了,他問:“到什麽地方了?”

    “快進市區了!”錢隊長答道。

    轎車狂叫著向前奔去,過一會兒,在一個寫有“大俠酒家”的白色小樓跟前停下。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隻見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閃閃耀眼,一派都市的繁華景象。

    在錢隊長的一聲接一聲的“請”字中,三人爬上了二樓……

    吃完飯,野人被錢隊長和泥鰍夾在中間,蹀躞著走出酒家。來來往往的汽車燈柱在他們身上掃來掃去,遠遠看去就像三個晃晃蕩蕩的幽靈。野人打一個酒嗝,脖子還一伸一縮的,活像一隻立在田埂上的野鴨子。

    “好香啊!”泥鰍讚歎道:“還是真茅台呢。”

    “老地方,它還能有假?”錢隊長像是在炫耀。

    三人重新上了車。轎車原地打個旋轉,就快速行駛在寬闊平坦的大街上。也許是路麵平坦,也許是轎車高級,也許是情緒高漲,野人靠在座椅上感覺轎車像是在冰麵上滑行,有些發飄的感覺。

    轎車在車流中滑來滑去,滑過一個又一個崗亭,滑過一排排燈紅酒綠,又七彎八拐,拐出了正道、拐過一片草坪,然後在一座紅色七層樓前打住。

    “到了!”錢隊長一聲宣布,就第一個跳下了車,接著,泥鰍、野人也都跟著跳下來。錢隊長用手指一指上麵透出一點光亮的窗口說道:“四樓!”說著又做一個揮手的動作,他們三個就一齊向樓梯口湧去。

    樓道裏沒有燈光,隻有遠處的路燈發出無力的光亮,淺淺地抹在樓梯的扶手上,台階上卻是黑魆魆的。他們沿著樓梯,瞪著賊溜溜的眼睛,躡手躡腳地向上奔去,恰如三隻急於覓食的老鼠。

    在四樓的一個住戶門口,錢隊長停了下來,做了個手勢,便敲門,他連敲了兩下,卻沒有任何反應。野人有些急躁,正伸出右腳準備去踢門,被錢隊長攔住,泥鰍也在後麵扯了一下野人的衣角。錢隊長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了一會兒,然後重重地連敲了三下……裏麵傳出一個男中音:

    “哪一個?”

    “啊,是我。”錢隊長連忙應了一聲。

    “哎呀,剛進門一會兒,還沒有吃飯呢,”裏麵的人聽出是錢隊長的聲音,便嘀咕道:“不是說好了,過一段時間……”接著便聽見開門的聲音。

    大門剛剛露出一絲縫,野人就一腳將門踢個大開,他在前,泥鰍跟在後,一齊猛地衝了進去。裏麵的人迅速往旁邊閃開一步,還沒迴過神來,野人就左手卡住那人的脖子,右手猛地一揚,“啪”地一聲就落在了那人的左耳上。

    進門一個下馬威,空氣頓時緊張起來。這是江湖上慣用的伎倆,叫著:虛張聲勢。這招很管用,隻見那人一手捂住臉,一手放在半空,做一個擋的姿勢,偏著腦袋驚慌地喊道:

    “幹什麽……你們要幹什麽?!”

    “滾你媽底屄,吼什麽兒?……”野人罵罵咧咧地對著那人胸部就是一拳,那人踉蹌著後退幾步。

    泥鰍乘勢抽出一把三角刮刀,一下立在了旁邊的一個茶幾上,就抬起右腿狠狠地朝那人的小腿上就是一踢:“你它媽底還蠻夾生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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