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一會兒放慢了速度。錢隊長左手抓住方向盤,右手在提包裏摸出三包紅塔山香煙,給了野人和泥鰍各一包,就將自己手中的那包煙夾在兩腿中間撕開一個小口子,又重新拿在手裏,用食指從底部頂出一支,將嘴湊到煙咀跟前含住並叼起來,接著摸出打火機將香煙點上,然後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就遞給了野人,又頂出兩支,抽出來,遞一支坐在後排的泥鰍,自己點上一支,就從嘴裏放出一溜長長的煙霧,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又踩一下油門,汽車猛地一躥,怒吼著向前衝去。

    隨著轎車的顛簸,野人的腦袋在靠背上輕輕地晃動著,他叼著香煙,半眯著眼睛養神,一副優哉遊哉的神態。

    泥鰍拍一拍野人的肩膀,就說道:

    “喂,拐子,有個夥計,四十多歲,跟錢隊長是老鄉,1987年來這裏搞服裝生意。一次,錢隊長買西服認識了他,後來就常在一起打牌、上館子、進舞廳,親如兄弟。1992年,因西服走俏,他找錢隊長借六萬塊錢進貨,因為貨不對路,都積壓在庫裏……。當時講好是一年到期就還,連本帶利一共六萬六千塊,可快三年了,卻還掛著賬。錢隊長看在老鄉的份上,那六千元的利息就不要了,隻要本錢,可催了好多次,都直喊沒得錢,搞得錢隊長無可奈何……錢隊長最近手頭也有些緊,他的意思是——不給那小子一點顏色,隻怕這六萬塊錢要打漂漂了,你看……”說到這裏,泥鰍停了下來。

    “咯老子底,那夥計也太不就意思了!”野人憤憤不平:“餓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麽會沒錢呢,肯定想賴賬!”野人也了解一些生意人的心態,往往說沒錢,不過一句搪塞之詞,不能完全當真。

    在這一點上野人說得真還是那麽迴事。生意人追求財富的欲望是無止境的,為填滿這個欲壑就要不斷地增加資本投入,擴大再生產規模,以獲取更多的錢財。他們的人生哲學是:投錢——賺錢——再投進去……不斷循環,形成一個怪圈。賺得錢再多,也等於沒有錢。

    “是的,借的時候,他好話說了一大籮筐,後來卻給我泡起了蘑菇,所以……”錢隊長不失時機地奉承一句:“我聽小馬說你最講義氣,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我最喜歡這樣的人……”

    “老子撇他的胯子,看他還泡不泡?”野人情緒激動地說道。這句話正中下懷,錢隊長堅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事成之後,給你們兩個每人一萬塊錢,然後再到舞廳玩個痛快 。”錢隊長就像看破紅塵似的,接著說道:“錢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也隻當這錢是白撿來的,再說你們兩個都是我的朋友,不能虧待你們的。”他略一停頓,又接著說道,“如果少了,可以再加一點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野人噴出一串煙圈,不以為意地說道:“君子之——交——淡……淡什麽……”泥鰍連連補充道:“淡——如水。”野人接著說道:“噢對,君子之——交——淡——如水。”

    對於金錢的占有欲望,野人其實是“一條喂不飽的狗”,大凡走這條道的人也慨莫如此,但嘴上卻顯得輕描淡寫。這也是祖宗們留下的說話技巧。

    “那就拜托了!”錢隊長見野人這般“謙虛”,便恭維一句。

    “包在我身上!”野人爽快地甩出一句。

    錢隊長的名字叫錢得發,1985年,他帶著50多號人到n市搞建築,發了一筆財,但是,錢再多也不能白白地就讓人家占去啊。他倒有幾個生意上的朋友,可都隻曉得做買賣,逼債這種活路都不在行。他手下的工人呢,一個個都老實巴交的,雖說力大如虎,卻是膽小如鼠,也不是這方麵的材料。看來這號活路非江湖朋友莫屬。

    一個偶然的機會,泥鰍開著汽車到他的工地找“外快”,他見泥鰍是本地人,又能說會道,滿嘴江湖話,是個見過世麵的人,就有心和泥鰍交個朋友,因此,讓泥鰍拉了不少砂石、磚瓦等建築材料,使泥鰍撈了不少外快。

    一來二往,錢隊長便和泥鰍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順便就說出了自己的心事。要論歪點子,泥鰍倒有兩下,但要動真格的,他還差一把火,隻能當個二傳手,敲一敲邊鼓還行。於是,泥鰍便“抬出了”野人,提出讓他一起來幫這個忙,錢隊長欣然同意。

    錢隊長見野人已經“上了路”,就繼續鼓勵道:

    “小王,那小子在新發路租了個門麵做生意,又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區租了個住房,一家人就住在那小區裏。他有一個兒子今年十七歲在省裏上中專,老婆上周迴老家去了。他在本地也沒有什麽哥們,你隻要往他屋裏一站,他準會嚇個半死……”

    “拐子,錢隊長說得對,你對付那小子,還不就像拔根雞毛一樣?”泥鰍敲著邊鼓。

    “小馬說得對,我看人往往都很準的,小王這氣質,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人!”錢隊長不愧為生意場上的老手,一句話就把野人捧得上了天。這倒讓野人心底美滋滋的,舒服得猶如寒冬裏洗了個桑拿浴。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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