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船艙內緩緩走出一人。穿著一身淡青色長裙,滿頭黑發散落垂直而行,光著腳丫,朝秦狄走來。


    海風吹拂,吹動她著長裙與發絲,婉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看她的模樣,似乎是剛剛驚醒不久,眼眸中透露著些許惺忪睡意,這種狀態不由的令秦狄心中一動,有些如醉如癡的感覺湧上心頭。


    此人不是旁人,而是曾經的南疆神女洛依。秦狄準備離開京都的前一天,他命人暗中護送洛依先行前往徐州,三日前她便已經抵達。


    對於她的到來,將士們不明所以,護送洛依而來的人也帶來了皇帝的一道旨意,上麵隻有四個字:好生侍奉。她的身份也是通過前來護送的禁軍口中得知,盡管都知道她是皇帝的俘虜,誰也不敢輕視。


    皇帝的旨意說的已經很清楚了,即便沒有皇帝旨意,他們也不敢怠慢。整個皇宮內,無須稟告就可以自由出入皇帝的延禧殿,隻怕除了後宮那幾位德高望重的皇妃,也沒人有這麽大的權利。


    “再不來我就帶著他們殺迴南疆了。”


    洛依看到秦狄的第一句話,便是如此。


    這句話對秦狄來說,很符合洛依的性格,但是旁邊的將士們頓時慌了神,腦袋裏紛紛出現一個大大的問號,這是什麽路數?


    “你要有這個能力,應該考慮帶著他們如何北上,替朕滅了交州。”洛依的話,秦狄壓根就沒往心裏去,麵露笑意的看著她的這身裝扮,砸麽砸麽嘴,繼續說道:“大海也看到了,感覺怎麽樣?”


    洛依走到欄杆旁,遙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海,沉默片刻後迴應道:“很美,但也很危險,總覺得還是在陸地更安全,嗯...更踏實。”


    秦狄微微點頭,表示認同:“話倒是說的沒錯,這片汪洋大海,看起來平靜,下麵卻暗流湧動,說不定什麽時候,危機就會浮出海麵。”


    說到這裏,他轉身麵對眾將士,高聲喊道:“今日在此,朕要告訴諸位將士,交州之戰關乎我大漢邊疆安寧。此戰,許勝不許敗!”


    話音落下,將士們便齊唿:“大漢必勝,大漢必勝,大漢必勝!”


    激昂的口號聲響徹天際,洛依的目光卻看向了希柔,直言道:“我聽宮裏的人說,你在宮外救了一位女子,不會就是她吧?”


    “這件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沒錯,就是她,希柔。”秦狄順勢看向希柔,說道:“洛依,曾經的南疆神女,現在是朕的俘虜。”


    “喂,南疆神女就夠了,後麵的話就不必說了。”


    洛依沒好氣的瞪了秦狄一眼,隨後看向希柔,點頭示意。


    希柔不知關節,看她在皇帝麵前這般隨意,便知道她的身份必定不尋常。見對方主動向自己示好,希柔麵露笑意,點頭作為迴應。


    “走吧,外麵風大,去船艙內敘話,你迴去把鞋子穿上,免得著涼。”


    皇帝的隨口之言,在眾人耳中聽來,卻是對洛依的關心。


    相比於他的龍舟,這艘船的船艙至少大了兩倍。看到像是宮殿一樣的格局,秦狄有些意外,不能說是與延禧殿一模一樣,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七十。在正中央的位置,還有皇帝的寶座。


    看到皇帝愣神,當即有將軍上前迴稟。


    “陛下,這艘戰船便是您的龍舟,由公輸般親自打造,這裏的格局參照了延禧殿的部分結構。”


    “原來如此,怪不得朕看著如此眼熟,想不到船艙內別有洞天!”


    秦狄由衷的發出感歎,熟悉的環境,會讓他從內心感覺到一種安穩。


    徑直來到寶座,秦狄命人將水軍中所有的將軍都喚了過來。共計三十六人,每條船為一個獨立的作戰單位,每條船配備五名旗手,負責發送和接收上一級的指令,同時船上配備一位主將,也就是船長。負責管理船上的兵士,發號施令。


    除此之外,另外六人則是經驗豐富的偏將,當初在京都時,狄青呈送的那份名單,便是他們。上麵詳細的介紹了他們的戰績,從軍履曆以及性格,記錄的相當詳細。


    就在這為首的六人中,秦狄見到了兩張極為熟悉的麵孔,這兩人原本是征討越國時的降將,後來屢立戰功,其忠心和勇猛亦是難得。不過在秦狄的印象中,他們兄弟二人應該在楊世榮的麾下,至於為何成為了狄青的部下,他並未細問。


    秦狄與他們碰麵後,簡單叮囑幾句,主要就是走個過場,看看他們,也讓他們看看自己,出征在即,要讓他們知道,皇帝此行與他們同行,這也是秦狄鼓舞士氣的一種方法。


    與他們閑談了幾句,秦狄開始了他的委任。每條船的主帥不變,六人中兩人封為先鋒主將,兩人封為後軍主將,自己較為熟絡的鄭千鄭萬兩兄弟,則留在皇帝身邊聽令。所有人直接聽從皇帝調遣,換句話說就是皇帝親自掛帥,六人都是皇帝身邊的副將。


    對皇帝的安排,他們完全沒有任何異議。尤其是鄭千鄭萬兩兄弟,自從歸降漢朝後,便一直跟隨皇帝親征。這次皇帝再次親臨,兩人是異常興奮,有皇帝在,自然不需要其他人掛帥。倘若遇到戰事,最後做主的一定是皇帝。


    秦狄任命完畢後,各將領紛紛領命。


    這時,莫厝上前,輕聲對秦狄說:“曾聽聞交州一帶的海域地形複雜,陛下此行征討交州,是否安排些船隻在前探路?”


    秦狄聞言,思索片刻,緩緩搖頭:“不可,小船的速度緩慢,不僅會影響航程,遇到較大的風浪可能會被卷入海底,同時有暴露的風險。朕此次北伐,乃是悄悄走海路,張琛帶著朕的鑾駕正在前往冀州的路上。”


    “陛下是要攻其不備?”莫厝明白了皇帝的計劃,不由的點點,繼續說道:“陛下,臣返迴軍中後,必將全力進攻交州,與其主力糾纏,為陛下贏得時間。”


    秦狄深知此次戰役的艱難,上三州的總兵力究竟有多少,一直都是個未解之謎。更有傳言說上三州每州兵力在五十萬左右,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意味著秦狄的四十萬大軍,將會對戰上三州的一百五十萬敵軍。


    即便他手中有幾件大殺器,但爆裂雷這種熱武器製作較為緩慢,且數量有限,隻能用來震懾他人,如果真的打起來,弓弩才是主要作戰武器。


    而兵力人數上的懸殊,完全可以抑製弓弩上的優勢。


    思索片刻,秦狄看向麵前的三十多位將領們說道:“各位將軍,務必做好萬全準備,明日一早,大軍開拔!你們現在返迴各自所負責的戰船,稍後朕會一條船一條船的去看望即將隨朕出征的勇士。”


    眾將領齊聲應諾,眼神中透露出堅定的決心。


    他們離開後,秦狄下令,天子衛隊與錦衣衛開始登船。


    他們沒有海上作戰的經驗,除錦衣衛外,隨行的五千天子衛隊被分別安排在四條戰船上,到時候他們會分為前後左右,拱衛主船的安全。


    安排好這些,秦狄招手,示意莫厝到麵前,指著地圖上的一些城池,將自己的構想說了出來。


    他的構想是針對全局,包括剿滅交州,阻擋郴州益州方向來的援軍。雖然知道另外兩州前來援助的可能性很小,但不得不防。


    涼州與冀州方向,已經分別對郴州和益州展開了進攻。李存孝隻下達了收複上三州失地的命令,至於究竟怎麽打,從哪裏打,何時打沒有做出強製要求。


    他很清楚,無論是涼州的楊世榮、喹莫還是在交州邊境朝陽城駐防的莫厝,都是跟隨皇帝征討越國的沙場老將。


    正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與其要求這要求那,倒不如放權,讓他們審時度勢,自行做出對局勢有利的決策。


    船艙內,無關人員全都退了下去,秦狄與莫厝相對而坐,洛依與希柔雖然在旁邊,秦狄卻完全沒有避諱她們二人,將自己的此行計劃告訴了他。


    說的直白些,秦狄的意思就是讓莫厝不要有顧慮,按照戰場形勢揮軍北上,能趕在自己登陸交州前平息叛亂最好。如果遇到阻礙也無妨,隻要能夠吸引康淵怊的主力,那就是大功一件。


    兩人聊了將近一個時辰,秦狄終於將自己所有的計劃和構想以及擔憂之處,全都告訴了莫厝。莫厝也沒令皇帝失望,說了說他對交州和上三州局勢的理解。


    得知他的分析後,秦狄徹底放下心來,莫厝的一些看法甚至連自己都沒有考慮到,有他指揮大軍北上,自己勢必會省心許多。


    隨後在莫厝與六位副將的陪同下,秦狄挨個登上每艘戰船。還是那句話,出征在即,生死未卜,有必要讓他們看看,效忠的皇帝究竟是什麽樣子。


    三十艘戰船,這一圈走下來也不少路。返迴主船時,天色已經暗淡下來。


    晚膳之後,又對莫厝叮囑一番,他便要連夜起程,返迴交州前線。前線戰事緊急,一來一迴,這就耽誤六七日,戰場情況目前是什麽形勢,他心中也沒底。


    皇帝站在岸邊,親自為他送行,直到莫厝一行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黑暗中,他幽幽長歎口氣,準備返迴船上。


    剛一轉身,腳下還沒邁出去幾步,身後便再次響起一陣馬蹄聲。循聲而看,距離有些遠,並看不到對方的長相。


    “那是什麽人?”


    秦狄出聲詢問,範老雙眼聚神仔細瞧了瞧,開口道:“陛下,好像是莫厝將軍又迴來了。”


    “迴來了?”


    秦狄嘴裏喃語一聲,眯眼看去。隨著距離的拉近,馬背上的人影逐漸變得清晰。範老說的沒錯,莫厝真的去而複返。


    戰馬一路馳騁到皇帝近前,莫厝飛奔下馬,快步來到近前,不等皇帝開口詢問,隻聽莫厝率先開口道:“啟奏陛下,剛剛末將遇到了前來送信的斥候,對方說是受錦衣衛梁一所差遣,準備前往京都麵見陛下。途經朝陽時,被告知陛下前往徐州,這才轉道直奔滄港而來。”


    莫厝前來麵聖之時,曾交代的心腹,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若有交州傳迴京都的禁忌消息,可直接送往滄港。錦衣衛進入交州時,梁一曾奉旨到朝陽城見過莫厝,他們所探查到的消息,會直接送往朝陽城,之後再由莫厝派專人送往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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