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抓起包包就要離開,可她前腳才一踏出,隨即又緩緩退迴了房內。


    「你不是要——」孫時鬱抬頭一看,愣住。


    有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正拿著手槍指著周靜瀟的額頭,周靜瀟舉起雙手,不敢輕舉妄動,兩名刑警亦是。


    「這不是周檢嗎?真是令人懷念。」李銘軍認出了她的臉。當年就是這個臭女人把他送進牢裏,他想忘記也難。


    李銘軍突然將周靜瀟抓到身前,以手臂勒著她的頸,槍口直抵著她的太陽穴,發號施令,「你們兩個,把槍擺地上,踢過來。」


    檢察官的命就在歹徒手上,除了乖乖聽話之外,能有什麽選擇?


    孫時鬱照辦了,小劉跟進,他倆相繼將腰間的手槍取下,緩緩彎身擺放在地,然後踢到李銘軍的腳邊。


    「還有手機。」


    他倆也照做了。


    李銘軍將兩把警槍拾起,塞到了自己的腰間,隨後又將兩支手機收進了口袋裏,他挾持著周靜瀟步步退後,來到了大門口。


    他並沒有要求周靜瀟把她的手機交出來,這讓孫時鬱有了最壞的猜測,他幾乎可以想像對方接下來想幹什麽——


    那個男人無疑會把周靜瀟帶走,將他與小劉兩個人反鎖在屋內;接著,他會抓緊時間聯絡其他人,讓背後的集團成員以最快的時間逃離現址。


    最後,警方找上門也隻會撲空;至於周靜瀟會有什麽下場?他不敢想像,隻知道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眼看對方就要退出屋外,他向周靜瀟使了眼色,對方懂了,也做了準備。


    完全沒有任何遲疑,周靜瀟嘴巴一張,使盡吃奶的力氣狠狠咬了李銘軍的手臂一口,血腥味在她嘴裏蔓延開來。


    「哇啊啊!」李銘軍哀號了聲,舉槍就想朝她頭上敲,「臭女人,你敢咬我!」


    孫時鬱見狀立刻撲上前想奪槍,卻被李銘軍將周靜瀟推了出去,瞄準她的背後扣下扳機。


    「周檢!」


    那幾乎是不經思索的本能,孫時鬱一把抱住周靜瀟,以自己的身體護著對方,然後是「砰」的一聲槍響,兩人雙雙倒地,子彈打進了孫時鬱的背,周靜瀟則毫發無傷。


    李銘軍還想繼續開槍,小劉見機不可失,立刻撲上前奪槍壓製。


    「時鬱!」周靜瀟撐起身子,看著滿地鮮血,她急忙脫下外套,按押在孫時鬱的傷口上,「你撐著點,我現在叫救護車,你給我撐著!」


    孫時鬱茫然地盯著前方。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開槍,卻是第一次在沒有防彈衣的情況下受到槍擊。


    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看著周靜瀟驚慌失措的表情,他很想說「沒事,死不了,皮肉傷而已,有必要這麽誇張嗎」。


    可是他卻無法發出聲音。


    等到救護車抵達的時候,他已經失去了意識。


    孫時鬱的運氣還算不錯。


    子彈既沒貫穿內髒,也沒打碎骨頭,所以手術很單純,隻是取出子彈的碎片、縫合,然後觀察一下有沒有發燒發炎的狀況,若是一切安好,那麽他隔天就可以出院、下周就能繼續上班。


    他醒來的時候,周靜瀟就坐在他的病床邊,正式且誠懇地向他道謝。


    「如果不是你替我擋了那顆子彈,現在躺在床上的人就是我了。」


    「那沒什麽。」他擺擺手,沒放在心上,「看見歹徒對著檢察官開槍,我想其他員警也會衝出去擋子彈。」


    她苦笑,搖了搖頭,道:「你的想法未免也太正麵了。而且,你還有一個兒子,萬一你出了什麽差錯,我拿什麽去賠給你兒子?」


    「你不也有一個女兒?」


    「……那完全不是我這句話想表達的重點。」


    「我也不想從你的嘴巴裏聽到那些。」孫時鬱轉移了話題,道:「案子後來怎麽樣了,那些女孩找到了沒有?」


    「有。」


    「跟東仔的死因有沒有關聯?」


    「你可以說有關,也可以說無關。」


    「太複雜了,說簡單點。」


    「裏麵有一個女孩子,從東南亞來的。」周靜瀟頓了幾秒,「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被打得很慘,別說是接客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問題。」


    他聽著,沒說話。


    「製作筆錄的時候,問她為什麽會被打成那樣,她說有個男人打算帶她逃離那個地方,可是不知消息是怎麽走漏的,她被打個半死不活,男人則被一群人帶走。說到這裏,你應該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了。」


    孫時鬱歎了口氣,沒想到東仔被殘忍殺害的原因竟是為了一個女人。


    「她指認過了?」


    「嗯。」


    「所以東仔是因為她才認識了李銘軍?」


    「事實上,正好相反。」她一副早知道你會這麽問的表情,道:「根據那些女人的說法,林東恩是透過李銘軍的牽線才會到她們的場子去工作。你知道的,就是當馬夫、負責把風之類,後來跟那個女人熟了,聊的事情變廣、變深,就漸漸愈走愈近。」


    和東仔合作了五年多,理所當然也培養出了一些義氣;事到如今,東仔慘死在惡棍的拳腳下,孫時鬱卻什麽也不能做,甚至連出手打死他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他無法不去思考,在計劃逃亡的這段期間裏,東仔是否有想過要求助於他?他是否曾經錯過了什麽重要的暗示或訊息?


    「唉,別想了,」見他眉宇深鎖,周靜瀟其實理解他的感受,她輕籲一聲,「你我都知道那不是你的錯,就算你自責到死,東仔也不會活過來。」


    他沒答話,隻是露出淺淺的苦笑。


    「不如我說點輕鬆的話題逗逗你吧,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她臉上的表情令他有點戒心。他想了想,道:「那得要看你說出來的內容是什麽。」


    「嗯,事情是這樣的。」她娓娓道來,「我的辦公室裏呢,有一些單身的女人,平均大概二十七、八歲吧,她們最近打算辦個聯誼,然後有人拜托我問問你有沒有興趣。」


    「蛤?我?」他指著自己,一臉訝異,「為什麽會問到我身上來?」


    「恭喜你還算是有一點魅力。」


    「你沒讓她們知道我離過婚,而且身邊有個兒子?」


    「當然有。」


    「那她們為什麽——」


    「真愛無敵啊,哪有為什麽。」


    「……」


    「還有啊,你這次受到槍傷的消息傳出去,好幾個妹妹心疼到心都快碎了,一整個早上瘋狂傳簡訊問我你醒了沒。」


    「有這迴事?」他眉一挑,怎麽覺得這話裏弧的成分居多,「你的辦公室從哪時候開始變得這麽戲劇化?」


    「從你中彈的那一刻開始。」


    「你……」


    「啊,還有,你想吃什麽的話,可以列一張清單給我。」


    「幹麽?」


    「她們會很願意帶過來給你。」


    「不必了。」他斷然拒絕。


    「真的不必?」


    「嗯,真的。」


    因為他現在隻喜歡吃一個女人做的飯菜,即使她的廚藝不太好,即使她進步的速度很慢,他仍是甘之如飴。


    「好可惜,我本來還以為——」


    房門突然砰的一聲被推開。


    衝進來的是個驚慌失措的女人,她左右掃視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在病床上的孫時鬱。


    原本在交談的兩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入侵者給嚇住了。


    那是夏光樺。


    她長發披散,喘著大氣,身上的衣服淩亂不整,一副活像是從七裏之外狂奔趕來似的。


    「光——」他啟唇,卻連她的名字都還沒喊出口,就被她打斷了。


    「什麽嘛!」她鬆了一大口氣,整個人癱軟,扶著牆氣喘籲籲的道:「我還以為你插管命危,結果人還好好的啊!」


    插管命危?這又是哪招?


    「我哪時候命危了?你祖咒我嗎?」


    「是那個什麽小劉說的呀!」她反嗆了迴去,「不信,你自己去問他,他用你的手機打給我,說你受傷了,還一直重複說著什麽血流不止、昏迷不醒,我當然會以為你命危啊!」


    「我看你根本隻聽一半就把電話掛了吧……」


    「哪有?我至少還記得問醫院地址。」


    「小翔呢?」


    「去學校了啦,你傻了嗎?」


    哦對,現在是白天。


    「我昏迷了多久?」他轉向周靜瀟,問道。


    「不到二十四小時。」給了個答案,周靜瀟趁機追問了對方的身分,「這位小姐是你的……」


    被這麽一問,夏光樺和孫時鬱麵麵相覷,誰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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