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側坐著的墨衣男子拍了拍說話男子的頭,言道:“你小子哪懂這些,今日天氣甚好,在外品酒賞景,也不乏是件美事。”


    “晚上喝豈不更好?”


    “晚上?晚上還有別的事要做,哪有時間喝酒。”


    聽罷,全場頓時哄堂大笑。


    “我去,大哥您留在此跟兄弟們喝酒。”其中一人說道。


    “你們不知具體所在,還是別耽誤時間了。”


    言罷,溫負不再理會眾人,眼神示意門口站著的隨從,“你們幾個跟我來。”


    七月炎暑猶盛,今日天色少見陰沉沉,微涼的風輕掠過河麵,激起漣漪層層,波光瀲灩。


    河岸邊,魚閏惜靜立許久,忽聞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不由地握緊手中的弩箭。


    未幾,身後傳來馬蹄踩踏草地的動靜,那聲音並不大,她稍稍鬆了口氣,正如她所料,沈鏘聽了她的話,並未讓隨從跟隨。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不論成敗與否,她都必須立刻逃離現場,才能求得一線生機。


    沈鏘望見河岸邊站著的魚閏惜,迅速躍下馬背,邁步朝她所在的方向走去。


    “聽——”


    突然飛來的箭矢讓沈鏘話音戛然而止,盡管他反應迅速,側過身躲開,卻依舊未能幸免,一支箭矢精準地射中了他的胸口。


    沈鏘幽深的眼眸微顫,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未等他緩過神,腿部便已被緊接而來的箭矢刺穿,隨後,幾支箭矢接二連三地朝他射來,快如閃電,令他避無可避。


    所幸,多年錘煉的本領讓他超乎常人,即便身受重創、腿腳不便,仍舊憑借驚人的靈活性,巧妙避開了絕大多數箭雨。


    箭已用盡,魚閏惜深知,無論沈鏘狀況如何,都無法再繼續下去了,她將連弩丟至一旁。


    這場噩夢,終於……要結束了。


    身負重傷的沈鏘,猝不及防地單膝跪倒在地,胸口的傷處不斷有鮮紅湧出,他疼痛難忍,卻還是強忍著不讓自己倒下。


    “為什麽?”他略微沙啞的嗓音,夾雜著些許悲傷。


    至今他都不願意相信,魚閏惜要殺他。


    “被心愛之人背叛,這感覺不好受吧?”


    魚閏惜答非所問,怔怔地凝望著跪倒在他麵前的男人,自始至終,她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


    “你是誰派來的人?”


    “沒有人派我來,王爺忘了,是您自個找上我的。”


    “那是為……什麽?”


    魚閏惜玉齒緊咬,語調冰冷如霜,字字皆似自唇齒間艱難吐出的一般:“父之讎,弗與共戴天。”


    晶瑩透亮的淚珠悄然滑過她的麵龐,那微涼的觸感讓她迴神,她倔強地昂起下巴,抬手用力抹去眼角的淚水


    與沈鏘在一起的這段日子,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報仇,仇恨讓她漸漸忘卻自我,讓她變成一個隻知道複仇的瘋子。


    “你的父親是誰?”


    “王爺殺了這麽多人,哪裏會記得?”


    “我待你不薄。”


    魚閏惜嗤笑一聲,默默褪去精致華麗的外袍,露出裏麵單薄的素衣,“榮華富貴,錦衣玉食,我從不稀罕。”


    脫完外袍,她又將頭上繁複璀璨的珠翠一一摘下,動作間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嫌惡。


    “還有……我一點也不喜歡蓮花。”


    須臾,魚閏惜將最後一支蓮花簪子取下扔擲地上,隨後毫不留情地上前踩了一腳,“因為你,我討厭蓮花。”


    沈鏘注視著一襲素白衣裙的魚閏惜,那雙含情脈脈的鳳眸,再沒了往昔的柔情,他驟然醒悟,或許那才是真正的她。


    猶記得初次見她時,一襲白衣勝似雪,僅是那抹倩影,便令他心神蕩漾。


    她其實不曾變過,隻是因為要迷惑他的心,所以才如此。


    身心的雙重折磨令他痛不欲生,他終是無法再承受,頹然倒地,任由無邊的痛苦一點點吞噬掉他的意識。


    時間緊迫,魚閏惜見到倒下的沈鏘,迅速拾起連弩準備撤離。


    此時,遠方忽有響動,抬眼望去,梅紅騎著馬正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趕來。


    “夫人,我們快走。”


    馬蹄聲漸息,直到那抹白色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外,倒地的沈鏘才緩緩闔上眼眸。


    昏迷之際,他憶起曾經那些金戈鐵馬、征戰天下的往昔,年少的他率領千軍萬馬,馳騁沙場,幾經生死,終得凱旋。


    然而,命運總是如此弄人,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最愛的女人手裏。


    腦海中倏然迴蕩起昔日恩師溫韜告誡他的話:“迷人的東西往往暗藏危險,女人,越漂亮越容易迷惑心智。”


    果然,越迷人的東西越危險,他不禁感到悲哀。


    良緣佳偶,不過黃粱一夢。


    河邊小道上,溫負匆匆而來,目光掃過候在一旁的眾多隨從,滿臉疑惑地問:“你們為何沒有跟隨王爺?”


    為首的隨從跨步上前,言道:“王爺和夫人皆不許我們跟隨,命我們在此處等候。”


    “這是王爺讓我備的東西。”


    溫負將所攜帶的物品悉數交給隨從,送完東西後,正欲離去。


    想到午宴沈鏘和魚閏惜二人似乎都未好好進食,於是,他吩咐隨從將手中的糕點酒水給沈鏘他們送去。


    “這……王爺有令,我等不敢違抗王爺的命令。”


    “這天看起來馬上要下雨了,你們還是早些準備吧。”


    “溫大人,您……”隨從看起來有些為難。


    “罷了,我也不為難你們了,我自己去送。”


    溫負叫了自己兩個小弟跟隨,對於此處,他並不陌生,沈鏘每年中元節皆會來此放水燈,他從前跟他來過。


    溫負很快便來到沈鏘所在的河岸,騎馬來時,他遠遠便望見河邊沒有半個人影,倍感疑惑。


    “此處不是王爺從前常來放水燈的地方?”


    “錯不了,我們就是在這附近找到夫人的。”


    陡然間,身旁跟隨的小弟,好似瞧見了什麽,大聲言:“大哥,你看那!”


    溫負見河岸旁似乎倒了個人,快馬加鞭趕了過去,見到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他縱身躍下馬背,“子響!”


    昏迷的沈鏘好像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卻沒有力氣睜開眼睛,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子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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