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名:《從不知》


    作者:活捉


    文案:


    夏鏡開學不到兩個月,就因為某個意外,被導師一竿子支到隔壁儷大,給副教授杜長聞做兼職助手。夏鏡心思重,自認為看透了人性裏那點兒微妙曲折,唯獨看不透杜長聞。金剛怒目,菩薩低眉,似乎都是他。嚴苛獨斷,隱忍好意,似乎也是他。


    夏鏡開始一天到晚琢磨杜長聞,結果琢磨出一腔暗戀心思。但,杜長聞是怎麽想的?


    what does he think of that?


    i mean, what do i?


    and if i do,


    perhaps i am myself again.


    ——frank o hara


    普通成年人的愛情,平淡無狗血。


    注:


    1、he,不坑不改不排雷


    2、大學隻是開場時間點,會寫到畢業後。


    3、非直屬師生關係,甚至不在一所學校,是拿工資的兼職。


    4、短篇,十幾萬字


    第1章


    去見導師的路上,夏鏡還沒想好怎麽辦。


    分明入秋了,陽光還是燦爛得過分,像沒眼力見的熱情親戚。


    這座城市就是這樣,地處南方,靠海,常年溫暖而明媚,秋天也不見枯枝落葉。


    夏鏡稍微加快了腳步,輕薄的t恤布料隨著走動撫在背上,有點燙,一下,一下,倒像是手掌輕輕拍著,有點安慰的意思。


    但是沒用,他還是心慌。


    走進樓裏,他腳步不停,拐上樓梯,心理學係在三樓。


    走到一間辦公室門口,他抬手敲了兩下,門就從裏麵打開了。


    “來了。”徐磊的語氣和表情一樣看不出端倪,客客氣氣打開門,他側過身:“進來吧。”


    徐磊有著中年教師的一切典型特征,身材略微走形,但又不至於過分富態,皮膚略微鬆弛,整個人處於將老未老的地步,臉上的表情也永遠是要笑不笑。


    夏鏡對他的了解也就隻有這麽多。研究生開學一個多月,他們隻在組會上見過幾次,還不算熟,更談不上師生情誼。


    單獨見麵的次數就更少。除了選導師那天的麵試,就是今天。


    兩人在沙發上剛坐定,徐磊就問:“換導師的事兒,你溝通好了嗎?”


    說的是問句,夏鏡覺得他其實已經知道答案了。


    夏鏡勉強笑了笑,迴答:“沒有。”


    夏鏡生得人如其名,集光華與庸俗於一身,是一種不露鋒芒、別無特色的俊秀,無論何等審美的人見了,大抵都會將他歸入“好看”或“耐看”的類別。此刻他的神情落在徐磊眼裏,顯然是有些不安。徐磊不由得也柔和了語氣:“都溝通過了?”


    “問了幾個方向接近的實驗室,但是……”夏鏡抿了抿嘴,還是直白地說出來:“徐老師,開學都快兩個月了,各個實驗室都已經定好名單,現在要調整,不太方便了。”


    其實,因為那樣的事要換導師,哪個導師會願意呢?不過拒絕得委婉些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徐磊歎了口氣:“之前那件事,我們都認為是誤會,就不再提了。現在這個情況,我也幫你想了幾個解決辦法,你先聽聽?”


    夏鏡點頭。


    “第一個辦法,我帶你去找係主任,咱們把這件事講一講,請他幫忙安排一個導師給你。特殊情況嘛,別的老師也能理解的。不過這件事讓校領導知道了,對你總會有些影響。”


    夏鏡沒說話。


    徐磊如果願意,早可以去見係主任,請對方插手,哪還需要他挨個實驗室去問。夏鏡可以理解,他作為導師,當然不願意事情的影響再擴大。


    見夏鏡沒有反應,徐磊繼續說:“第二個辦法,隔壁儷大,心理學係有一個副教授,是我的朋友,想找一個實驗助手,需要編程基礎,本來是想社招一個兼職,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你不是本科學這個的嗎?要是願意,我可以介紹你過去,以兼職助手的身份做那邊的課題,就不用參加我這邊的課題組了。”


    這倒是夏鏡沒有料到的:“那這邊——”


    “當然了,我還是你的導師,還可以指導你的畢業論文,這個不用擔心。”徐磊補充道:“就當是換個環境做課題。”


    夏鏡聽明白了,這是想了個法子,把他和其他同門從環境上隔開。不在同一間屋簷下做事,問題自然解決了,也就不需要換導師。


    “我想選第二個辦法。”


    徐磊卻是和和氣氣地一笑:“別這麽快迴答,考慮清楚。”


    像是才發現夏鏡麵前連杯水都沒有,徐磊起身走到飲水機前,拿紙杯給他接水。飲水機大概有些老舊,水流很小,一杯水要接老半天。


    背對夏鏡,徐磊又道:“去儷大,算一份兼職的工作,不過……你這個情況,我可以幫忙介紹過去,那邊也是要麵試的,能不能通過,我也不敢保證,隻能說爭取這麽一個機會啊。再一個,就不好給人家提工資的事兒了。不是說一定沒有啊,隻是打個預防針,說不定,但我肯定盡量幫你爭取。”


    言下之意,他已經是幫了大忙,至於在儷大做這個兼職會是什麽處境,不好說。


    水流聲淅瀝瀝的,伴著絮絮叨叨的說話聲,夏鏡心裏一陣陣煩躁。


    “徐老師,我想好了,麻煩您幫忙。”


    求人的話,說得總不那麽順口。


    徐磊轉身,把水放到他麵前的茶幾上,臉上依舊笑微微的,並不介意:“好,那我聯係一下,找個時間去麵試。”


    夏鏡站起身:“謝謝徐老師。”


    徐磊送他出門,臨告別前想起來:“哦,儷大那位副教授,叫杜長聞。”


    城大心理學係的研究生宿舍在校外,有些年頭了,灰撲撲的建築樓身,上頭掛著四個大字:海濱公寓。看著與周圍的青年酒店沒什麽不同。


    這條路叫濱海路,顧名思義,靠海。


    城大不靠海,出校門沿街走半小時左右,就是宿舍,再往前進入海濱路,就能看到大海了,若是沿著海濱路繼續走,就是儷大。夏鏡入學以來一直在城大和宿舍間走動,對於名氣更大的鄰居儷大,隻聞其名,還沒見過。


    出了城大,夏鏡迴到宿舍。


    宿舍是兩人間,夏鏡打開房門,看見裏麵沒人,心裏頓時鬆了口氣。坐到書桌前,他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搜索期刊文獻。


    “杜常文”


    “杜長文”


    輸了幾次作者名稱,發現不對後,夏鏡後知後覺地改為搜索儷大官方網站。在儷大心理學係的網頁裏,有一頁師資力量,裏麵整齊地排著幾行教師照片。這些照片大多是生活照,沒有證件照那樣冰冷,並且在失去嚴肅統一的修飾後,每個人的相貌氣質就愈加凸顯出來。


    夏鏡一眼就看見了杜長聞。


    照片背景是海天一色的景象,最下方露出半張白色鐵製圓桌,其後是配套的白色椅子,杜長聞坐在上麵,也是一身白,白t白褲,雙手搭在桌上隨意交握,意態從容。像是被人突然喊了一聲,他抬眼直看向鏡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看風景,這應當是一張旅遊照,然而杜長聞的氣質與眼神,讓這張照片看上去更像是某種帶有故事感的電影劇照,在一眾普通的生活照裏實在惹眼。


    而且……比想象中年輕。


    夏鏡剛生出這個疑惑,很快又意識到,拍這張照片的時間,或許是多年以前也未可知。


    他點開照片,放大到全屏,試圖辨識出更多關於年齡與相貌的信息,然而照片清晰度不高,除了看出這個人目光銳利,在照片裏也略顯咄咄逼人之外,別無其它的收獲。


    宿舍房間連著狹窄的陽台,水泥地麵,綠漆欄杆,是本地典型的老式建築。這樣簡陋的陽台是攔不住陽光的,日頭西下,明亮的白光逐漸變得暖黃,在某一刻,恰好避開了其它建築牆麵的遮擋,傾瀉而入,灑了半麵牆壁,也灑在夏鏡的電腦屏幕上。


    屏幕上的細微灰塵變得清晰可見,夏鏡伸手,撚了一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宿舍門哢的一聲打開,魏澤走進來。


    魏澤是個娃娃臉,頂著頭自然微卷的頭發,看著就更顯小一些。他的視線掃過夏鏡的手,再到屏幕上的照片,很快就移開,臉上的古怪神情卻沒那麽容易掩飾——那是一種麵對異己的不適,沒有惡意,但滿含尷尬。


    走到自己桌前,他將背包放在椅子上,不大自然地開了口:“夏鏡你在啊。”


    夏鏡隻當什麽也沒察覺,關掉頁麵的同時,迴答道:“嗯。”


    “你做好打算了嗎?要換哪個實驗室?”


    夏鏡轉頭看向他:“還沒有。”


    “那……要不你問問老張實驗室,他好像還有名額吧,要不我幫你問——”


    “沒關係。”夏鏡打斷他,迴頭繼續看向電腦屏幕:“不用了,我會和徐老師商量。”


    魏澤頓了頓,才迴答:“好。”


    從背包裏拿了些零碎東西後,魏澤再次出了門。


    看著魏澤離開,一段時間後,估摸著他已經走遠,夏鏡才拿上錢和鑰匙,下樓吃晚飯。


    樓下有許多沿街小店,賣麵食、快餐、燒烤、果汁……各式各樣都有。附近學生多,遊客也多,從飯點開始,直到入夜,街上都是人聲鼎沸。年輕人的躁動,遊客的興致,加上本地風光帶來的浪漫底色,都成了佐料,讓這些尋常食物增味不少。


    似乎所有人都默認,走在這片土地上,就該有這樣的心情。夏鏡最怕身處這樣的境地。他對任何一種群體意識都感到排斥,那是一種陌生的力量。點了一碗麵,快速解決完這頓晚飯,他付了錢,逃迴宿舍。


    魏澤依舊不在。


    夏鏡重新在電腦上搜索期刊,這迴正確地輸入了“杜長聞”三個字,得到一長列學術文獻。打開文檔,他開始逐一研究杜長聞的文章。


    他需要得到這個機會。


    第2章


    杜長聞的論文寫得堪稱漂亮:邏輯嚴謹,數據明晰,語言簡練。


    語言是了解一個人最樸素而準確的途徑,夏鏡憑借杜長聞的論文,猜測他大概是那種年紀輕輕就能當上副教授,壓榨學生如趕牛禦馬,為了課題夜夜加班的學術精英。夏鏡自從發覺自己是同性戀以後就自認屬於小眾群體,對一切大眾認可的人群都欠缺好感,總覺得不是一路人。再者,徐磊說過,這個實驗助手招了許久也沒有合適人選,可見這個杜長聞有多挑剔。


    壓下心裏的擔憂,夏鏡努力集中精神,繼續研讀論文。


    他建了一份文檔,將論文裏涉及到的數據處理方法都記錄下來,梳理相關的知識點,一些操作方案和技巧也做了迴顧。


    這樣一來,時間流逝得很快。


    天色黑透的時候,魏澤迴來了。打開房門就看見電腦屏幕在黑暗中發著白光,光線幽幽地勾勒出夏鏡的麵部輪廓,怪嚇人的。


    “怎麽不開燈。”


    隨口說了一句,魏澤順手按下開關,頂燈亮起來。夏鏡看得入神,也不知聽沒聽清,隻含糊答應一聲,隨即身後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沒再聽見有人說話。等他看完最後一篇,按了按酸脹的眼睛,抬手一瞧手表上的時間,才發現已是淩晨一點多。


    魏澤早睡了,燈還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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