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人問是何大事,曹幹卻先不說,隻叫先把營壘築成。


    南梁水在魯郡境內的河段,並不很長,這個位置正好是魯郡南部東西最為狹窄之處,隻有三四十裏長。不過,三四十裏也不算短了,南梁水的河麵不寬,兩岸又地勢平坦,能夠渡河之處,可以說是處處皆有,但從蕃縣通往薛縣的官道隻有一條,曹幹、吳明兩曲,各自選擇的築營之所,便是官道之左右,吳明曲駐在官道之右十來裏處,曹幹曲駐在官道之左七八裏處。


    當日開始築營。


    曹幹親自下場,與部曲們同甘共苦,烈日之下,揮汗如雨,一起築營,晚上也不搞特殊,不像劉昱等,營壘沒築成之前,他們住的帳篷肯定是提前搭好,他們夜晚住宿帳中,曹幹和部曲們相同,晚上亦露宿於野。築營亦是一門學問,曹幹現大致已會。兩日後,營壘築畢。


    李順、李鐵等人再次被曹幹召集起來。


    便在議事帳中,曹幹重提兩日前的話頭,摸著短髭,正色與諸人說道:“兩日前,剛到水邊時,我與諸位大兄說,待營壘築畢,有數件大事與諸位大兄商議。當時諸位大兄問我都是何事,我沒有立即就說。無它緣故,隻因是我要與諸位大兄商議的這幾件事,至關緊要,關係到咱曲日後的發展,所以須得咱大家都心無旁騖,營壘築好以後,才好坐下來細細議之。”


    李順問道:“小郎,哪些大事啊?這麽鄭重其事!”


    “總共是八件大事。”


    李順說道:“八件?這麽多?小郎,都是啥?”


    “與諸位大兄說此八件大事之前,先有兩件事,需與諸位大兄們先議一議。這兩件事,是我準備與諸位大兄說的這八件大事的前提與基礎。”


    李順說道:“前提與基礎?小郎,啥意思?”


    “意思即是,隻有諸位大兄同意、讚同了我先要說的這兩件事,咱們大家有了一個共識,……共識的意思就是共同的認識,然後,才會能有在咱曲中實現我要說的這八件大事的基礎。”


    李順“哦”了聲,說道:“這個意思啊,我明白了。”


    曹幹問李鐵等人,說道:“你們呢?”


    李鐵等也都聽明白了,俱皆說道:“我等也明白了,請小郎說吧。”


    “好。我先要說的這兩件事,一個是我關於咱們義軍現在發展的勢頭不錯,但在不久之將來,咱們可能會麵臨一個較為危險的局麵之判斷。”


    曹幹坐在主位上,坐姿筆挺,提著精神,摸著頷下短髭,說完了這句話後,將他與曹豐所說的那些“朝廷大軍可能於不久後,就會前來徐州平亂”的分析,詳細地與諸人說了一遍。


    曹幹的分析有理有據,稱得上卓然遠見。


    李順、李鐵等人聽罷,與曹豐一樣,皆以為然,都認同了曹幹的這個判斷。


    大部分人的臉上,為此掛上了憂色。


    曹幹將他們的憂色盡收眼底,自卻神色輕鬆,笑著說道:“諸位大兄都同意我的這個判斷?”見無人異議,接著說道,“諸位大兄既都同意,那我便再多說一句。諸位阿兄卻也不必為此擔憂。我可以確鑿無疑地與諸位大兄下斷言,待到朝廷大軍來討之時,局麵或許會比較危險,但最終之勝者,必是咱們義軍!為何?王莽不得人心,百姓民不聊生,所謂‘時勢造英雄’,時與勢,現都在咱們義軍這邊。是以,或有苦戰、鏖戰,然勝利是必屬我等義軍!”


    李順等人對曹幹的“遠見”,俱是相當信服,不過該有的擔憂,卻自是也不可能隻因曹幹的一句話,便即消除。曹幹亦知道這點。故而,他暫時也隻能是與寬曹豐的心一樣,略說幾句罷了。稍微打掉了點諸人的擔憂之後,他未再對此多說,話頭拉迴,繼續他要說的話。


    他接著說道:“朝廷大軍將來徐州,這是一個事兒。諸位大兄,朝廷大軍一到,如我適才所言,最終之勝利固是屬於咱們,然而短時間內,卻不免危險、動蕩。危險、動蕩,不是好事,可也不是壞事,‘危機’也者,危險中,往往會蘊含著發展的機會。第二件事,我先需與諸位大兄說的,便是關於發展的這件事。咱們該選擇何樣的發展?咱們該怎麽定位自己?”


    這幾句話,“何樣的發展”、“怎麽定位自己”,李順、郭赦之等人卻是聽不懂了。


    李鐵是政委,曹幹閑來無事時,常會與他說些“政治”方麵的事情,在“政治”這塊兒,李鐵於諸人中,乃是最知道些的一個。他模模糊糊的,大略理解了曹幹的意思,忖思了下,試探地說道:“小郎,何樣的發展、怎麽定位自己,你指的是‘政治’上的定位麽?”


    “對!”曹幹環顧諸人,說道,“李大兄說得沒錯。我所說的‘定位’,指的即是政治上的定位。我所言之‘何樣的發展’,指的則即是,咱們該以‘何樣的政治’為咱們的基礎,進行咱們軍事上、力量上的發展。……我此前與諸位大兄說過‘政治’與‘軍事’的關係。政治是軍事的基礎,軍事是政治的延續。這句話,諸位大兄還記得吧?”


    郭赦之憨頭憨腦地說道:“記得是記得,小郎,就是不懂。你與俺們說這話的時候,我就沒聽懂。後來我也琢磨過小郎的這話,琢磨來,琢磨去,有時候像是懂了,更多時候還是不懂。”


    “郭大兄,你這不叫不懂。”


    郭赦之問道:“小郎,那我這是啥?”


    曹幹笑道:“你這是似懂非懂。有時候你像是懂了,這就說明你還是懂了一些的,而之所以更多時候你還是不懂,這是為啥?這是因為你對此話的理解尚不夠深刻。”


    從諸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大多當是與郭赦之無異,對於“政治是基礎,軍事是延續”此語,也都還是處於一個“半懂不懂”的狀態,他想了下,與諸人說道,“我給諸位大兄舉個例子吧。舉兩個例子。一個是以力大率打南成、打業亭為例,一個是以劉從事這迴打薛縣、打蕃縣為例。我且問諸位大兄,力大率為何打南成、打業亭?劉從事又為何打薛縣、打蕃縣?”


    李順說道:“力大率打南成、打業亭,是為了啥?小郎,你這話問的,這還用說呀?他當然是為了搶掠糧財、為了擴充部曲。劉從事帶著咱們打薛縣、打蕃縣,也是為此。”


    “不,這隻是表麵。”曹幹問其餘諸人,說道,“諸位大兄,你們就此各有何見?”


    丁狗說道:“小郎,力大率、劉從事並也是為了占地盤。我記得小郎曾與俺們說過,咱們打仗,不能隻以搶掠為目的,如果隻圖搶掠,咱們就是‘遊寇’,遊寇是長久不了的,就算一時勢大,早晚要吃敗仗。便如人得有個屋子擋風遮雨,哪怕是條狗,也得有個狗窩,咱們也得有一個屬於咱們自己的地盤,……小郎說叫‘根據地’,才行。力大率打南成、打業亭,劉從事打薛縣、打蕃縣,應當也是為了這個目的,也是為了能有一個他們的‘根據地’。”


    “狗子這話說的就不錯了。諸位大兄,你們就此還有什麽別的認為沒有?”


    閆雄說道:“小郎是為了給俺們解釋‘政治是基礎,軍事是延續’,乃舉的這兩個例子。小郎,打南成、打業亭是軍事,打薛縣、打蕃縣也是軍事,小郎是不是想告訴俺們知道,力大率、劉從事打南成、打薛縣等之目的,其實是為了他們政治上的發展?”


    “閆大兄此話說到路子上了。不過,隻說是‘為了他們政治上的發展’,還不夠全麵。發展之外,應再加上個‘訴求’,應該說是出於他們政治上的訴求,為了他們政治上的發展,這樣說才較為全麵。那麽,我再問諸位大兄,他們政治上的訴求是什麽?他們想得到的政治上的發展是什麽?”曹幹目光炯炯,諸人眼中,他黑黢黢的臉上此時充滿了“睿智”的神采。


    諸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人能夠答得出曹幹之此問。


    曹幹問李鐵,說道:“李大兄,你怎樣看?”


    諸人皆把視線轉向了李鐵,李鐵眉頭深鎖,想了好一會兒,說道:“小郎,我也不知道。”


    曹幹耐心地提醒他,說道:“李大兄,咱在海西時,你記得不記得,有次咱倆晚上聊天,我給你解釋一個詞的意思?”


    “海西時,晚上聊天?……小郎說的是那次,去益民鄉打海賊之前,咱曲中那晚的圍爐夜話結束後,小郎又與我聊到夜深之迴?”


    曹幹說道:“正是。李大兄,那晚月明星稀,夜風涼爽,我與大兄坐於咱曲的赤旗之下,聞遠處蛙鳴蟬噪,仰望紅旗於夜空下飄飄招展,使人心曠神怡,遂不覺與大兄聊到深夜,便在那天晚上,我與的大兄說了一個新的名詞,給大兄做了解釋,大兄可還記得?”


    “我想起來了,小郎那晚是給我說了一個新鮮的名詞,給我做了解釋。”


    曹幹問道:“是什麽詞?”


    “階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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