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是奉令來找劉小虎的那個劉昱的親兵。


    劉小虎聽了他的稟報,與曹幹說道:“阿幹,那我去大帳了。”


    曹幹下揖說道:“恭送大家。”


    看著劉小虎遠去之後,曹幹心道,“那親兵說是劉昱有要事與小虎商議,小虎又說劉昱去見力子都,主要為的就是‘西入魯郡’這件事,看來是這件事有眉目了。”


    關於下步的發展,曹幹也有他的考慮。


    他雖然在軍事上,目前為止,還稱不上“精通”,畢竟有前世的見聞,甚麽“金角銀邊”、甚麽“關中利則出攻,不利則入守,此王者之地也”,甚麽“得中原者得天下”,甚麽劉秀與袁紹都選擇了“河北”起家,甚麽“大多時候都是由北統南”等等之類,因對於“軍事地理”方麵,還算是略有了解,故而,實際上,無論是徐州、抑或是魯郡、東郡,在他看來,都並非是最好的起家之地,換言之,並非是最好的“根據地”的選擇。


    徐州雖然屬於“銀邊”,但太偏了,若非是天縱之才,斷難借此成事,至於魯郡、東郡,處在四戰之地,除了東郡西邊有條黃河,無險可依,更不適合拿來當做起家之所。


    但是,對於劉昱他們這部的義軍來講,現在的確也是沒有什麽別的選項。


    他們是東郡人,先天的起事時的地理條件就不行,董次仲又不能容人,沒辦法隻好跑到徐州來,徐州這廂,如今北有樊崇、中有力子都,地盤又已被分得幹幹淨淨,並且力子都明看著也不是良主,要想得到自己的發展,現下亦的確是隻有西入魯郡、重迴東郡這一個選擇。


    西入魯郡,下一步又真的能重迴到東郡以後,接著該怎麽發展?


    曹幹已有些模糊的想法,隻是能不能得成,他還沒有把握,需要再給他更多的時間來做考慮。


    ——不過,至少有一點他是已經確定的,那就是打下魯郡、迴到東郡後,抑或言,在打下魯郡、重返東郡的這個時間段中,劉昱是想指此來擴充他的部隊,他也要擴充自己的部曲。


    這已是確鑿無疑的!


    董次仲不是良主,力子都不是良主,劉昱也不是良主。自己和劉昱兩人之間在政治路線上的矛盾已經是很明顯了,隻是在自己的“委曲求全”和劉小虎的“顧全大局”下,矛盾還沒有挑破,雙方眼下都還能忍一忍對方,但隨著劉昱部曲的增多,隨著劉昱越來越能擺脫對曹豐、對自己、對戴蘭這些“舊部”的依賴,隨著自己對他的政治選擇的越來越不能忍受,他兩人的反目是早晚的事,自己需要及早的對此做好準備。並且,自己的力量現在弱小,這個“準備”還不能是“直接”、“蠻幹”的準備,得是一個“講策略”、“講方法”的準備。


    這就很考驗自己的智慧了!


    自己有這個智慧麽?


    曹幹活動了下身子,脫掉外袍,依舊是光起了膀子,操起剛才放下的鐵鍬,既然事情已經做起來了,自己就得讓這個事兒有奔頭,自己就得鼓舞奮進!才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劉昱,自己如果都搞不定,那還下什麽決心,不再去找劉秀投奔?既來一遭,就鼓舞奮進!


    從他一塊兒來迎劉小虎,適才站在不遠旁邊的田屯、褚交等幾個親兵已經過來。


    田屯聽見曹幹低聲說了句甚麽,沒聽清,問他說道:“小郎,你說啥?”


    “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與人奮鬥,其樂無窮!”


    銀白色的月光流淌傾下,曹幹黑黝黝而精壯的上身,在這夏夜的月光中,充滿了年輕的活力。


    幹了一整夜,壕溝如期完成。


    吃過戴黑等送來的早飯,曹幹下令,部曲分成兩班,讓新兵去休息,老兵繼續幹。


    他沒有休息,領著頭,也繼續幹。


    用後世時間,到八點多的時候,張曼、劉讓剛睡起未久,劉昱派人來叫曹幹去議事帳。


    和曹豐一塊兒到了帳中,等了會兒,接到劉昱召令的諸人相繼到齊。比之往前議事,今天參加議事的人,多了五個。在海西,劉昱共募了兩幹兵上下,他把之分成了四個曲。多出的這五人,四個是新任的曲軍侯;另一個是自領了百十人來投他的任躬。任躬,也被劉昱任為了曲軍侯。劉昱的議事帳遠沒有力子都的議事帳大,早先議事,最多七八人參與,帳裏還能坐得下,多出了五個人,坐得就很擁擠了。擁擠歸擁擠,劉昱的心情卻要比不擁擠時為好。


    (


    心情好,兩個原因。


    越擁擠,說明自己的部曲越多了,這是其一。西入魯郡的事兒,基本已定,這是其二。


    所謂“無出其右”,又所謂“閭左”、“豪右”,入關以後,漢承秦製,以右為尊,然在軍中,因劉邦是楚人,遵循的卻仍是楚人舊製,以左為尊。


    坐在主席上的劉昱,顧目左視,自上而下,分是陳直、戴利、戴蘭、孫盧和劉英等兩個新曲軍侯;顧目右視,自上而下,分是劉小虎、陳獲、曹豐、曹幹和兩個新曲軍侯,以及孫盧。


    總共十三個人。


    其中,陳直、劉小虎兩人坐的是獨席,餘下眾人坐的皆是連席。


    十三個人,年歲最大的陳直,四十來歲了,去掉陳直,再去掉劉小虎,剩餘十一人,無不二三十歲的年紀,俱是正當敢打能打的壯盛之年!劉昱心懷暢快,撫著頷下的胡須,笑與眾人說道:“築了一整晚的營,君等都辛苦了!壕溝差不多已經挖好,今兒個再把營牆築成,君等就可以好好地歇息了一下了。把君等召來,是有個大好的消息給你們說。”


    “辛苦”雲雲,各曲曲軍侯裏邊,親力親為、親自帶頭,幹了一夜的隻有曹幹,別的曲軍侯們,莫說自己親自幹了,就連他們曲中的屯長們也沒幾個親自幹了一整晚,挖了一整夜的溝的,都是命令下去,自去睡覺,便曹豐,也僅是略幹了會兒而已,“辛苦”二字委實談不上,但在劉昱麵前,劉昱既這般撫慰大家了,自是無人不知趣,主動說自己不辛苦。也就罷了。


    “好消息”雲雲入耳,眾人則俱是精神一振。


    劉昱今天這麽早召諸人來見的緣故,眾人其實都已約略猜出。


    陳獲、孫盧、新任的四個曲軍侯均是劉昱的親信,包括任躬,他們都已聽到風聲;戴蘭、戴利有他們自己的消息渠道,也聽說到了些東西;曹豐不用多說,曹幹已與他說了。


    因而,劉昱要說的“大好的消息”是什麽,眾人其實是皆已知曉。


    劉昱接著說道:“這個大好的消息就是,我部西入魯郡此事,經過我與我姑丈、阿姊的苦心謀求,現在基本已可定下!諸位,魯郡是個小郡,郡兵才一兩幹人,我部現下兵多糧足,往取之,必可克也!魯郡一下,我部的實力能夠得到更大的增強不說,我等就有希望能迴東郡了!君等從我,自出東郡,已半年矣!半年來轉戰數百裏,跟從力大率,連克城邑,屢經大戰,君等浴血苦鬥,你們的功勞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等咱們迴到東郡,咱們再把臨邑打下,還迴家鄉,重見親族、家鄉父老之日,豈不快哉?待其時也,君等之功,我皆有重賞!”


    帳中眾人,唯有任躬不是臨邑人,聞得劉昱此言,果如他們所猜,是西入魯郡這件事已經基本定下來了,迴東郡故鄉已然在望,個個都是欣喜,無不振奮。


    孫盧、劉英帶頭,一幹劉昱的親信曲軍侯們盡皆起身下拜,齊聲說道:“敢不從郎君效死!”


    戴蘭忙不迭的也起身,曹豐、曹幹、任躬亦起身,四人亦下拜,稱願效死。戴利磨磨蹭蹭的起身最晚,嘟嘟囔囔的,說話的聲音也最小,他離劉昱挺近,他說的啥,劉昱都沒聽清。


    今天心情好,劉昱也懶得與他計較,令了諸人起身,唿任躬的字,笑與任躬說道:“伯行,我帳下諸君,多是東郡人,聽到有望還鄉,都很高興。隻有你,咱部越往東郡近,離你家鄉反而越遠。但是沒關係,我向你保證,遲遲早早,咱們總是能再還徐州,讓你亦可還鄉!”


    任躬哪裏是“戀鄉”的人?他投劉昱時,固是不知劉昱有西入魯郡、爭取還東郡的打算,可已投了劉昱,覺著劉昱有成事的可能,那就劉昱去哪裏,他跟著去哪裏就是。他重起身,也沒再下揖,昂首挺胸,爽利地笑道:“鄉諺雲之,‘駑馬戀棧豆’。躬也不才,自以為非駑馬也,願以幹裏馬自勵!聞之,丈夫處世,當以功業為誌,郎君旌旗所揮,即躬勠力之向。”


    “好,好啊!伯行,與君一見,即如故人!今聞君壯誌,君真我故人!”劉昱撫須慨歎。


    戴蘭瞧了眼劉昱,自己的慣用名句又被他剽竊!


    劉昱請任躬坐下,叮囑諸人:“之所以今天就先把西入魯郡此事基本定下此事,告與君等知,是因為咱們得先為此做準備,但是大率的軍令到底尚未下來,君等切記,暫尚需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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