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曹幹搶的僅僅是南鄉的幾個土地主。


    要是換成曹幹搶的是錢均家等這些縣中的冠族、右姓之家,這件事絕對不可能就這麽算了!


    縱然劉小虎,亦會很難再幫他說話。


    陶俊雖然在南鄉1手遮天,但論及他在縣中的地位,其實也就尋常,——海西十幾個鄉,他隻是其中1個較大的鄉的較大地主而已,最多也就是家裏有些田、手裏有些錢,與錢均這樣


    曾有祖輩州郡知名,在朝中公府為吏,族人世代出為郡縣掾吏的縣中強豪,他是不能比的,在郡裏邊,他更不能與錢均等相比,錢均身為海西士人領袖、縣寺主簿,在郡中亦有名聲。


    如果搶的是錢均,不管咋說,劉昱1定都會懲治曹幹。


    搶的隻是陶俊,那麽在陳直、劉小虎的勸說之下,尤其是在陳直給劉昱提出了1個建議之後,劉昱雖怒,最終亦還是沒有下令處罰曹幹。


    陳直給劉昱提出的建議是:“郎君,就算是懲治曹幹,最多無非是令他將搶來的糧財還迴去,打上他幾個軍棍,實際對他並無多少損害,對你也沒多少利益。既然如此,何不免了對他的懲罰,而將此事當做1個機會,1正部中舊弊?”


    “1正部中舊弊?當做1個機會?什麽機會?什麽部中舊弊?”


    陳直摸著胡須,很1副老謀深算的樣子,說道:“我所說的部中舊弊,就是大前天晚上,郎君你將欲懲治戴利,但是卻未能懲罰得成之後,郎君你所抱怨的。”


    “我所抱怨的?”劉昱抱怨的事兒多了,他不知道陳直說的是哪1個。


    陳直說道:“大前天晚上宴席散了,暫將錢主簿送到你的住帳,你、我、小虎,咱們3個在我帳中說戴利這事兒的時候,郎君,你說你後悔不該將曹幹任為1個新曲的軍侯。”


    “是,我是說這話了!要非是那時把曹幹任為了1個新曲的軍侯,又哪裏還會有大前晚我欲懲治戴利而竟不得此事?又哪裏還會有今日曹幹亦違我軍令,拿個車蓋來糊弄我此事?”


    陳直說道:“郎君,避免此類事情再發生,1正部中之此舊弊的機會現下已經有了!”


    “……姑丈是說?”


    陳直說道:“募完糧後,接著咱就要募兵。先是戴利違你軍令,繼而曹幹違你軍令,也就是說,他倆現皆有錯處於你手中,那麽接下來募兵的時候,郎君不就可以隨你心意而為了麽?”


    劉昱立刻明白了陳直的意思,又拍了下案幾,說道:“不錯!姑丈此言甚是!接下來募兵,我就可把新曲之軍侯,悉任為咱們的親信了!”


    陳直頷首說道:“不但新曲軍侯的人選,可由郎君完全做主,舊曲的擴充兵數,每個舊曲擴充多少兵,也可完全由郎君1言而定!戴利、曹幹有錯在身,無論郎君怎麽決定,他倆1定不敢有異議;戴利是戴蘭的阿弟,曹幹是曹豐的阿弟,戴蘭、曹豐他倆亦1定不會敢有異議!”


    “好啊,好啊!我的軍令之所以在部中不能貫徹得行,戴利、曹幹膽敢先後違之,便是因為現在咱部的5曲部曲,有3曲不在咱的人手中!姑丈說的沒錯,戴利、曹幹現有錯處在我手中,這迴募兵,便可不用再理會戴利、曹幹、戴蘭、曹豐諸輩,盡由我來做主!則待募兵完後,就可1扭部中多數曲皆不在你我控下的局麵!到那時候,……哼哼,哼哼。”


    陳直笑道:“到那時候,部中舊弊得正,郎君之令,必再不會有人敢違,可令行禁止矣!”


    “姑丈說的好啊!不錯,不錯,這的確是個大好的機會!”劉昱問劉小虎,“阿姊,你說呢?”


    欣賞曹幹是1迴事,把兵權盡量地都抓在自家人手中,加強對本部部曲的控製力是另1迴事,對於陳直的這個建議,劉小虎自無反對之理,她說道:“姑丈此議甚是!阿弟,確是可以借此機會,在接下來的募兵開始以後,把新募來的部曲盡可能多地控在手中。”


    為何陳直會在此時提出這個建議?


    也不隻是因為戴利、曹幹先後違令,等於是給了劉昱這麽1個“趁勢收攬兵權”的機會之故,同時亦是因為劉昱現今在部中的威望等各方麵皆有提升。如果是放在以前,可能即便是有機會上門,劉昱也沒辦法趁機收權;現下不然了,他部率的位置已是日漸牢固,可以這麽做了。


    ——所以說,“機會是留給做好準備的人的”這句話,半點沒有毛病。


    通過多時的努力,臨戰親自上戰場、算是公正地對待各曲、盡心盡力地為本部爭取利益,等等各種作為,劉昱已經做好了準備,於是,當戴利、曹幹把機會給他送到,他即能抓住!


    “阿姊既也無異議,那就這麽定了!這次募兵,就這麽幹!”


    ……


    這天下午,1車車的糧食從縣城裏頭拉出,運來營中。


    這些糧,都是錢均在縣城裏邊為劉昱募得的,皆是來自縣中民家。


    縣寺府庫裏邊其實是有儲糧的,雖然不多,也有1些,但縣寺府庫的儲糧,錢均丁點未動。


    他有他的考慮。


    從民間募糧,送給劉昱,可以說是為保縣內士民不受“賊害”,士民諸家遂湊糧送“賊”,能說得過去;而如果動了縣寺府庫的儲糧,這可是公糧,是朝廷的糧食!將來1旦有人追究,縣宰早已逃掉的情況下,他這個主簿也許就要擔責,是以,府庫之糧,那是萬萬不可動之!


    送來營中的糧食各是來自何處,劉昱、陳直並不過問。


    不管錢均是從哪兒搞來的糧,隻要把糧按商定的數額送夠就行了!


    錢均親自押著運糧的車,亦來到了營裏。


    見到劉昱,他下揖說道:“賢弟,今天送來的是第1批糧,共計1千石。剩餘的糧,我已經下了嚴令給分別主事縣中各裏之募糧事宜的小吏、裏魁,務必要在3天之內,為賢弟募齊!”


    1晚上的同榻夜話,錢均、劉昱的關係直線上升,兩人已是以“賢弟”、“賢兄”相稱。


    劉昱慚愧地說道:“賢兄!我對不住你。”


    “賢弟何有此言?”


    劉昱說道:“我帳下軍侯曹幹,前日往南鄉募糧時,對賢兄小妻之父陶公頗有得罪。我已訓斥過他!賢兄嚐數與我言及陶公,曹幹卻無禮於他,我甚是心中不安,有愧賢兄!”


    “哦!賢弟說的是這迴事啊。這事兒,陶翁今兒中午來我家了,給我說了。我當時就斥責了他。曹君是賢弟帳下愛將,他去南鄉募糧,陶翁理當聽從他的命令。於今曹君糧已募夠,還迴了營中,他協助曹君辦成了賢弟的差令,該是高興才對,卻哭哭啼啼的來找我,成何體統!”


    說來中午時,陶俊哭哭啼啼,向錢均哭訴的那些事,當真是聞者落淚,聽者慘然。


    陶家莊園裏的存糧、財貨和陶家宅院裏的糧錢,及陶俊養的那兩匹馬,還有羊、豬、雞等盡被曹幹部曲搶掠1空不說,甚至連陶俊家中箱子裏放的債券,都被曹幹派人給燒了,他軺車上的車蓋也被曹幹搶了!乃至陶家宅外種的果樹上結的果子,都被曹幹的部曲給摘了個幹淨!


    ——曹幹獻給劉昱的那個車蓋,即是從陶俊軺車上拆下來的。


    真可以說是,本是大富的陶家,經曹幹等這麽1圈走下來,頓變成了空空如也。


    錢均聽陶俊哭訴這些事時,亦是頗為惱怒,但這畢竟是陶俊的遭遇,是陶家的遭遇,莫說陶俊隻是他小妾的父親,就算是他妻子的父親,他的親老丈人,他亦不可能為此就與劉昱翻臉。


    1番話說出來,隻字未提曹幹在陶俊家的所作所為,相反,還如是陶俊不對也似。


    但從“哭哭啼啼的來找我”這幾個字,劉昱還是聽出了錢均心中對此事的1點不滿,越發慚愧,說道:“尚敢請賢兄恕罪!我的這些部曲多是出自貧家,窮慣了的人,不免見錢眼開,故是我雖屢下嚴令,有時也不好約束。為表歉意,賢兄今晚請在營中用飯,我給賢兄賠不是!”


    “賢弟,我能理解你的難處。昔管子相齊,言雲‘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彼輩貧寒,誠如賢弟所言,‘窮慣了的人’,倉廩不實,衣食常缺,焉會能知禮節、明榮辱?不易約束,不足奇也。不過賢弟,愚兄有句掏心窩子的話,欲言與賢弟。”錢均甚是通情達理。


    劉昱說道:“賢兄有何指教?愚弟恭聽之。”


    “賢弟啊,愚兄聞之,欲成大事者,必以得民心為要。賢弟英姿勃發,誌存高遠,今賢弟固是禮賢下士,以民心為重,可如果部曲常不從令,愚兄憂之,久則必會有害於賢弟之誌!愚兄又聞之,‘慈不掌兵’,以愚兄之愚見,該以雷霆手段時,就當施展之!切不可婦人之仁矣。”


    劉昱下揖,說道:“賢兄指教,是為明理!愚弟銘記在心。”


    錢均趕忙把他扶起,笑道:“賢弟,愚兄不通兵事,剛才所言,隻是愚兄認為應當如是。能否合用,還是得賢弟你親做斟酌。陳君有大才,張良、蕭何之屬也,賢弟不妨可多從其言。”


    劉昱這支義軍的部率雖為劉昱,陳直的話語權很大,錢均當然是能看出此點的,因順手拍陳直1個馬屁。


    “張良、蕭何之屬”,正捧到時時處處以老祖先劉邦為偶像,1門心思想要重興大漢榮光的劉昱的癢處,他握住了錢均的手,懇切地說道:“賢兄,弟有1事相求,不知賢兄願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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