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駐區和老營連著,所以部中現在沒有專門的夥房,戰士們日常飲食都是老營的人在做。


    過了午時未久,田壯領著幾十個婦孺,把給戰士們的飯食送了過來。


    飯很簡單,餅、粥、醬,如此而已。


    但既是跟著起事,這些戰士早前在鄉中時,家中都是非常貧困,又或者是流民加入,則就便是這樣的飯菜,他們往常在家裏,也不是隨便就能吃到的,整日食不果腹才是常態。


    現在不僅可以天天吃到,而且一天至少兩頓,已是非常不錯了。


    曹豐、曹幹在不忙的時候,尤其曹幹,通常都會和部曲一起用飯,於是就在教場邊上,兩人和各部的戰士們一樣,蹲坐地上,一塊兒把午飯吃了。


    田壯不知道曹豐、曹幹在,倒是很不好意思,一再地說:“你倆來也不說。要知道你倆在,咋能讓你倆也吃這個?不管咋樣,都得給你倆弄個小菜!”


    曹幹笑與他說道:“田翁,古名將治兵,無不與兵士同甘共苦。兵士吃啥,將校也吃啥。我正要效仿古之名將,你卻要來給我和我阿兄弄個小菜,你這不是壞我的誌願麽?你要真是弄了小菜,我和我阿兄還能在這兒吃麽?得躲到帳篷裏偷偷的吃了!”


    這話半是玩笑,半是坦率,田壯、田武等人和聽到他這話的戰士們,俱皆發笑。


    上午操練的是陣型,下午還有操練,操練的是射箭、舉石、越距等這樣個體訓練的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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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飯後,田武、高況、褚豪、曹德等各把本屯的戰士們帶迴,休息一個時辰,然後或仍來校場,或出營別尋合適的地方,繼續展開下午的訓練科目。


    曹豐、曹幹與李順、丁狗亦迴到駐區帳內休息。


    未時中,也就是後世的下午一點多鍾,劉昱派了人來,召曹豐、曹幹去他的大議事帳議事。


    曹豐、曹幹便動身前去。


    兩人到的最早,到大議事帳中時,劉昱、陳直、劉小虎都不在,戴蘭、戴利也還沒來。


    值守帳外的兩個劉昱的親兵,給他兩人呈上了熱湯,恭敬地退了出去。


    在部隊裏,要想得到別人尊重,頭一個就是得靠自己的戰功,再一個是靠個人的品德。


    戰功這塊兒,曹幹已樹立起了他的地位;個人品德這塊兒,曹豐仁厚的名聲也已在外,故是盡管給他倆奉湯水的是劉昱的親兵,並非曹豐、曹幹本部的部曲,但對他倆,卻也是表現的甚為尊重。——當然,話說迴來,事實上曹豐還是沾了曹幹光的,畢竟是在軍中,隻靠仁厚,若無戰功,亦還是很難得到別人真心的尊重,或言之敬畏的。


    兄弟兩個在帳中坐了會兒,外頭傳來說話聲音。


    帳幕掀開著的,沒有蓋,兩人往帳外看去,瞧見是戴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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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來時辰前,他們三個才見過,戴蘭提出的請求被曹豐、曹幹婉拒,按理說來,似乎這會兒見麵,應該是有些尷尬,——曹豐此刻就是這種感受,可戴蘭卻像是絲毫未受影響,


    他頭裹白幘,穿著件和上午不同的黃色錦袍,晃著肥胖的身軀,挺著肚子入到帳中,一邊急忙往下按手,示意曹豐、曹幹不必起迎,一邊埋怨說道:“曹大兄,我都說了多少迴了!咱們情同兄弟。你還總是這麽客氣,太多禮了,太多禮了!”又與曹幹說道,“小郎,你也來了。”


    曹幹、曹豐曹幹還是起了身。


    兩人向戴蘭行了個禮。


    曹幹笑問說道:“怎麽隻大兄來了?戴二兄沒來麽?”


    “哎呀,別提了!在和我鬧別扭。”


    曹幹明知故問,說道:“鬧什麽別扭?”


    “我中午見過你倆,迴到我部中以後,把你兄弟倆對我提的建議對他說了。我問他說,願不願意給你做個副手,到你的新曲裏做個假侯?……你猜他咋說的?”


    曹幹問道:“戴二兄怎麽說的?”


    “他不願意!曹小郎,我實話給你說,別看他嚷嚷得挺兇,說什麽‘大丈夫’怎樣,其實我心裏清楚,他是知道你治軍嚴厲,而他是個好熱鬧的,喜歡和部曲沒上沒下,所以才不願去你的新曲,他是怕在你手底下吃苦受累!我阿弟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從父,過世得早,他從小被我阿父撫養,跟我一塊兒長大的,因其年小,又我從父早逝,我父親對他是極其疼愛,結果就把他寵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我拿他也真是毫無辦法。”


    當下的生活條件遠不能與後世相比,人均壽命不高,是以二三十歲,乃至更為年輕就患病身亡,可以是尋常慣事,因在此種背景下,為維持本家族、本宗族的血脈傳承,當兄弟間有誰早逝的話,這個早逝兄弟留下的孩子,一般就都會由他活著的兄弟接手撫養。又為了名聲起見,一些接手撫養亡兄亡弟孩子的人,對亡兄亡弟的孩子,往往還會比對自己的孩子更好。


    戴蘭、戴利兄弟兩個,就是這種情況。


    來到這個時代已有一段時間,結合原本曹幹留下的記憶,曹幹對此類情形也是已知。


    他笑道:“這麽說,戴二兄是不願屈尊為我假候了?戴大兄,那等一會兒,我還與劉從事提不提此事?”


    “他都不願意!還提個啥?”


    曹幹撫摸頷下短髭,笑道:“戴二兄若是非要想做軍侯,戴大兄,不如你再問問孫君的意思?”


    “算了算了。小郎,曹大兄,我也想了,曲軍侯這職務,實在是太累,我這阿弟,真不見得能吃著這苦!就軍假司馬吧,先讓他幹著。瞧瞧他幹得咋樣,合不合劉郎的意。要是幹得好了,別的再說吧!要是幹不好,幹脆我就請劉郎仍把他趕迴到我的曲中,我來管教他!”


    塵埃落定,戴蘭、戴利兄弟仗著老資曆,想與曹幹爭新曲軍侯的這段小小插曲,從發生到現在,隻不過才短短幾個時辰,就宣告破滅。


    誰也不能怪,隻能怪戴利能力不足,為人不可靠。


    說到底,現已起兵,如曹幹所言,是把腦袋掛在了褲帶上,兵兇戰危,為主將、為部率者,用人無非兩個選擇,一個是選用自己家族的人,一個是選用非本家族,但有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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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利不是劉昱的族人,本身又沒能力,他拿什麽來與曹幹爭?


    哪怕戴蘭的資曆比曹豐老,哪怕戴蘭比曹豐等更早地投靠了劉昱、劉小虎,也是不行。


    三人落座,不再提此事,另說些閑話。


    又等了不多會兒,劉昱、劉小虎兩人來至,和他兩人齊來的,另有兩人。


    這兩人都是三十多歲,一個中等身材,長相與陳直相似,穿衣的風格也似,亦是黑衣革帶;一個矮黑,然行動矯捷,手臂很長。此兩人正是新任刺奸的陳獲與新任另一新曲軍侯的孫盧。


    他們四個到了帳中,才坐下來,陳直匆匆忙忙地趕了進來。


    入到帳裏,陳直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說道:“我來晚了麽?”


    劉昱說道:“姑丈請坐,我和我阿姊也是剛到。”


    卻陳直是才從力子都的大營迴來。


    他中午前頭與戴蘭分開,去到力子都大營的時候,到的不巧,王丹與高寶、季猛正在陪力子都飲宴,因是他沒能立即就見到王丹。等到王丹他們吃罷了飯,他這才與王丹見上。


    故而直到這會兒,他才迴來。


    劉小虎也知道他是去見王丹了,便問他,說道:“姑丈,見到王先生了麽?”


    陳直在左邊上首坐下,迴答說道:“見到了。”


    劉小虎問道:“托他幫咱們向力大率討些糧械的事兒,他與力大率說過了麽?”


    陳直說道:“還沒有說。”


    劉昱皺起了眉頭,不滿說道:“禮物和美女給他送過去幾天了!他怎麽還沒說?”


    陳直說道:“他解釋的也不無道理。他說這等事,得等到適合的機會才好說。前兩天,沒什麽好機會。不過現在已有機會了,他告訴我說,他明天就會幫咱們向力大率提出咱的請求。”


    劉小虎恍然明了陳直所言之王丹說的“現在已有機會”此話之意,說道:“王先生說的現在有了機會,指的是力大率已與徐宣定下了攻打沂平的時間,將攻沂平。”


    陳直頷首說道:“正是如此。王公說,上午力大率已給各部下達了備戰之令,既是備戰,二月底就要打沂平,則現在給咱們撥些糧械,充實下咱們的戰力,自便是正常之事,所以他說現在有了向力大率提請咱們請求的機會。”


    劉昱猶是不滿,說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姑丈、阿姊,這要是在荏平,咱們想辦件事,哪裏會這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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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小虎沒有不滿的樣子,她安慰劉昱,笑道:“阿弟,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又古人雲,‘動心忍性,所以增益不能’。現在就是增益你不能的時候!寄人籬下的日子是很難熬,但隻要能先把咱們的部曲擴充起來,隨後抓住機會,坦途未嚐不在將來!”


    曹幹的席位在劉小虎的側對麵,劉小虎說這話時,曹幹忍不住看她,突然發現,從側麵觀之,劉小虎端得是鼻梁如柱,襯得她的相貌越發英姿颯爽,而她循循善誘,寬撫劉昱的神情,卻又透出幾許溫柔。英爽與溫柔相合,給了曹幹一種新奇的感受。劉小虎感覺到了曹幹的目光,說著話,偏過臉來瞧他。那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深如大海,曹幹下意識地躲開了她的視線。


    先把部曲擴充得多些,其後尋找機會,請得力子都的同意,西去魯郡發展這個計劃,盡管曹幹也已知道,但劉昱還沒有正式宣布,戴蘭、孫盧他們都尚不知此節,所以劉小虎也就隻是含糊的把這個計劃道出了一點,以提醒劉昱多些耐心,沒有明說。


    陳直環視了下曹豐、曹幹、戴蘭諸人,撫須笑道:“不管怎麽說,王公明天就能幫咱們向力大率提出咱的請求,討要糧械了,或許明後天這件事就能出結果。以王公在力大率處受寵信的程度,我料之,這件事他肯定能幫咱們辦成!區別隻在於力大率會撥多少糧械給咱們。等糧械下來,曹軍侯、戴軍侯,先選好的,給咱們三曲;剩下的,曹小郎、孫盧你倆各自一半!”


    曹幹起身下揖,說道:“多謝陳君。”狀若躊躇,似有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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