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極致的推理


    “一百年前?”從青景彩織口中說出象征著久遠的詞匯,矢川瀧仔細想了想,別說知道有關一百年前的事情,他甚至都不清楚一百年前究竟有沒有椎名神社。


    “看樣子你是不知道了,”矢川瀧的默認迴答並沒有讓青景彩織感到失落,她拿起啤酒又喝了一口,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訴你好了。”


    “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難道很重要嗎?”


    “我不知道,但我的知覺告訴我,我知道的事情,對你來說很重要。”


    說完這句話的同時,青景彩織也抽完了最後一口煙,她隨手把煙頭扔到一旁,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


    “根據我的調查,椎名神社建立於十九世紀末,也就是明治維新後不久,那時候的神道教與陰陽道教徹底決裂,整個日本的局勢都有些動蕩不安。”


    “好在那位明治天皇的能力足夠強,以凡人之軀造就了神靈之位,以明治神宮作為神座基石,這才沒有讓局勢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不過,廢除陰陽道教的政策畢竟是他施行的,受影響較大的也是陰陽道教。好在,陰陽師們保留了所有陰陽術,沒有因為失去神職的幫助而無法抗衡妖怪。”


    “那些妖怪也在見識到明治天皇的權威後老實了許多,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妖怪害人的案例呈指數減少。”


    “椎名神社就是在這樣一個背景下建立的,創建者便是你老師的母親,也是神社的第一任宮司。”


    說到這,青景彩織停頓了一會兒,她喝掉最後一口啤酒,把罐子用力捏扁後,隨手扔進了裝滿啤酒的塑料袋裏,然後又從裏麵拿出了新的一罐。


    其實到這裏,矢川瀧就有些聽不懂了。


    首先是關於明治天皇的描述,這位在日本曆史上有著重大影響的天皇,力排眾議廢除陰陽道教這事他倒是知道。


    不過,以凡人之軀造就神靈之位,這是什麽意思?


    根據他的猜想,既然提到了神靈二字,那肯定跟神道教有關,可惜自己不太了解神道教,即便知道,也隻是知道表麵的神道教而已。


    真正的神道教是什麽樣子,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另一邊,青景彩織打開新的一罐啤酒,喝了一口之後,她繼續說道。


    “椎名神社的名氣在東京不是很大,但這對他們來說是好事,因為宮司的容貌幾十年都沒有發生過變化,這樣很難不讓人猜疑。”


    “一直到上個世紀初的時候,椎名神社發生了一起恐怖襲擊事件,宮司與宮司的丈夫雙雙陣亡,隻剩下兩個孩子還活著,兇手至今都沒有被抓到。”


    “也是那次恐怖襲擊事件,導致了神社被毀,兩個可憐的孩子相依為命,一直到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才重建神社。”


    恐怖襲擊事件...矢川瀧以前聽椎名筱月說過,大概在百八十年前,她們家裏闖進了一隻妖怪,妖怪殺死了她的父親和母親,導致年幼的她隻能和姐姐相依為命。


    現在聽青景彩織這麽說,時間線倒是對得上。


    把妖怪襲擊事件定義為恐怖襲擊事件,大概也是高層故意為之,兇手沒有被抓到...就說明那隻妖怪到現在還活著。


    既然這樣,矢川瀧認為自己有必要抓到那隻妖怪,也算是給椎名姐妹的父母報仇。


    “你說得這些,我也聽說過類似的描述,時間對得上,說明一百年前的椎名神社確實發生過一次恐怖襲擊事件,隻不過襲擊者不是人類,而是妖怪。”


    事情發展到這裏,矢川瀧已經認定當年椎名筱月的父母是被妖怪所殺。


    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沒有了解過具體情況的他可能會這麽認為,但青景彩織不一樣,她專門調查過有關一百年前椎名神社的事情,發現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看樣子你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嘛,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襲擊事件恐怕沒有那麽簡單,起碼襲擊者的身份,並不是不知從何而來的妖怪。”


    青景彩織露出一副耐人尋味的表情,這讓矢川瀧不由得好奇起來。


    “那你倒是說說,當年的真實情況是什麽樣的。”


    既然都把引子點燃了,青景彩織自然不會吊人胃口:“當年的襲擊事件,最後是由陰陽師收場的,所以我想方設法,弄到了當年陰陽師處理案件時的文件。”


    “我先拋一個問題,為什麽知道這件事的所有人,有覺得襲擊者是不知從何而來的妖怪呢?因為這是你的老師,也就是受害者女兒的口供。”


    “父母受害,女兒給出這樣的口供,自然不會有人懷疑其中的真假性,可疑點就在這裏,也是最容易忽視的地方。”


    “當調查方的陰陽師詢問受害者女兒,殺死她們父母的妖怪是什麽妖怪時,她答不上來,而且根據現場的打鬥痕跡來判斷,應該是兩隻狐妖進行過激烈戰鬥。”


    狐妖兩個字讓矢川瀧微微一怔。


    既然椎名姐妹的母親是狐妖,而且還在激戰過後被殺死,那就說明她是兩隻狐妖中的其中一隻。


    那另外一隻是誰?


    就像椎名森守描述的那樣,是不知從何出現的,突然發狂的妖怪嗎?


    既然這樣,被問到襲擊者是什麽樣的妖怪時,她又為什麽答不上來?


    忽然,矢川瀧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有沒有可能,那個襲擊了神社的妖怪,就是椎名森守自己呢?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她殺死了自己的父母,然後在口供時沒有說出真相。


    不,不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為什麽椎名筱月能活下來?


    她為什麽隻殺自己的父母,而又放過年幼的妹妹呢?


    難道她也跟某位蹲電線杆的人一樣,出於某些原因不得不對自己的親人下手嗎?


    越往深處思考這個問題,矢川瀧就覺得腦袋越暈。


    他永遠也無法接受,自己如此敬愛的老師,居然是弑父屠母的兇手。


    “等等,你先別說話,讓我緩一緩。”矢川瀧伸出手,示意青景彩織先不要說話。


    青景彩織擺了擺手,識趣的閉上了嘴巴,然後猛灌一口手中的啤酒。


    等第二罐啤酒也被她喝完的時候,矢川瀧才終於緩過神來,開口道:“你的描述讓我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但我找不到她那樣做的動機。”


    的確,根據青景彩織的描述,椎名森守本人是製造那場襲擊的最大嫌疑人,但他找不到對方那樣做的理由。


    “看樣子你的想法跟我調查時的想法一樣啊,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再告訴你一件事吧。”


    “當年的襲擊現場,一位陰陽師找到了一塊充斥著詭異黑氣,由無盡怨念凝聚而生的紅色石頭,根據鑒定,那塊石頭被證實為殺生石。”


    原本還有些摸不清頭腦的矢川瀧,在聽到殺生石三個字後,頓時明白了一切。


    在正常情況下,椎名森守確實沒有殺害她父母的理由,那假如是被操控了呢?


    不管是椎名筱月還是椎名森守,她們都險些被殺生石吞噬過,雖然最終都沒有成功,但如果真的被殺生石吞噬了,那麽毫無疑問,她們將變成一隻失去理智的怪物。


    這樣一來倒也說得通了,椎名森守被殺生石控製,從而失手殺了自己的父母,在即將殺掉最後的妹妹時終於恢複神智。


    得知自己做了那樣的事情,出於害怕,她沒有第一時間把真相說出來,但後麵又覺得良心過於不去,於是要求自己殺掉她。


    “看樣子你心裏已經有答案了。”看到矢川瀧那失神的表情,青景彩織知道,對方已經有了和自己一樣的猜想。


    不過,如果事實真的和他所想的一樣,那青景彩織就不會告訴他如此殘酷的事實了。


    她還有話沒說完。


    “你是不是覺得,是你的老師被殺生石控製,然後錯手殺掉了她的父母,你的老師就是製造那起襲擊事件的人?”


    “如果你是這樣認為的,那我隻能告訴你,事情沒有那麽簡單,首先,最大的疑點就是殺生石。”


    “你了解過殺生石嗎?我以前不知道,所以有了和你一樣的想法,但是後來經過調查才知道,被殺生石吞噬了意識的狐妖,是永遠也不可能清醒過來的。”


    “玉藻前的怨念會抹滅宿主的靈魂,使其在精神方麵徹底死亡,肉體也會成為玉藻前複活的容器,總之,就是永遠淪為行屍走肉。”


    突然出現的反轉,讓矢川瀧剛剛得出的結論再次被推翻。


    殺生石會徹底抹殺被吞噬者的靈魂,既然這樣,那椎名森守不可能恢複神智。


    既然這樣的話,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他每次得出的結論都會被推翻?


    不,不對,不是結論被推翻,而是結論沒有運用到真正的對象身上。


    玉藻前的怨念隻會吞噬狐妖,而在當年那場襲擊事件中,能被它吞噬的對象,除了椎名森守外,還有她的母親。


    對!她的母親。


    兇手依舊還活著的想法,讓矢川瀧始終沒有把目標放在已經死去的人身上。


    假如是椎名森守的母親被殺生石吞噬了,失手殺死了她們的父親,然後又被椎名森守殺死,那一切不就說得過去了嗎?


    椎名森守的母親被殺生石吞噬,成了一隻失控的怪物。


    椎名森守的父親為了保護椎名筱月而死。


    椎名筱月因為父親的拚死保護活了下來。


    最後,椎名森守又親手殺掉了自己的母親。


    每個人的生與死都是那麽的合理,不存在任何疑點,是近乎完美的推測。


    “怎麽感覺我跟柯南一樣...感覺腦細胞不夠用了。”矢川瀧撓了撓後腦勺,大腦超負荷運轉,使得讓他現在有些頭暈。


    青景彩織微微一笑:“我跟你說了這麽多,你應該知道迴去之後要怎麽辦吧?”


    “啊?我都說了我腦細胞不夠用了,你為什麽還給我出謎題啊,能不能有話直說。”被提問的矢川瀧更加頭暈了,他現在不會思考任何問題,隻想聽別人告訴自己答案。


    見狀,青景彩織也沒有矯情,直接把答案告訴了他:“迴去之後,記得好好安慰你的老師,她肯定對當年的事情感到介懷,尤其是殺死自己的母親。”


    “至於我是什麽得出這個答案的...你跟妖怪打過那麽多交道,應該也知道吧?它們不會無緣無故的那麽溫柔,除非是經曆了什麽不得不讓它們如此溫柔的事情。”


    “就這樣啦,我先走了。”說著,青景彩織站起身,準備離開這裏。


    這時,矢川瀧忽然叫住了她:“等一下,我有一個問題想知道。”


    “什麽?”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倒不如說,你為什麽要去調查這些事情?”


    “這個問題很難嗎?”


    “別跟我出謎題啊混蛋!”


    “好吧好吧,我之前不是說過嗎?我七歲那年被你的老師救過,受此影響成為了陰陽師,因為好奇作為妖怪的她為什麽要當陰陽師,所以特地去調查了有關她的過去。”


    說到這,她忍不住苦笑了兩聲:“本來吧,知道了真相的我是打算去安慰她的,但你也看到了,她根本不記得當年那個隻有七歲的小丫頭。”


    “既然這樣,我又幹嘛要去打擾她呢?直到我今天看見你,看見和她親近的人,才決定讓你去完成這項任務。”


    親近的人...


    矢川瀧捫心自問,他真的能算和椎名森守親近的人嗎?


    在所有可能會締結關係的妖怪裏,他和椎名森守的關係是最冷淡的。


    說到底,是因為椎名森守不像其他人那樣,需要他花費大量的時間去處理麻煩。


    不用處理麻煩,也就意味著兩人相處的時間很少,相處的時間少,也就意味著不會有什麽來往。


    以前的他從未認識到這一點,直到現在才發現。


    “我明白了。”點了點頭,矢川瀧向青景彩織示意,他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這樣就好,”青景彩織對他的表現十分滿意,“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隨後,在矢川瀧震驚目光的注視下,青景彩織從幾十米高的樓頂一躍而下,還是沒有準備任何防護措施的前提下。


    說實話,這樣的極限運動連他都不敢做,青景彩織有這麽大的膽子,說明她的實力是真不弱。


    不過她準備買迴家的酒,似乎沒有帶上啊,現在正被靜靜的晾在一旁。


    “啊——!我的酒!我的煙!還有我的打火機!”


    果不其然,矢川瀧很快便聽到大樓底部傳來了青景彩織的驚叫聲。


    嘖...


    好像...也沒有那麽靠譜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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