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乘都是外國人啊,我英語很爛,他們要是跟我說話,你替我迴答!”


    蘇聿容笑他:“能有多爛,我不替你說,我倒要聽聽。”


    田恬:“等著看我笑話是不是?”


    說說笑笑,又在飛機上一起看了一部電影,飛機準點落地。


    在機場附近的酒店將就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在同一個機場乘坐直升機。直升機飛出陸地,飛向廣闊的海洋,碧波萬頃、海天一色,很快前方出現一座由綠色和白色組成的小島,綠的是樹林、白的是沙灘,從高空看去,像是藍絲絨上躺著一枚鉑金鑲翡翠的珠寶。


    直升機降落在島上住宅旁的停機坪上,氣流把周圍的椰樹刮得唿啦作響。蘇聿容先解了安全帶,摘了耳機墨鏡下飛機,然後迴身牽田恬下來。


    北半球的熱帶小島又濕又熱,鹹鹹的海風拂麵而來,太陽掛在天上帶著眩目的光圈。蘇聿容一路牽著田恬走向島上唯一一座房子一棟通體白色的三層住宅。


    “好漂亮的房子!”


    “謝謝。”蘇聿容笑了笑,扭頭去看來自愛人的讚賞目光。


    “你設計的?”


    “嗯。”音調微微上揚,聽起來似乎可以具象為一隻翹起的小尾巴。


    進了房子,裏麵空調開得很足,田恬衝了個澡,圍著一條浴巾把整個房子都轉了一圈,最後在一個樓梯轉角處的陽光裏,把蘇聿容壓在牆壁上親。


    蘇聿容很快就受不了了,他一把抽走那塊鬆鬆垮垮的浴巾,把人往地毯上推。


    田恬笑道:“不要,我想去浮潛。”


    “沒有。”


    “學衝浪也行,有教練吧?”


    “沒有。”


    “摩托艇總有吧?”


    “沒有。”


    “昂?那有什麽玩的?挖沙?”


    “實話告訴你,現在整個島上隻有兩個人,我跟你。所以,你除了玩我,沒有別的可玩。”


    田恬無語了,隻好妥協,爽快地躺平在地毯上,擺了個“大”字,笑道:“看來隻好玩你了,來吧寶貝!”


    這裏成了真正的二人世界,遠離塵世,遠離煩憂,全世界隻有來自大自然的聲音,和來自彼此的聲音。


    一樓廚房裏有一個步入式冰箱,麵積有一個衣帽間那麽大,打開門走進去三麵貨架上整整齊齊碼著食物,下層單獨有門,是冷凍區。


    冰箱裏有充足的食物和酒水,蘇聿容說如果不想自己做可以喊廚師上島。田恬說有好酒就夠。


    他們每天早上五點起,趁著還沒有那麽炎熱時,繞著海岸線跑步,至少十公裏,然後迴去一起衝澡,一起做早餐。上午在沙灘上赤裸著曬日光浴,不是旁若無人,是真的沒有旁人。吃一頓簡單的午餐,接著看看書或者睡午覺,下午遊泳,傍晚散步,天黑後早早上床作愛。


    第三天晚上,田恬藏在內衣收納包裏的粉色絹紗被蘇聿容發現了,他問這是什麽,田恬麵色不變地撒謊:“絲巾啊,掛脖子上拍照很好看的。”


    蘇聿容:“你確定?”


    田恬肯定地點點頭。


    沒關係,一個驚喜黃了,他還有第二個。他把鉑金對戒裝在沙灘褲口袋裏,準備找個機會套在他無名指上。


    晚餐是蘇聿容做的,他煎了牛排,蒸了一隻預製好的大龍蝦,醒了一瓶紅酒,還變魔法般端出一隻生日蛋糕。


    他說馬上就到你的28歲生日,但明晚我們大概在趕迴家的路上,所以今晚提前吹蛋糕。


    “甜心,生日快樂,七夕快樂,我想和你一起過將來的每一個七夕,一年一年陪你長年歲。我愛你。”


    “我也愛你。”


    他們舉杯相慶。


    吃過飯,也喝了很多酒,蘇聿容邀請田恬去海邊散步,他們赤腳踩在陣陣激越的海浪裏,在海天連成一片的深色幕布正中,掛著一輪明月,明月牽引潮汐,他們牽引彼此。


    蘇聿容在月亮下站定,他說:“田恬,這段時間辛苦你走進我、遷就我,我很感激,也很慶幸。


    其實還後怕,如果那天的晚餐你沒來,或者你沒有看向我,我就會錯過你。我運氣很好,這種好運一生都不會有幾次,所以往後餘生,我會好好珍惜你。


    我的意思是,我在向你求婚,我想和你締結婚約。


    我們之間的契約不受法律保護、沒有眾人見證,因為它受天地保佑、被萬物見證。


    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一對戒指出現在蘇聿容掌心。戒麵很簡單,隻有一顆小小的鑽石,而手心那側的戒圍底部,卻鑲嵌著一顆紅色寶石。像一枚小小的太陽,握掌時便能將它握進手心。


    田恬的胸腔和眼睛一起變得酸脹難言,他想流淚,“好,我願意。”


    他忽然想起自己準備的那對戒指,手忙腳亂地把它們摸出來,撲通一聲單膝跪進海水裏,“我、我沒你那麽會說,聿容,我想對你好,我說過的吧,我想守護你,我要你永遠驕傲永遠盛放。”


    “好,我願意。”


    交換過後,兩個人、四隻無名指都帶上了一隻戒指。看起來那麽不同尋常。


    蘇聿容拉著田恬到一塊礁石上坐下,遠處海麵有隱隱約約的船影,忽然,海麵上炸開煙花,兩人仰頭望去,看到一片璀璨的夜空。


    第68章 三十年已婚表格。


    從海島飛迴國內的航班上,田恬一直靠在蘇聿容肩頭睡覺,蘇聿容時不時艱難扭頭看他一眼,到了快降落時:“田恬,甜心,醒醒,飛機馬上落地了。”


    田恬被蘇聿容輕輕的唿喚喊醒,睜開一雙困倦的眼睛,他眯著眼扭頭看了看機艙窗戶,飛機已經落下雲頭,大地被八月底的陽光照得銀光閃閃。


    他嘟嘟囔囔地抱怨:“這不是還沒落地嘛,幹嘛著急叫我,好困。”


    “我怕落地那一下把你嚇醒。乖,一會兒上了車再睡。”


    下飛機走進廊橋,田恬憊懶地雙手揣兜,慢騰騰跟在蘇聿容身後,蘇聿容大步往前走,走了一會兒發現人沒跟上,隻好停下腳步等,“我看以後出門得給你準備個輪椅,我推你算了。”


    田恬:“哼。要買輪椅也是你坐我推,我比你年輕。”


    蘇聿容:“行了,你慢點走吧,誰也不年輕了。來,我牽著你。”


    田恬剛跟蘇聿容一起去海島上度過了他的65歲生日,之後他就開始忙著辦理退休手續。在這裏工作了四十幾年,到了末了還是不上不下,忙忙碌碌毫無建樹,他努力了,自問沒有多麽懈怠,就這樣吧,不好不壞。好在,從明天起他就是個自由自在的退休小老頭了。


    收拾個人物品那天,王思夢特意跑來幫忙抬東西這人混得更差,十年前被調到了保衛科看大門,也快退休了,還是隻能在眾人腳底下打轉。李姐好幾年前就已退休,熱衷於和李確、趙闌一起環球旅行。


    蘇聿容正上來接他,在樓道裏碰見田恬和王思夢,問他:“東西拿完了嗎?還有沒有?”


    田恬:“還有你給我買的那個按摩椅,就不要了吧?”


    “好。”


    告別了來跟他送別的同事們,田恬眼眶通紅地坐上副駕位,心裏湧上一股巨大的悵惘和失落。好像,退休也不是一件那麽快樂的事?


    離開了奉獻一輩子的崗位、離開了熟悉的同事、離開了幹得熟得不能再熟的工作,以後每天呆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裏,日子怎麽打發呢?他老覺得自己還很年輕,還可以做事。


    蘇聿容開著車,側頭看他一眼,笑著逗他:“別哭了,集團總部還缺一個看門大爺,你有興趣嗎?可以每天和我一起上下班。”


    “你才大爺。我白頭發沒你多。”


    這話倒是真的,蘇聿容不說話了。他的田恬看著很年輕,隻有兩鬢有些白發,身材和從前一樣好,似乎一直沒變過,臉上淺淺的皺紋讓他像個文藝範的大叔,很有魅力。而自己頭發白了一小半,還不肯去染,因為工作的關係似乎變得越來越嚴肅刻板,眉頭的川字紋尤其深刻。68歲的蘇董事長突然生出了容貌焦慮。


    夜裏,為了證明自己容貌老了但精力沒老,蘇聿容早早把田恬哄上了床,邀請他檢閱自己的背肌、胸肌、腹肌、腰肌、大腿肌和性.功能。


    兩人都在很多很多年前就戒了煙,事後不抽煙了,隻能躺著聊天,蘇聿容充滿期待地問:“明天是退休生活的第一天,打算做什麽?”


    他期待聽到田恬說送他上班、中午送飯、下班來接之類的,可惜田恬說:“上午要去人社局補交一個退休材料,下午和蘇奉巒約好一起看車展。”


    “哦。”蘇聿容隻好說:“早點迴來,我們一起慶祝一下,祝賀你退休。”


    “好,謝謝寶貝。”


    “明天我讓人訂好餐廳發給你。車展上有看上的就買,我想送你一份退休禮物。”


    田恬笑著搖頭:“不用,我那個車開得好好的,我們就是隨便逛逛,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第二天田恬睡大懶覺,起床時蘇聿容早就去上班了,蘇董和他不一樣,隻要身體還允許,就得一直為了集團和股東幹下去。


    洗漱下樓,保姆見他起來了,馬上端出早餐請他吃。吃過早飯,田恬拿上文件袋,自己開車去人社局補材料。


    拿了號,在辦事大廳呆呆坐著等了半小時終於叫到他,窗口的小姑娘看他一眼,說:“您好,幫父母代辦嗎?代辦需要雙方身份證,都帶了嗎?”


    田恬客氣道:“我給自己辦,前天你們給我打電話,說我還差個資料,讓我過來填的。”


    “好的,不過提前退休隻能排5號窗口辦。”


    “那個,女士,我沒有提前,我工作滿了43年,今年65了。”


    小姑娘又看他兩眼,“哦,您把材料給我看看。”田恬打開文件袋,把所有材料抽出來交給她。她看了說:“嗯,是差個表格,來我給您,您填下再簽個字就行。”


    田恬坐在櫃台邊迅速填完了,簽上字、蓋上紅手印交迴去。小姑娘一邊遞紙巾給他擦印泥,一邊檢查他填的表格。


    “大哥,大叔、不是,大爺這裏您填錯了吧,係統信息顯示您從來沒有登記過結婚,但是你表格上婚姻狀況填的‘已婚’,麻煩重新填一份哈。”


    “那我重填吧。”他想了想,還是把兩隻手攤給小姑娘看,“雖然沒登記,但我確實是已婚。”


    小姑娘看向他的手,隻見這年輕的“退休老人”左右手的無名指上都戴了一枚婚戒,一枚比較素淨,另一枚看起來很貴重。哪有人戴兩枚婚戒?她覺得有趣,提醒他:“大叔、不是,大爺,這個戒指戴反了吧,紅寶石轉到裏麵去了。”


    他笑道:“沒戴反,紅寶石就是朝裏的,看。”他把平攤的手掌握成拳,“這樣就能把小太陽握進手心。這枚戒指是我丈夫設計的。”


    “丈夫?”小姑娘滿臉詫異,以為自己聽錯了。


    “嗯,我們結婚快四十年了。”


    “哇……好幸福……”小姑娘頭點個不停,明白了他為什麽會沒有婚姻登記。


    田恬炫完夫,精神上得到極大滿足,開開心心又填完一張表格,連字跡都比上一張更飛揚了一些,“填好了,這張給你,你把上一張還我吧。”


    補完資料,田恬離開窗口,把那張填錯的表格仔細收進文件袋裏。這幾十年裏他收集了很多這種填錯的表格,從28歲生日過後,他潛意識裏堅定自己是個已婚人士,每次填寫個人信息,“婚姻狀況”這欄總是填成“已婚”,總也改不掉。這樣填錯的表格,他舍不得扔,一開始是隨手塞在辦公桌或者家裏的抽屜裏,後來他注意到蘇聿容發現這些表格以後,會把他們轉移到保險櫃裏,之後再有填錯的表格,他也會認真保留起來。


    每走過一個十年,蘇聿容就把它們裝訂成冊,他們已經有了三冊,走過三個十年。表格形形色色,有做身體檢查的、有單位政審的、有買車買房的、有購買保險的,還有安葬雙親的……人生路上,那麽多的表格、那麽多的證明、那麽多的好事壞事,而他們兩個,始終“已婚”。


    走出人社局大廳,田恬準備去停車場開車,他注意到門口一個蹲著的小青年目光一直跟隨著他,正覺得奇怪,那小青年站起來走了過來。


    “大哥,你好!是來給家裏老人辦退休的嗎?”


    田恬:“……不是,給我自己辦。有什麽事嗎?”


    小青年驚了一下,連忙誇道:“哇,大哥、不是,大爺你好年輕!”他從帆布包裏抽出一塊電子顯示屏,讓田恬看:“我是天福園國際集團公司的銷售,姓趙,您叫我小趙就行。我們公司在屈陽山開發了一片風景園陵,針對退休老人免費開放參觀的,還包接送、包午餐,怎麽樣,我給您報名參團?”


    田恬:“園林?哦,園陵是吧,墓地?”


    “對對對。”


    田恬明白了,墓地帶看,跟樓盤帶看差不多,一般都是打著包接送免費參觀某景區的名義,忽悠中老年買房產。這些墓地銷售員也差不多,最常去找客戶的地方就是老舊小區獨居老人家、icu門口、養老社區。


    這個小趙蹲在人社局門口,多半是瞄準了剛退休、錢包正富餘的人。田恬現在確實處於人生中最富有的時刻,剛把公積金、企業年金還有一些保險金拿到手,加上工作幾十年的存款,現在手上捏著兩百萬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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