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聿容嘲諷他:“你能不能有點追求。整天不是卷餅就是鐵板燒、不是粽子就是蒸菜。煩。”


    他說到“煩”的時候,還是沒忍住眉眼彎了一些。


    “我隻知道這種檔次的店,那下次你安排。別問我。”田恬隨口頂嘴迴去。


    蘇聿容卻聽進去了,開始在腦海中搜羅一些足夠浪漫有情調的約會場所。一定比這個總是敷衍他的人選的地方好一萬倍。


    想著想著蘇聿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那種地方,帶一個尚未確定關係的人去,就意味著你要和他確定一些什麽。


    那不應該是由蘇聿容來起這個頭。


    今天是端午假期第二天,店裏人不少, 他們拿了一個號,在門口坐了十分鍾才等到一個空位。


    田恬掃了桌角二維碼,把手機遞給蘇聿容點菜。蘇聿容推迴去:“你點。”


    田恬便三下五除二點了白果雞湯底,蒸菜點了桑拿雞、桑拿魚片、桑拿腰片、牛肝菌、桑葉尖。


    蘇聿容見他熟門熟路,忍不住問:“你常來?和同事?”


    田恬:“來過幾迴,和我爸媽。之前裝修公寓的時候,我忙著上班,他們經常幫我跑腿。周末的時候我們一起逛建材和家具,逛完就在這附近吃。”


    “為什麽買個公寓?住宅方便些。”


    田恬聽了內心苦笑,又是這個問題。其實不止程季彥和蘇聿容問過,不少親戚朋友同事也問過。


    那時剛工作,靠他那點工資買房是不可能的,隻能靠老田和朱麗珍資助。倆老人攢了一輩子,一個小戶型住宅的三成首付實際拿得出來,但田恬不好意思掏空他們。所以忽悠他們說公寓好,公寓靈活,能租能住。


    這話是真的,但田恬隱瞞了購置公寓的問題,比如不便利、難於轉手、不能落戶等。反正他不打算結婚的,這些問題他一個人住可以接受。


    忽悠父母能忽悠住,是因為他們信任他。對別的人再用這套說辭,分分鍾被戳穿,蘇聿容就更不用說了,是行家。


    隻得說實話:“沒錢唄。”


    蘇聿容挑眉看他:“沒錢你讀mpa?學費應該不低,對你來說。”


    “傻了唄。”


    蘇聿容有點困惑,但沒有追問。


    店裏送一壺茶,服務員問他要碧螺春還是鐵觀音、峨眉雪、生普洱、竹葉青?田恬說要竹葉青。


    “這兒的茶葉肯定比不上你買的,將就喝。”


    “嗯。”


    “對了,下次別送禮了。我爸平時喝茉莉花茶,你給他買高檔竹葉青,他不消化。”


    蘇聿容輕哂:“真新鮮,茶葉水消化不了,花生可以。”


    田恬:“……”


    這時服務員過來問:“我給兩位打蘸碟,請問有沒有什麽忌口的?”


    蘇聿容搖搖頭,田恬說:“我也沒有。但是不要醋。我們自己帶了。”


    服務員大感震驚,從沒聽說過下館子自己帶醋的,他幹笑著說:“嗬嗬,我們的經典蘸料是不放醋的。”


    服務員走了,蘇聿容知道田恬在調侃他,但是發作不得,氣得再也不想來這種狗屁約會。


    田恬在對麵搗鼓茶壺茶杯、拆衛生紙,正忙活著,突然笑了,“老大,你盯著這口鍋的眼神,好像在發功,這篦魚片是靠你的超能力蒸熟的吧?來,你勞苦功高你先吃。”


    說著殷勤地給蘇聿容夾魚片。


    “滾。”蘇聿容不耐煩地舉起筷子。


    蘇聿容真是個愛吃青菜的好同學,怪不得他白白的皮膚好,桑葉尖他吃得最多,田恬又給他點了一份,他也吃完了。


    買單的時候服務員好心提醒他:“先生,我們店在大眾點評有餐品代金券,48元抵50。”


    田恬搖搖頭說:“謝謝,但我朋友今天不吃打折的,直接結。”服務員聽了臉上的笑容往下墜落一厘米,墜成了一個說不清正負的多元表情。


    田恬繃著一個智慧的表情,心裏卻在哭泣:他媽的我真像個傻逼啊。


    但蘇聿容被他們的對話和神情逗得笑了一下。也行吧。這點錢換他一個笑臉,是非常劃算的買賣。


    買完單他們離開餐廳。這家餐廳裏的冷氣開得不是很足,蘇聿容一頓飯吃下來微微透汗,田恬身上也汗津津的,他站在大太陽底下問:“聿容,去看電影吧?”


    他看起來有點曝光過度,連烏黑的頭發都被陽光照得發白,特別像小時候,暑假裏在街上沒命蹬自行車的男孩們蘇聿容是從冷氣充足的車內看到他們的。他們根本沒有目的地,成群結隊地騎著車與他的車賽跑。輸給他的車後,他們又與後麵另一輛車賽跑。接著輸、接著賽。


    他的媽媽在一旁溫言囑咐他:“阿容,那位大師很難請,不輕易授課的,這個月你要好好跟他練琴。”


    那些男孩的形象在他心中一晃而過,並沒有造成什麽波瀾。他果斷搖搖頭說:“下次吧,今天還有工作。迴去,陪我加班。”


    田恬笑了笑說:“好。等下,我去買兩杯奶茶。否則這個約會也太簡單了。你想喝什麽?”其實加一杯奶茶也並不能讓這個臨時的約會變得豐滿。但他還想努努力。


    蘇聿容:“不要奶茶,給我買杯冰美式。”


    “好嘞。”他興衝衝地跑進附近一家咖啡店。


    迴到公寓,蘇聿容衝澡換衣服,坐到餐桌上加班。他工作的時候專注而嚴肅,戴著眼鏡,想問題時會用左手撐著頭,眼睛和眉頭與平時全然放鬆時略有差別。在田恬看來,這是蘇聿容最好看、最辣的時刻,僅次於他彈琴畫畫時,排第三的是與他作愛時。


    田恬坐他旁邊戴著耳機打了一會兒手遊,打得心不在焉、心浮氣躁,被隊友罵了好幾迴。他幹脆把手機扔開,不打了。


    手機砸桌上,“啪”的一聲,把專心做事的蘇聿容嚇了一跳,“你幹什麽?”


    田恬站起來薅了把頭發,氣哼哼地說:“被隊友罵慘了,他說我在發春夢,讓我滾。”


    蘇聿容想說什麽,田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他把人往後拉了一點,硬.擠著跨1坐上了蘇聿容的腿,“我就發春.夢了怎麽的!”


    他捧著蘇聿容的頭,歪著腦袋用牙咬了咬銀色眼鏡腿,像磨他的犬牙似的。磨利了,他一口咬上蘇聿容的下唇。


    “香毫,你好辣。”


    “都怪你太辣了,我遊戲沒發揮好。”


    蘇聿容和以往一樣,工作的時候堅決不同他亂來。他側開臉,躲著他,“下去,我還要做事。”


    “就親一口。”


    ……


    “好了,親也親了,下去。把你的《公共組織理論》拿出來學,你也該靜靜心。”


    言之有理。但田恬沒有拿《公共組織理論》,那本教材在田恬眼裏就是拿甲骨文編的,要了命了。他拿筆記本電腦下來,挨著蘇聿容編論文。


    論文也沒比《公共組織理論》好對付多少,大約是象形文字的水平見著什麽就照著什麽塗鴉。


    田恬東編一段西編一段,速度堪比白雲大媽創作《月子2》。


    寫了半個小時,一看字數統計,之前15260,之後15250。


    靠怎麽還少了10個字……


    田恬鬱悶慘了,心力交瘁,頭一歪,倒在了蘇聿容肩上。


    “做什麽?”


    “沒事,讓我吸一口。”


    蘇聿容停了手上的工作,把田恬的筆記本屏幕拉到麵前,看到word正開著論文。他劃了下屏幕,想看看最前麵的目錄和摘要。


    田恬趕緊用手遮住論文,“別看!醜。瞎編的。”


    蘇聿容皺著眉看著他說:“我看看,說不定能給你提供點思路。”


    田恬別扭地收迴手,讓自己的學術成果大言不慚地暴露在蘇聿容麵前。


    蘇聿容隻看了一分鍾,然後忍不住扭頭看向田恬用眼神述說“你這是什麽玩意兒”。


    田恬被這一眼看得麵紅耳赤。


    他默默把筆記本拉迴來,挪遠一點,埋著頭瞪著自己寫的東西。臉持續燒熱。


    蘇聿容擰著眉頭冷聲說:“你等會兒,我做完工作給你講講。你的簡介要素沒寫全,目錄一看研究思路就沒對,正文就不說了,參考文獻沒有含金量。”


    語氣像在批評下屬交上去的方案。田恬聽一句便多一分羞愧。


    他埋著頭低聲說:“不用,你忙你的,我qq上問我導師。”


    蘇聿容感到不可思議:“原來你有導師?有導師還寫成這樣?你導師哪位?”


    田恬聽不下去了,心梗。他把電腦一合,借口上廁所尿遁。


    蘇聿容看他唿啦一下站起來,埋頭衝進衛生間,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說話的方式沒對。


    田恬也覺得沒對,他想起第一次見蘇聿容時,他在飯局上對他親切友好、百依百順。那時是以為他當個副科長有什麽特殊背景或出色能力吧。


    讓他失望了,他不但沒背景,還是個笨蛋。


    田恬在衛生間裏晃悠了好一會兒,擦擦鏡子,給電動牙刷充充電,理一理毛巾,擺一擺護膚品。等他出去的時候,已經麵色如常了。


    蘇聿容見他出來,指著他的筆記本屏幕,問:“解鎖密碼是多少?我先帶你改論文,不然你順著錯的方向往下寫都是無用功。思路順了才好寫。過來。”


    田恬站著沒動,他擺擺手:“不用啦,寫累了,這會兒不想寫了。我去健身房,晚點迴來。你忙工作吧。”


    蘇聿容沉默了一瞬,再一次問:“密碼多少?我仔細看看,好改的我直接改。”


    “510117,和大門一樣。”


    無所謂了,隨便。


    田恬上樓簡單收拾了健身包,拎著出了門,“走了。”


    “嗯。”蘇聿容還想說點什麽,例如“幾點迴來”“你運動手表忘戴了”“太陽太大開車去”一句都沒說出來。沒機會,田恬走得很幹脆。


    蘇聿容一個人坐在餐桌邊,看了眼桌麵list上二十幾項待辦,他虛虛敲了敲桌麵,然後把自己的筆記本推到一邊,把田恬的筆記本拉到麵前,輸入密碼,改起了論文。


    他做事很專注,一直埋頭查文獻、改文章,覺得口渴站起來倒水,才發現已經下午四點半了。田恬是兩點半左右出門的,距離現在已經過去兩個小時。


    到廚房裏發現桌麵飲水機的水箱是空的,他放棄了倒水,從冰箱裏拿了一瓶氣泡蘇打。氣泡蘇打的充氣量似乎比普通汽水要多,喝進口裏刺痛感更強,微微發苦。微小的氣泡在大氣壓的作用下“簌簌”往上竄,好像腐爛果實上被驚飛的蚊蠅,劈頭蓋臉地奔過來。


    沒有那人的房間很安靜,似乎隻能聽見耳邊氣泡升天的歡唿聲。


    他拿手機給田恬打了個電話,對方沒接。蘇聿容最厭惡電話落空,如果是工作中有人漏接了他的電話,他對那人的印象會非常糟糕,那意味著他被浪費了幾十秒。幾十秒,也很珍貴。


    正常情況下,他不會再打一遍。


    蘇聿容再次撥通田恬的號碼。還是沒人接。他給他發了條微信,問他幾點迴來,他也沒迴。無用功,接不到電話又怎麽能看得見微信。


    蘇聿容幹站著等了一會兒,聽了五分鍾氣泡“嗶嗶啵啵”的歡唿,這聲音枯燥地令人不快。最後他拿上車鑰匙出門,決定去接他。


    他知道田恬辦卡那家健身房,聽他說過,離公寓不遠,走路十五分鍾。蘇聿容打開手機導航輸入健身房的名字,開車過去。


    找到地方,蘇聿容發現這家健身房位於一個小型購物中心的負一樓,整個負一樓空間很小,隻有四家商鋪。這就先讓蘇聿容不喜歡了,空氣流動性太差,在這兒運動相當於與其他人深度交換肺裏的濁氣。


    “找個人。”蘇聿容隨口對門口前台說。前台看著他,居然沒叫他亮卡或報手機號,就那麽讓他進去了。


    走進去一眼就看到田恬,他背對著蘇聿容的方向,坐在一台卷腹椅上,換了一件白色速幹運動背心,露出大片健康的肌膚,肩膀、手臂汗涔涔的肌肉在led燈下反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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