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晏沒背過東西上下鋼梯,二十斤的重量在肩上,除了要防止腳下踩空,體力耐力對他來說都是雙重考驗。背了半小時不到唐安晏主動叫停,把背簍從肩上拿下來抱在懷裏,人也隨著坐在靠右下行的鋼梯上,口幹舌燥的,他迫不及待拿出保溫杯擰開痛快喝上一口,長唿出一口氣。抬頭看那真乖乖靠在鋼梯上,目光擔憂的看著他懷裏的背簍,“那真...背...安晏...累...不可以...”唐安晏抓住他伸過來的手,轉而把自己的保溫杯遞給他,“喝一口,先休息休息再往下爬。”幾天相處下來唐安晏發現那真不太愛喝水,除非是渴急了才會直接就著山泉水喝,唐安晏有意無意的想改掉他這個習慣。那真不接唐安晏就把他拉過來,水杯舉到嘴邊看人乖乖喝了才罷休,那真喝水的時候眼睛提溜的四處瞄不知道該看哪裏,唐安晏用衣袖給他擦了擦嘴巴,笑了笑。那真不知道唐安晏在笑什麽,但看見他笑了也跟著彎著嘴角笑。今天一天迴來的比較晚,下山因為太重用了四個小時,除去跑到集市賣完迴來又五小時過去,等迴到懸崖村正好晚上,趕在了和晚霞一塊見麵。那真放下背簍,從衣服內側口袋裏掏出幾張紙幣和零錢,準備去拿給次阿木。唐安晏本想跟著去發現肚子不舒服,讓那真先過去自己一會到。結果等匆匆趕過去發現次阿木和那真正在爭吵,旁邊圍了幾個村裏的老年人。那真吵架用的是彝語,唐安晏一句也聽不懂,但就看見了次阿木肥胖黝黑的手推了一下那真。那真眼眶通紅的被推的踉了一蹌。“你他媽幹什麽呢!想動手!”唐安晏衝過去把那真護在身後,森冷的看著次阿木。次阿木看到唐安晏出現並不意外,甚至也不害怕,顯然沒把唐安晏放眼裏,伸出食指指向唐安晏身後的那真嘰裏咕嚕說了一堆。“他是不是罵你呢!”唐安晏抓住次阿木的手指,眼神兇狠的看著次阿木比他還要強壯的身體絲毫不怵,說話開口時候卻是軟著聲音問身後的人。那真扯著他的袖子,溫吞吞的說話,好怕唐安晏會被次阿木欺負。“安晏...走...走吧...那真...迴家...”“他怎麽欺負你了。”唐安晏偏過頭來,把那真上下打量一遍,見全身沒有被欺負的痕跡才心裏跟著放鬆下來,溫柔著按了按他通紅的眼眶又問了一遍,“告訴安晏,他是怎麽欺負你的。”那真低頭掰著手指頭,委屈的伸到唐安晏麵前,“核桃...說的15一斤...那真沒...沒記錯...可他說...18...一斤...騙人...明明不是...他說那真...偷了他的錢...”那真左手伸著一個指頭,右手伸開五個,可憐的挨著唐安晏小聲控訴,剛才唐安晏不在隻會難過的哭,這會見了唐安晏所有的委屈都忍不住發泄出來,低聲喊,“安晏...”“嗯,我知道了。”唐安晏聽那真說完沉下臉,看他眼眶紅的不行心疼的抱了抱他又鬆開,“安晏知道了,不哭了,安晏在這呢。”旁邊村裏土生土長的阿瑪們也跟著一旁幫腔,說那真是好孩子從來不會騙人,每逢村裏有誰因為事情耽誤不能下山又需要辦事的時候,都是讓那真幫忙,捎袋麵粉大米都是常事,從來沒缺斤少兩過。次阿木眼看優勢往那真身上傾斜惱羞成怒,指著那真罵,“他一個傻子,錢都不一定算對,怎麽能保證他沒有騙人,就算不是他,這不還有這個人!”次阿木開始把源頭往唐安晏身上扯,“這人大城市來的,鬼心眼可多了去了,說不定就是他教唆的呢。”聽到次阿木詆毀唐安晏,那真先急了,仰著稚氣又通紅的臉氣鼓鼓的瞪著次阿木,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放什麽狠話,最後隻能虛張聲勢的小聲吼。“以後...那真...再也...不幫你了...壞人...說安晏...安晏好...不可以說...壞蛋!”次阿木聽完哼笑了一聲,笑那真的不自量力,話也跟著說的更難聽。“說你是傻子還真的是傻子,人家大城市來的少爺,你一個山上的傻子,還真指望人家和你當朋友,人家最後肯定會迴大城市的,到時候誰還記得你。就連涼布去上了大學之後,你看迴來的時候還和你像以前一樣嗎?你個傻子什麽也不懂還真把自己當迴事了,他就算現在能幫著你護著你,他走了之後呢,人家遲早會走,你走得了嗎?”再接下來的話就被唐安晏製止在拳頭裏,唐安晏拚了命一樣騎在他身上,拿拳頭打他的臉,次阿木也不甘示弱,借著一身蠻勁把唐安晏反壓在地上,次阿木拳頭也擦著唐安晏的臉而刮過去。最後還是有人叫來了村長這事才不了了之,迴去的路上,唐安晏牽著那真的手,臉上掛了彩,嘴角破了口,有血滲出來。那真沉默著被他牽著,唐安晏心情特別不好,也不知道是因為打架還是因為剛才次阿木的那些話。他沒法解釋,因為次阿木說的的確是真的,他遲早是要迴去的,或許一個月兩個月,總之等到鏡頭裏的主人公迴來,等到紀錄片沒拍的鏡頭拍完,他來這裏的目的就完成了,也就沒有了繼續留下的借口,況且最初他也沒打算留下。但那真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兩個人這副樣子迴去被阿瑪拉著好一頓絮叨,好在唐安晏聽不懂彝語,倒是看著那真隔一會點一下頭,最後才把阿瑪攙扶著送上床。兩個人之後也沒有說話,唐安晏洗漱之後上了床,那真出了待了一會才進來,迴來的時候他看到唐安晏已經睡著了。那真翻箱倒櫃的找出一個餅幹盒,從裏麵拿出來一瓶碘酒和一包棉簽,那真來到床邊,用棉簽蘸了點碘酒,膝蓋壓在床上,彎著腰低頭拿棉簽在唐安晏傷口上小心翼翼的抹,抹完又用嘴在上麵輕輕的吹了吹。那真擦藥的動作十分的小心,唐安晏睜開眼就能看到他光滑的額頭,因為心疼而皺起的眉頭和擔心的表情,嘴唇還是有些幹,今天一天又沒怎麽喝水。看到唐安晏睜開眼那真嚇得縮迴了手,唐安晏沒讓他躲成,把他拉到床邊直接坐下來。唐安晏看著他的眼睛說,“不疼。”“騙人。”那真噘著嘴,聲音是抖得,試圖把手腕從唐安晏手裏抽出來,唐安晏抓得他有點緊。也許是注意到這一點,唐安晏適時收迴了手,那真於是有機會收起棉簽和碘酒放進餅幹盒。唐安晏在那真關上盒子準備起身時候才又看著他加了一句。“真的不疼。你受傷了我才會更疼。”第9章 ===============懸崖村距離平地海拔1400米,晚上比平常要冷,唐安晏今天走了比平時多幾倍的路,迴來又和次阿木打架弄一身傷,臨睡前擦身子的時候就覺得頭有點暈,但也沒說什麽。到了晚上還是發燒了,最先發現的反而是那真。那真睡眠淺,聽到唐安晏不舒服的聲音便起身伸手去探唐安晏額頭,皮膚滾燙灼人,那真急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小聲的一直喊唐安晏名字,又學著阿瑪之前的樣子去弄濕毛巾,迴來覆在唐安晏頭上。那真很少生病,阿瑪患有糖尿病,藥箱裏都是一堆諸如沙格列汀和二甲雙胍等的藥,那真翻遍了整個藥箱也隻找到一板退燒藥,看了一下日期才發現已經過期半年多了。唐安晏難受的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臉上的傷口被這麽一激又疼又癢,睡的懵了忍不住去撓,那真跪坐在床邊哭著握著他的手。“安晏...安晏...不撓...那真知道安晏難受...安晏...安晏難受...那真...沒用...”那真一想起曾聽過有人高燒不退燒傻燒死的事情困勁早被嚇沒了,隻剩下難過,那真給唐安晏重新換了個浸水的毛巾,趴在唐安晏耳邊小聲說話,“安晏...那真...去給你...借...借藥...乖乖...等那真...迴來...”每天爬上爬下生活在山裏的村民都很少生病,那真出去沒多久就哭著迴來了,藥沒有借到,還因為跑的急摔了好幾次,膝蓋磕在石頭上,不知道有沒有流血。那真迴來的時候唐安晏裹著被子縮在最角落裏,壞了耳朵的小熊被唐安晏壓在腦袋下麵,頭上蓋著的毛巾濕噠噠的趴在床中間,那真跑過去探了探唐安晏額頭,還熱著,那真又去櫥櫃裏把自己隻有過年才披的查爾瓦拿出來,給唐安晏在身上又蓋了一層。做完這些才出門又把毛巾弄濕,準備擦拭唐安晏身體降降溫。唐安晏睡覺的時候穿著一套藏藍色睡衣,衣領大敞,那真顫抖著手把唐安晏扣子解開前三顆,唐安晏常年健身,身上全是肌肉,胸肌發達,那真拿著毛巾在他身上擦拭,已經開始不哭了,但聲音還哽咽著。唐安晏身上太燙了,那真擦了一遍感覺沒什麽用,這燒一時半會根本退不下去,反而還更熱了。阿瑪這時候也被動靜驚醒了,掀開被子下了床,顫抖著步子往這邊走,用彝語問那真怎麽了。那真看到阿瑪起來,好不容易忍著的淚又開始撲簌簌落下來,“阿瑪...安晏...安晏...生病了...沒有藥...嗚嗚...阿瑪...怎麽辦...阿瑪...”阿瑪走過來抱了抱那真,用彝語不斷安慰他,那真哭了會抬頭看著阿瑪,眼神堅定的說,“阿瑪...那真...背...安晏...下山...去醫院...拿藥...看病...”山下有個小衛生室,就在懸崖村山腳下,大點的醫院隻剩昭覺縣。夜黑風高,唿嘯冷風不停,那真用床單卷成繩子,在阿瑪幫助下把唐安晏綁在自己背上,唐安晏身上披著那真幾乎沒披過阿莫臨走給留下的查爾瓦,防風禦寒,但重量也不輕。唐安晏的體重壓在那真羸弱的背上,晚上看不清楚路,阿瑪拿了個手電筒給那真戴在頭上,靠著那麽一點的光那真背著唐安晏摸索著下山。以往下山兩個多小時的路程,那真用了四個多小時,鋼梯有的地方不太牢固,眼看要摔倒的時候那真就用自己身子當靠墊壓在地上,以免傷了唐安晏。山腳下衛生室關著門,那真敲開之後鄉醫說是傷口感染引發的炎症,需要清創,那真聽不懂,隻從自己內側口袋裏掏出來錢包,把裏麵硬幣紙幣捏著一股腦遞到鄉醫麵前。“錢...那真...有...給...安晏...看病...都給...”鄉醫先給唐安晏清洗一下傷口,上了藥,最後才話裏話外意思說這樣太危險了,萬一沒能及時處理可能留下病根。那真縮在一旁站著不說話,隻盯著唐安晏臉上的傷口看,無助又膽怯。山腳下沒有休息的地方,條件也沒有多好,那真在醫生交代完之後又把唐安晏背上了山,從晚上十二點折騰到第二天九點,那真才背著唐安晏重新迴到家。阿瑪在門口一直守著,見那真迴來關心的問唐安晏情況,那真撅了噘嘴,沒說話,隻流淚,嚇得阿瑪不敢再問什麽。唐安晏還沒有醒,但打了一針之後燒已經退了不少,那真支了個鍋給他燒水。整夜的沒有閉眼,又背著唐安晏爬上爬下,那真體力耗盡不少,燒水的時候挺不住眯了會,醒來看見阿瑪坐在一旁盯著柴火和水開。那真把阿瑪扶起來到床上,燒了一壺水之後又切了幾個洋芋和抓了把大米進去煮粥,粥開了唐安晏還沒醒,那真就把粥繼續放在鍋裏熱著,火也一直沒斷。天已放晴,山上陽光明媚溫暖,照得世間萬物生機勃勃。唐安晏在正午十二點半終於醒了。燒已經退了,全身出過一場熱汗但並沒覺得黏膩,衣服也顯然被人換過。“那真。”唐安晏張了張嘴,嗓子還是有些幹,環顧了整個房間也沒看見那真,他嚐試著下床,覺得渾身舒爽,又喊,“那真。”沒喊來那真,阿瑪倒是走了過來,指了指還溫著的那口鍋,作勢要給唐安晏盛上一碗,唐安晏忙把碗接過來,“我來吧阿瑪。”他給自己盛了半碗,常吃飯用的小桌上用塑料袋裝著一小袋白糖,裏麵放著一把小點的鐵勺,唐安晏笑了笑,放了一勺到米粥裏攪開,白糖混著米香在嘴裏翻滾,唐安晏口幹舌燥的兩口就下了半碗,再去盛了一碗,看了眼門外,又一次問阿瑪,“阿瑪,那真呢。”阿瑪起初沒說話,等唐安晏端著碗迴了小飯桌旁才指了指西北方,唐安晏看向羊圈,果然三隻羊和253都不在了。唐安晏又喝了一碗粥,去門口衝刷幹淨,這才用保溫杯倒了一杯水去找那真。正午陽光刺眼,唐安晏早些天買了頂深灰色鴨舌帽,身上穿的是來了這之後買的雜牌,一身淺灰色衛衣褲,鞋子是和那真一塊買的仿冒牌李寧,叫做李李寧。找到那真的時候那真正低頭繡著一件圍巾,才繡了個開頭,唐安晏走近了那真才抬頭看他一眼,沒有想象中的乖巧和興奮,那真隻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頭繼續繡。“給那真帶了水,過來讓安晏看看,看看嘴巴有沒有起皮,有沒有乖乖喝水。”唐安晏拿著保溫杯從那真身邊蹲下來,手指捏上那真下巴,輕掰著往自己這邊轉。果然是幹的。唐安晏用指腹在上麵按了按,“怎麽又不乖乖喝水。”那真縮著脖子往後躲,唐安晏沒發現他的反常,徑自倒了一點水在杯蓋裏,遞到他嘴邊。“乖乖喝一口。”那真扭開頭躲了一下,唐安晏捏了捏他後頸關心的問,“怎麽了?”那真不肯說話,隻低頭把杯蓋接了過來,自己乖乖的往嘴裏送。唐安晏皺著眉頭看他喝完,把杯蓋接過來擰上放到一邊,從那真麵前半蹲下來,揉了揉他的頭發,看著他認真的問,“怎麽了?誰欺負我們那真了?”那真心裏又慌又怕,一直不敢看唐安晏眼睛,生怕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哭出來,尤其唐安晏這麽溫柔問他話的時候,那真很想像以前一樣靠在他懷裏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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