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我講話的時候,斯巴達連隊戰友們都期待地盯著我,因為我這新人不愛交際,平常很少聊天。


    大家顯然都對我脖子上的胎記感興趣,於是就說這件事,


    媽媽說我命大,剛降生到世上,就經受生死考驗,


    每當說起這件事,她總是滿麵愁容地抱著我,眼含熱淚,好像我這個山一樣的壯漢隨時會死掉似的。


    媽媽說,當時在生產室,臍帶緊緊纏繞著我的頸部,小臉兒憋的青紫,在充滿氧氣的溫箱了待了足足兩周才出來。


    產科醫生說這孩子如果不死,也會因為長時間大腦缺氧而落下殘疾,愁得家裏人夜不能寐。


    醫生小瞧了這小小嬰兒的生命力,


    我不但活了下來,沒落下殘疾,還長得又高又壯,當家人們轉而對我的智商感到憂心時,


    我的學習成績在學校排個位數,還在新興的靈能天賦測試中拿到高分,未來可期。


    然而這一切天賦,都敵不過泰拉聯邦社會日益嚴重的階級固化,


    別的殖民地我說不好,至少在我的家鄉,一個礦工的兒子再怎麽努力也很難成功。


    所以嘛,我現在滿身汗臭地縮在盔甲裏,和你們這幫窮鬼的兒子一起淋雨,


    而不是和參議員的兒子一起喝香檳,真是遜斃了,淦!


    為了融入集體,我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變得幽默,


    強尼笑了,奧列格也笑了,大家都笑了,


    可不知怎麽的,總覺得那些笑容裏有些苦澀。


    ·


    林奇的記事本


    413頁


    我們離開廣袤的林地,經過一段相當折磨人的沼澤地旅程,又進入另一片一望無際的叢林,期間大風大雨不斷,簡直令人崩潰。。


    這顆星球上的樹木植被多到不可能在短期內燒完,我們走出一座綠色地獄,又進入另一座,簡直看不到希望。


    不光身體累,精神更累,


    塔達林的遊擊隊員們似乎個個通曉讀心術,


    每當大兵們想要放鬆神經,喘口氣兒,點根兒煙,或者打個盹兒的時候,


    總有塔達林狙擊手從各種意想不到的犄角旮旯裏冒出來放冷槍,打完就沒影兒了。


    一次午休時間,


    我們的工兵隊長大肚子羅傑蹲在草叢裏大便的時候,被一顆電磁加速子彈打爆了腦袋瓜,


    可憐的羅傑,他的腦漿、碎骨、血液和糞便混在了一起,那景象和味道簡直了,不堪迴首。


    大肚子羅傑是老兵,強尼的老相識,兩人是軍校同桌,老友這一死,可把這位斯巴達連長氣得七竅生煙,發誓要把那偷襲的塔達林狙擊手千刀萬剮。


    強尼沒有求助我們連的神槍手麥卡利,來一場傳統的狙擊手生死對決,


    他和總部扯了個謊,說自己發現敵人的大股伏擊部隊,唿叫無人機炸平了敵人狙擊手疑似藏身的地帶。


    這種簡單粗暴不惜成本的的反狙擊作戰,也算是泰拉聯邦軍團的一貫風格,


    就像那張軍隊雜誌漫畫裏的台詞;


    (塔達林)小樣兒你很得意是吧,看老子用彈藥(錢)砸死你!


    之後的幾天,事情變得越來越糟,受害者越來越多,


    有被狙擊手放冷槍爆頭的,踩到地雷被炸上天的,陷入泥坑陷阱窒息而死的……


    最匪夷所思的一次,有個貪杯的酒鬼違背紀律,喝了被下毒的塔達林烈酒,到了下午肚腸子都爛光了。


    話說,塔達林人的毒藥也太猛了,簡直像是喝下了濃硫酸,


    從那以後,再沒人膽敢違反紀律,去偷吃那些繳獲來的,看上去相當綠色健康的塔達林食物。


    ·


    414頁


    雖然我們人類軍團奪取了製空權,擁有絕對的火力優勢,可一旦進入地麵掃蕩階段,難免被本地土著耍得團團轉。


    塔達林聖戰士從小在叢林裏玩耍生活,瘦長的身材雖不強壯卻十分敏捷,打起隱蔽戰來如魚得水。


    既然正麵戰場打不過,他們打算一點點耗光人類的血。


    原住民很善於融入自然環境,使得到處都暗藏殺機。


    每一棵樹,每一株草,每一塊泥地,每一窪水坑都變得可疑起來,


    隨時都可能從裏麵伸出黑洞洞的槍口,或者扔出一枚破片手榴彈。


    這期間誕生了很多經典段子,


    最有名的要數隔壁獵鷹連隊流傳出的一則趣事,


    也不知是段子還是真事兒,反正聽起來挺好玩兒的。


    傳言當時,獵鷹連的副連長丹恩講了個粗俗的葷段子,戰士們笑了,


    可怕的是,旁邊的樹也笑了,


    原來,這個藏在樹裏的塔達林聖戰士通曉人類語言,


    顯然,一個生活在嚴格的宗教禁欲環境裏的人,很難抵禦人類低俗葷段子的魅力。


    這家夥沒憋住笑,


    結果嘛,自然是連人帶樹,一起被子彈打成了篩子。


    ·


    415頁


    這些日子裏,大家都變得疑神疑鬼,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人均ptsd。


    強尼說彈藥有的是,沒必要節約,他總是大喊;


    “看到可疑的樹木就開槍,看到可疑的泥坑就扔手雷炸掉!反正都是公家的東西,可勁兒造,沒了就聯係軍需官送來,命可就隻有一條!”


    其他連隊也是這麽想的,一時間槍炮聲大作,盡管如此,塔達林聖戰士的暗殺行動還是頻頻得手。


    在這濕熱的叢林,戰爭變得複古起來,比起進口來的高科技武器,塔達林人自製的陷阱和土製炸藥造成了更大的麻煩,


    這些原始的武器沒有電子零件,很難被無人機偵測清除。


    一次襲擊中,敵人竟然用上了弓箭,鋼製箭頭上淬了毒藥,被射中屁股的倒黴蛋死的時候渾身發綠,像塊發了黴的臭奶酪。


    比起隨時冒出來殺人的塔達林聖戰士,更要命的是叢林裏的吸血飛蟲,


    這該死的小東西看起來和蚊子差不多,毒性可是不容小覷,


    奧列格中士大便的時候屁股被叮了一口,腫起來拳頭大的膿包,逼得他隻能趴著睡覺。


    有人說這種作戰方式簡直是蠢爆了,既然全麵開戰還顧那麽多幹嘛,燒光炸平不就得了,事實上,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背後的政治原因相當複雜。


    為了拖慢人類擴張的步伐,戰爭開打一周後,星盟派出了一支由各文明勢力外交官組成的人道主義觀察團,


    他們的飛船停泊在近地軌道上,派出無人機到處觀察,不斷給我們找茬兒,發送措辭強硬的譴責信,給泰拉聯邦政府施加壓力。


    這樣一來,泰拉議會與總司令也不得不做出讓步,我們不能像剛開打時候那樣進行毀滅性的狂轟濫炸,要盡量避免傷及平民。


    也不能繼續大肆破壞星球上的生態環境,因為星盟環保組織的觀察團也到了,


    泰拉聯邦要保持自己文明大國的形象,維係星盟常任理事國的地位,就繞不開條條框框,一切都得遵循繁瑣的規矩。


    這下子,倒黴的就是我們,坦克和全地形車輛無法在森林通勤,隻能以步兵的血肉之軀進行區域掃蕩。


    越來越多的企業和平民開始擔心,擔心物質和人力的投入得不到迴報,擔心自己的家人迴不來,若不是聯邦管控,各殖民地的反戰組織早已開始集會了。


    巨大壓力之下,總司令和參謀總長出席新聞發布會,表示會竭力避免陷入戰爭泥潭,


    我們的裝甲和火力仍占絕對優勢,可在短時間內徹底清除塔達林威脅,讓聯邦的巨額投資得到迴報,讓人類兒女早日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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