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的記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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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達林人的反撲以失敗告終,誰都知道,這絕不是最後一次。


    幾萬名聖戰士已經隨著整個b13區域變成了焦炭,


    女武神攻擊機毀滅的區域之廣闊遠超我的想象,行軍了幾小時,才看到幸免於難的森林,


    一位工兵說道;我們已經很幸運了,b12區域的反擊更猛烈,最後不得不動用戰術核彈清場,地麵部隊無一生還,我們占領這顆星球的計劃可能會變成毀滅她。


    大量輻射塵埃侵入地下水,塔達林母星的整個生態係統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動物和植物傻傻地渾然不知,它們的下一代幼崽即將出現大概率的變異。


    戰爭結束後,這顆綠色星球的美景將會不複存在。


    聽著工兵們的談話,我抬起頭,一想到這些巨大壯觀的千年老樹即將枯竭,棲息其中的動物即將變異滅絕,我雖不是環境保護家,卻也對大自然充滿敬畏,


    此情此情,說不出的黯然神傷,我在寫給家人的信裏,夾了一片漂亮的紅樹葉。


    行軍途中,鳥兒們被槍炮聲嚇得到處拉屎,弄得我們頭盔和肩甲上都是鳥糞。


    因為心愛的雪茄沾了鳥糞,瘋狗強尼朝著一個鳥窩瘋狂掃射,然後更多的鳥糞掉落下來,險些落在他那張不停咒罵的大嘴裏。


    如今,我已經對連長的神經質見怪不怪了,就當他是在發泄心情,隻要他在戰鬥中保持理智就燒高香了。


    傍晚,我們與104師殘部匯合,


    這支兵力接近萬人的步兵師折損過半,有五個營被成建製的殲滅,這還沒算上受傷和失蹤的人數。


    醫護班忙碌著,到處都是缺胳膊少腿兒的傷兵,


    其中最倒黴的,是被爆炸衝擊波傷到大腦,患上戰場彈震症,平衡係統遭到破壞,像是踩到電線似的,全身不由自主地抽搐。


    有人甚至開始羨慕那些躺在擔架上的,蒙著白布的屍體,他們不用受苦了,家人也能領到撫恤金。


    真是群笨蛋,不負責任的家夥,我可不會羨慕死者,家鄉有句老話,好死不如賴活著。


    幾十名頭盔上印著“mp”字樣的憲兵押送著幾百名逃兵,


    這幫可憐的家夥大多患上了精神疾病,他們被塔達林聖戰士的衝鋒給嚇傻了,一個個都是目光呆滯,步履蹣跚,大喊一聲都能把他們嚇個半死。


    瘋狗強尼對著逃兵啐了口唾沫,大聲罵道:


    “丟人的玩意兒!你們是我見過最差勁兒士兵!竟然拋下戰友臨陣脫逃!如果我是憲兵軍官,早就把你們這些膽小鬼統統槍斃!”


    工程兵砍伐樹木,開辟出一片空地用來安置臨時指揮部,師部的高級軍官都在這裏。


    強尼去開會了,留下我們自由活動,大家都去看望受傷的戰友。


    一位戴眼鏡兒的醫療兵感到很是不解,和戰地護士們說道:


    ”特麽的,奇了怪了,將軍竟然朝著上尉敬禮!”


    “你說強尼·布雷澤上尉?”一位小護士迴他。


    “對,就是那家夥,那個在盔甲上塗鴉的怪胎,不戴頭盔,頭發上全是鳥糞。”


    “噓,醫生……小聲點兒!你活膩歪了?那人可是斯巴達連長!他的手下可都是猛男。”


    偷聽醫療班聊天的過程中,我了解到強尼上尉是個話題人物,在部隊裏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連雇來搬東西的外星民工都認識他。


    他們說,強尼每次受傷痊愈都拒絕休假,申請迴到戰場,


    負責媒體的軍官把他包裝成人類英雄激勵士氣,當做征兵廣告使用,


    這家夥似乎是想死在戰場上,經常幹出些匪夷所思的舉動,所以得了瘋狗強尼的綽號。


    護士看著我們連的傷兵,小聲說道,可憐的家夥們,跟了瘋狗強尼,怕是活不長了,斯巴達連隊在下階段的任務中是負責突擊的箭頭部隊。


    我得承認,不論這小護士的話是真是假,著實是令我心神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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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傾盆大雨,


    似乎塔達林的神明在為信徒們暗淡的前途而哭泣,我們也不好受。


    參謀部以為我們掌握了製空權就可以為所欲為,低估了敵人的防空火力,運輸機被擊落不少,前線的帳篷和板房嚴重不足,好的條件要給傷兵和軍官留著,我們隻能用塑料布搭棚子避雨。


    衛生環境糟透了,鼻腔裏充斥著爛樹葉、黴菌、汙泥、血腥、汗臭和尿騷味兒,晚餐就給了幾片壓縮餅幹,就連堅強的奧列格中士都抱怨起來。


    強尼有個優點,就是和手下同甘共苦,他拒絕住進板房,全程和我們待在一起。


    雨水砸在塑料布上,浸水的地麵變得泥濘不堪,似乎一切都在發黴,


    渾身說不出的難受,強尼鼓勵大家講話,他說這條件遠遠不算最糟的,他說的有些話,對我來說印象頗深;


    “小子們,別抱怨了,


    憂鬱的有錢人得靠安眠藥和遮光窗簾才能入睡,他們害怕自己龐大的金庫裏鑽進小偷,時刻攥著鑰匙惴惴不安。


    我們斯巴達連隊的勇士可沒那麽多破事兒,給個沙坑,允許他在裏頭睡覺,他就會像一條拱進蘋果裏的蟲兒一樣幸福——唿唿大睡。


    的確,疲憊是最好的助眠劑。


    可現實是,大家根本就睡不著。


    奧列格中士講起自己剛入伍時候的事,


    在新兵宿舍,總有人吹噓自己心狠手辣,在酒館鬥毆沒輸過,在社會上是個狠角色之類。


    可到了戰場,一見了血,以前吹得最兇的那幫人很快就嚇尿了,


    這說明,紙上談兵是一迴事兒,親手參與殺戮則完全不同。


    他說,“如果每個人都得親手拿刀子屠宰牲畜獲取肉類,那我想,多數人,都會變成素食主義者,佛教徒。”


    強尼說道:“素食主義者……提起來就來氣!


    小時候,就因為這幫人的示威抗議,超市下架肉類,害我吃了好幾個周的蘑菇和大豆。”


    奧列格說道:“雖說人類是雜食動物,但那隻是為了應對饑荒,對於肉類的渴望已經寫進了基因裏。”


    強尼笑著說道:“如果一個連隊的,血氣方剛的新兵連續吃上兩年的菠菜罐頭和土豆泥,


    我想他們每個人都會變成屠夫,去下水道逮住肮髒的大耗子,剝了皮烤著吃。”


    大家都樂了,嘴裏嚼著滿是防腐劑的壓縮餅幹。


    我越發思念家人,


    不知母親和妹妹今晚吃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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