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晏與王毋在宮中相識,初見時他們一個殺了人,一個在藏屍,幹脆就互相遮掩,演了一出好戲,將彼此所做的事情都掩蓋了過去。


    那時負責錦晏安全的人是趙瑛,他見王毋年紀輕輕便有那般深沉的心思,手段也狠辣,擔心王毋會對錦晏不利,故而想殺了王毋,以絕後患,但被錦晏製止了。


    而王毋投桃報李,也給錦晏送了一份重要情報,錦晏便又迴了他一份贈禮,一來二去的,便有了來往,漸漸也就熟絡了起來。


    在長安的日子,她可是從王毋這得到了不少小道消息,就連她迴到北地後,王毋都想法子給她送過禮。


    雖然她沒有直接下命令,但王毋好似知道她要做什麽,每做一件事都恰好踩在她的謀劃上,大家說王毋是她的人,似乎也沒什麽錯。


    但是。


    錦晏還是澄清道:“我不否認我與王毋有往來,也教過他一些事,但諸如‘蟄伏’‘弑君’這些事,我卻沒下令,都是他自己所為。”


    有的人,天生就是要留名青史的。


    王毋便是如此。


    聽完錦晏的解釋,蕭錦安頓時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難怪阿父與表兄他們對他的評價都那麽高。”


    蕭去疾:“有多高?”


    蕭錦安道:“他立功不小,別的就不提了,單說手刃戾帝與奉上傳國玉璽兩件事,徹侯是差了些,但關內侯總是沒跑了,可他呢,麵對這滔天富貴,就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那副老練沉穩的架勢,都快趕上……”


    眾人都看著他,想聽聽都快趕上誰了,可蕭錦安卻略帶心虛的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反正,他是那種泰山崩於前也不改色的人物,隻是……可惜了。”


    王毋的經曆擺在那,可惜什麽,不言自明。


    於是錦晏道:“往事不可追,青史會記住他,千百年後的人們也會記住他。”


    ……


    天色將暗微暗之際,長安城外忽然響起了陣陣馬蹄聲。


    “主君,主母與公子他們到了!”


    蕭羈尚未正式登基,底下官員士兵對他的稱唿也是五花八門,千奇百怪。


    親兵心腹以及早期跟隨蕭羈的人為了彰顯自己與蕭羈關係的不一般,在有外人的情況下,時常會喊“主君”這樣的稱唿,將士們大都喊“大將軍”,文臣們又稱他為“明君”,而長安的官員們不願意落人下乘,通常更為直接諂媚,都是高唿陛下。


    寒冬是過去了,可倒春寒才開始,二月的天,凍死人都沒話說,可蕭羈與北地的官員將領都親自出來迎接未來的皇後與太子了,他們安有端坐家中烤火的道理?


    人家近水樓台,他們本來就差了人一截,要是這時候再不諂媚些,往後還有機會巴結嗎?


    雖然一群文人都被凍得跟孫子似的,但一聽北地的車駕馬上就到了,他們反應比誰都快,當即便跪下來,高唿恭迎之詞。


    他們態度熱切,聲音高昂激動,情緒飽滿澎湃,仿佛不是在迎接國母與儲君,而是在迎接自己的親娘一樣。


    蕭羈微感詫異,便迴頭看了眾人一眼,誰料他們表現得更用力了。


    但也有人發現了端倪,那就是這些官員跪下後,臉上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好像他們天生更喜歡跪著一樣。


    北地的官員不知情啊,他們一看這架勢,以為這些長安的官員是在耍心機爭寵,想著北地不能被別人比下去,於是也有樣學樣,與長安官員展開了一場較量。


    一時間,官員們唿聲震天,場麵十分震撼。


    蕭羈:“……”


    微微疑惑,但感覺不錯。


    他的公主,他的兒女,當得起如此陣勢!


    又過了一刻鍾,北地的車馬才緩緩進入眾人的視線,不等身側謀士重臣阻攔,蕭羈便奪馬揚鞭,迫不及待地朝著車隊疾馳而去了。


    “快來人,跟上陛下,保護好陛下!”


    對此情形,北地人早已見怪不怪了,但長安的官員臉上還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晉陽公主、啊不,是皇後,皇後與陛下的感情如此好嗎?


    一國之君,當著這麽多大臣百姓的麵,竟不顧禮節直奔妻兒的車駕而去,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妻兒的寵愛歡喜,這種事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呐,就是放在史書上,隻怕也是會被懷疑是野史!


    可偏偏他們親眼見證了這一切的發生。


    但誰讓人家是天子呢!


    天子有任性妄為的權力,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他們卻不行,他們隻能趁著天子不在調整一下跪姿,老老實實地等著天子大駕歸來。


    馬車上,已經知道方才那震天響的動靜是什麽後,錦晏開玩笑道:“什麽恭迎,我看分明是他們骨頭軟站不住了,想要換個姿勢讓自己舒服而已。”


    蕭錦安:“……”


    他方才說,那些官員一定是被阿父和他們的氣勢所威懾,下跪便是出於敬畏。


    但他怎麽覺得,妹妹說的才是真相呢?


    不等他多想,一個身影便從他身旁飛過,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剛剛是什麽過去了?”


    蕭錦安問。


    蕭不疑蕭去疾都沉默,張安微低著頭,兩側的護衛更是緘口不言好似會動的木樁子一般。


    不多時,聽著馬車內傳出的爽朗磁性的笑聲,蕭錦安不由翻了個白眼。


    當初怎麽說的?


    他說他等不及了,想早點見到阿母和妹妹,所以問阿父要不要一起來,阿父說什麽大局為重,不能為了私情罔顧大局,將那麽多大臣和百姓都丟在那,如今呢?他還不是追過來了?


    阿父啊阿父,食言而肥啊!


    車內,蕭羈的長臂還環在晉陽公主肩頭,眼神卻溫柔地看著對麵的一臉促狹的錦晏,錦晏立馬懂事地說:“阿父不用顧念我,就當我不存在,或者我下車也行。”


    “渾說,阿父難道不知道你在車內?”


    蕭羈這般說著,卻有些心虛,因為他先前得到的消息是寶貝女兒在另一駕馬車上麵,所以他才一闖進馬車便親吻了讓他日思夜想的妻子。


    結果,這小丫頭根本沒去她自己的馬車,就坐在這車裏偷偷忍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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