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原本大臣口中的“天怒人怨”尚且存在誇大的嫌疑,那麽雷擊之後,不論是大臣還是百姓,不論是太子黨還是中立黨,抑或是一些貴妃黨,心中都已認定了梅家的罪行。


    有些知情但心存猶豫的人,當下也不再猶豫,直接衝上前來,“大人,小人要作證,小人曾親眼見過梅家公子活活打死擋路的乞丐,奸汙民女!”


    “大人,小人有冤情啊,梅家老爺老管事的兒子搶占我家鋪麵,奸汙殺死了我的女兒,小人多次報案無果,求大人替小人申冤,求大人還小人一個公道啊!”


    在一片作證和訴冤的聲音背景下,丞相嘲諷地“哼”了一聲,“國師大人,少發誓,免得被雷劈。”


    國師:“這就是個巧合,這雷落到了觀星樓,又沒落到我頭上,你怎麽能賴我?”


    丞相睨他一眼,“那你不妨再發一誓,看是不是巧合。”


    國師:“……”


    那萬一巧了呢?


    看國師啞然失語,丞相才道:“看吧,你也不確定下一個雷會不會劈你頭上,又如何敢坐視事情鬧大,你就那麽肯定自己可以為公主擋下一切災禍?”


    國師再度沉默。


    就在丞相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說:“我會竭盡全力,保公主殿下平安。”


    至少,他死之前,公主殿下不會有事。


    ……


    梅家好不容易才澆滅的火勢,因這一擊雷霆又死灰複燃,火勢又蔓延了開來。


    為了防止火勢像周邊民居擴散,官兵們都帶著人去救火了。


    本已離開的太子和柳懷瑾又折迴了梅家巷口。


    見太子去而複返,官員們都動容不已。


    太子隔窗安排了一些事宜,又將柳懷瑾留下代他處理事情了。


    等到侍衛掉轉馬車,再次踏上迴宮之路時,馬車裏已經多了一個人影。


    太子看著忽然出現的錦晏,表情又驚喜又後怕,“晏晏,怎麽不聽話……”


    “誰說我不聽話了?”錦晏反問。


    太子:“……”


    聽話的話,梅家能發生這樣大的事情?


    貴妃和錦瑟那裏以後如何上不好說,但梅家,經此一事,別說再翻身了,能保住不被抄家滅族就不錯了。


    他語重心長地對錦晏道:“梅家人犯事的證據,我手下的人一直都在收集,隻等合適的機會……”


    錦晏笑吟吟看著他,“哥哥,你要的機會來了,你不開心嗎?”


    太子啞然失語。


    他從未想過他的妹妹遠居深山還能如此洞悉朝中形勢,如此清楚他心中謀劃,甚至為他送上這樣一份大禮。


    他心中動容,卻也擔心,“晏晏,我信你這些年學了一些本事,但像今夜之事,不要有下次了。”


    “哥哥不會以為今夜那些東西,都是我變戲法變出來的吧?”錦晏說。


    太子:“那那些冤魂是怎麽迴事?”


    他的妹妹,難不成還能禦鬼?


    錦晏先是為他解釋了一下爆炸和鬼火,這二者太子早就見識過,故而並不感到奇怪。


    但是聽到那些怨鬼是真的存於梅家,隻是被一個陣法給困住了才無法為他們自己複仇,太子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


    “陣法?”他問。


    錦晏點頭,“是陣法,不過就是很低級的那種,稍微學點兒驅鬼術都能畫出來。”


    太子:“那你呢?”


    錦晏:“我不用學啊,那些東西,我一看就會。”


    太子便誇錦晏聰明,但又擔心不已,“按你所說,那應當是梅家找了術士壓下了這一切……不過後麵的天雷是怎麽迴事?”


    錦晏:“可能是因為我在替天行道,打了老天的臉,他們不好意思再撞死,所以就隨便劈了那麽一下?”


    太子:“……”


    這答案聽起來也太不靠譜了。


    看太子表情搞笑,錦晏忍俊不禁道:“哥哥,我開玩笑的,我也不知雷電是怎麽迴事,反正從它隻劈梅家不劈其他地方看,老天爺這眼睛,還沒瞎呢……”


    “不可渾說。”太子忙道。


    錦晏:“哎呀知道了,我這不什麽事兒也沒有。”


    太子嗔她一眼,“這次便罷了,下次做什麽前,最好傳話讓我知道,不許再這麽冒險了。”


    錦晏:“知道了。”


    “乘影呢,他怎麽不在你身邊?”太子問。


    錦晏一頓,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朝太子討好地笑了笑。


    太子頓覺不好,“他去做什麽了?”


    錦晏抬手,指了指皇宮的方向。


    “你讓他去嚇貴妃了?”


    “皇帝。”


    “……”


    “…………”


    短暫沉默後,錦晏說:“我也沒做什麽,就是讓他拿了一些鱗粉,然後拿上了我剪出來的小紙人,讓他去皇帝寢宮轉一圈,反正今夜梅家冤魂集齊訴冤的事情已經傳遍京城了,有那怨念很深道法高強的厲鬼跑去皇宮麵聖,也很合理,對吧?”


    才再三叮囑完讓錦晏不要衝動行事,乍然聽到這些事,太子腦瓜子又開始嗡嗡叫了。


    他恨不得把錦晏提起來狠狠揍一頓,但打又舍不得,罵也不能罵,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


    “晏晏,我剛剛怎麽說的?”太子說。


    錦晏:“我都記住了,但乘影去皇宮,是我之前安排的,不出意外的話,他這會估計都在皇帝寢宮了。”


    太子:“那要是有什麽意外呢?他是天子,是帝王,萬一他能識破你的法術,萬一他又……”


    “沒有萬一。”錦晏說。


    太子剛要張口,她忙說:“哥哥就別念叨我了,你要趕快迴宮,快馬加鞭,還能趕上救駕,雖說我們也不稀罕他的感激,但有個‘救駕之功’在,總比沒有強,他日後再想刻意刁難你,也得顧一下自己的老臉,是不是?”


    太子腦殼又開始疼了。


    安排得頭頭是道,到底誰是哥哥誰是妹妹!


    但錦晏完全不給他反駁的機會,她說:“我忙活了半晚上,覺都沒睡,乘影更慘,被我安排跑來跑去撒炸藥撒鱗粉,兩隻腳都磨出火星子了,我們這麽辛苦,就是為了今晚的事能有個完美的結局,哥哥你快迴宮,可別錯過了大好的機會。”


    “不用擔心我,我走了。”


    說完,錦晏便消失了。


    太子看著對麵虛空,無奈歎了口氣。


    “殿下……”


    “迴宮。”


    讓妹妹聽話太難了。


    那便聽妹妹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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