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雕欄玉砌的觀星樓,如今隻剩下一個被柱子和大梁支撐起來的框架,而框架之下,鬼火忽隱忽現,無數孤魂野鬼伸出了尖利的手指,張著血盆大口向下咆哮,似是在向梅家索命。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聽多少“鬼火”和“怨鬼”的故事,也比不上親眼目睹這一切來的真實。


    原本對壯漢所言半信半疑,覺得壯漢和圍觀百姓的恐懼不過是膽小怕事的人,在這一刻也被嚇得渾身癱軟。


    “怨,怨鬼!”


    有人滿臉恐懼的喊了起來。


    這人身側的好幾個人,臉色都跟他一模一樣,除了恐懼,便是更大的恐懼。


    他們都是貴妃一派的官員,在梅家的諸多事情上,他們從來都是直接包庇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他們活到現在,還從未見過有什麽因果報應。


    可如今,梅家的事,卻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丞相一個眼神過去,那幾人嚇得立即噤了聲,可他們恐懼中摻雜著心虛的表情已經表明了一切。


    他們心裏有鬼。


    這個“鬼”不僅真的存在,還潛伏在他們身邊,時時刻刻都準備著向他們複仇。


    將幾人形態看在眼中的其他人,立即爭相開始表態。


    “梅家到底殘害了多少無辜性命啊!”


    “上奏!我要向陛下上奏,徹查梅家,還每一個冤死之人一個公道!”


    “國師大人呢,今日這般重要的場合,國師大人怎麽不在?”


    “已經派人去請國師大人了。”


    “梅家人草菅人命,作惡多端,罪大惡極,人神共憤,天理難容,這次我即便拚上性命,也要為這些枉死的冤魂一個說法!”


    “此等冤案若不能查清,我們有何顏麵麵對天下百姓?”


    “請太子殿下下令,徹查梅家冤案!”


    “太子殿下,下令吧!”


    大臣之後,連周圍百姓都跪了下來。


    所有人都在請求太子下令,徹查梅家冤案,查明那些冤魂的身份,還枉死的人一個公道。


    鬼火已然消失,冤魂再度歸於沉寂,觀星樓又變成了一副殘垣斷壁。


    太子的視線從觀星樓上收迴,他看向跪了一地的朝臣和百姓,沉聲道:“將梅家封鎖,梅家所涉案件,皆交由刑部大理寺禦史台審理。”


    “百姓上訴冤情,要逐一徹查,推脫不辦者,革職查辦,屢教不改者,殺。”


    “有知情者,上報官府,可獲賞銀,這個度,你們仔細斟酌。”


    “知情不報者視為包庇,重罰;作偽證者視為同罪,重判……”


    太子一連下了多道指令。


    眾人聽著,便知太子殿下這是要動真格了。


    這些指令,一環扣一環,從上而下,若能徹底執行下去,那便是直接封死了梅家的路。


    等到梅家那些惡行被徹查出來,必會天怒人怨,到時即便有貴妃和紫霞公主為他們求情,陛下也很難不顧及民間的聲音,再如之前一般一意孤行縱容貴妃和公主,縱容包庇梅家。


    更不要說,如今的陛下,與貴妃和公主之間,早已不似之前那般親密無間了。


    等到太子吩咐完,丞相又將太子的旨意細化完善,同時又提出了一些對案件更有利的提議。


    “殿下,您傷勢還未好,您先迴宮吧,這裏的一切,臣會負責。”丞相說。


    他說完,其他人也都擔心地看向太子。


    太子能過強勢冷靜,也一直沒表露病態,以至於他們差點都忘了太子還有重傷在身。


    “此處之事,我等會協助丞相一起處理,還請太子殿下保重貴體。”


    “請太子殿下迴宮!”


    太子並未推辭,“既然如此,諸多事宜,就交給眾人大人了。”


    “請太子殿下放心,我等必不會讓太子殿下失望。”


    “孤失望倒是其次,重點不要讓冤魂失望,讓百姓失望。”


    “臣等謹記!”


    乘風等人都去執行任務了,柳懷瑾便扶著太子上了馬車。


    “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走了半天,國師才慢悠悠來了。


    眾人一看,都急忙上前去,“見過國師大人!”


    他們一邊疑惑國師為什麽來得這樣遲,一邊又變著法說好話討好國師,能不能給他們幾個護身符什麽的。


    雖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可今日受到的驚嚇實在是太大了,他們一時之間別說消化了,恐怕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都會提心吊膽寢食難安了。


    若能求得護身符,也能心安不是?


    國師聽完,就迴了兩個字:“沒有。”


    眾人:“……”


    怎麽會沒有呢!


    堂堂國師,神通廣大,卻如此小氣!


    國師似是聽到了眾人的心聲,他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護身符沒有,若你們想要日日看到今日的畫麵,那我有的是辦法。”


    眾人一聽,看他的表情比看見怨鬼還恐怖。


    這說的是人話?


    不對。


    國師歲數不知凡幾,來曆也成謎,或許他不是人也說不定!


    這時丞相才走了過來,其他人趕緊退了下去,丞相道:“你真是好算計啊。”


    “子殊,我怎麽聽不懂你這話的意思。”國師道。


    丞相:“紫霞公主來曆不凡,仗著所謂‘天命’,她和貴妃,乃至整個梅家都高高居於常人之上,甚至是陛下之上,曾幾何時,你奉勸陛下不可對天命之說太過執著,萬物自有定數,陛下不聽,反而冷落了你這個國師,如今你坐視這一切的發生,難道不是想要通過‘鬼魂之說’迴擊紫霞公主的‘天命’嗎?”


    國師捋了捋並不存在的胡子,他道:“你說對了一半,我確實在坐視這一切的發生,但我從未想過要迴擊任何人。天命又如何?物極必反,該來的總會來,時間會讓陛下看清一切。”


    丞相:“可你推波助瀾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


    國師:“不會有萬一,公主殿下不會有事。”


    丞相:“你如何保證?”


    國師:“我對天發了誓……”


    “誓”字還未落地,眾人頭頂便響起了一聲霹靂。


    虛空被撕裂出數道口子,無數紫電匯聚相撞,宛若咆哮發狂的遊龍,氣勢雄渾壯觀,似是要將整個天下都吞噬殆盡一樣。


    眾人還未迴過神,那條紫龍便直直落在了觀星樓上。


    哢嚓。


    電光石火間,觀星樓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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