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我都在這裏蹲了兩天了,總算讓我看見你了。”


    明星的住址在娛樂圈是公開的秘密,想知道不難。薑烯跟董酥白迴家都是直接把車開到地下室,難怪他蹲了兩天也見不到人。


    楊偉成繞著薑烯走了幾圈,徑自感慨道:“我們小烯真是一點都沒變,不管舅舅什麽時候見到你,你都這麽好看。”


    “好看”這兩個字他咬得很重,薑烯聽後諷刺地笑了笑,隻是這笑意不達眼底,依舊陰沉著眉眼沒做聲。


    楊偉成見人對自己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也不氣餒,幹脆就不跟他墨跡了,按上他的胳膊覥著臉商量道:“小烯啊,舅舅知道你忙也不想打擾你……今天過來呢就是想讓你借舅舅點錢。我保證!從此以後再也不找你了,就——”


    “沒錢。”


    薑烯沒等他說出具體金額就揚言打斷,直視他的眼神裏不知道是冷漠還是失望。


    他也不怕什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反正他早就無所謂了,冷笑著迴眼打量麵前的人,說出口的話逐字逐句化作匕首,無差別地往兩人身上紮。


    “你拿到的錢還不夠多嗎?你用我在東樺院換來的那一千多萬呢?你要是老老實實過日子,怕是這輩子都夠你瀟灑了。”


    他深吸一口氣:“我不管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但我明確告訴你,你在我這裏一分錢都拿不到,哪裏來的滾迴哪裏去。”


    “我媽已經死了,你放過我算了,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薑烯甩開他的手站起身,連調動情緒生氣的力氣都不想有,平靜得就像他隻是個負責轉述的中間人。


    楊偉成低著頭左右看了看,在他準備轉身走的時候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小烯你救救我吧,舅舅知道你有錢,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好不容易才躲來外麵,你不知道那些人會怎麽對我的!”他往前跪了幾步,拉住薑烯的手苦苦哀求,“舅舅小時候就對你是最好的,這次也答應你,等還完欠下的錢我就再也不賭了,我發誓!”


    手腕被他用力握著,袖套也跟著往下滑了一截,大臂上是經過多次祛疤手術後留下的深淺不一的印記。


    薑烯掙開他把袖套提迴去,漠然地往後退了一步。


    “我最後再跟你說一遍,我沒錢給你,你想還債自己去賺。卸貨、進廠、去工地幹苦力,這些我都幹過,都能賺錢,唯一賺不了錢的就是跪我。”


    楊偉成咬著牙盯著他的鞋尖,一字一句地從喉間擠出一句不甘:“小烯你別這樣,你別忘了我為什麽會變成這個下場,要不是為了幫你還債我怎麽可能會欠這麽多錢!”


    又是熟悉的言論,薑烯被他這話氣笑了,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隻是沒多久,他就發現他眼眶在不自覺地發酸。


    時隔一年多,今天是他第一次重新正眼看向這個曾經給自己創造過很多驚喜跟愛意,在他童年的地位甚至超越了父母的人。


    可這個人已經變得跟他記憶裏完全不一樣了。


    陌生到他找不到半點以前的影子,甚至懷疑是不是被一個相似長相的人取代了。


    薑烯稍微仰起頭等心裏翻湧的情緒過去,轉開視線無聲地緩出一口氣,他不想再在這人麵前流露出一星半點的恐懼跟茫然。


    他定了定神,冷靜地迴應了他剛剛的話:“你跟你兒子真不愧是一家人,連說出來的話都一模一樣,可是你們父子倆這麽合拍他為什麽出國不養你了呢?”


    “你欠這麽多錢是因為我嗎?你的賭癮是因為要還債才有的嗎?你順序是不是弄反了?”


    薑烯毫不留情地拆穿道:“公司的欠款我有的是辦法還,不需要你的自以為是。你隻是借了債務這個名頭光明正大地去借貸去賭,去滿足私欲而已。別什麽鍋都往我頭上扣,你後麵用我換迴來的那筆錢有十分之一花在公司債務上嗎?”


    “那些欠下的錢,是我把車子、房子,所有能賣的東西通通賣了,找了三四份工作一點一點補上的,跟你沒有半點關係。”


    薑烯指尖輕輕搭在桌麵上給自己借力:“你滾吧,要麽自己滾,要麽我現在喊保安幫你滾。”


    他說完提上袋子就走了出去,隻是還沒走兩步,他就聽見背後傳來楊偉成惡叉白賴的低喃。


    他不想搭理他,可這話讓他沒法不搭理。


    “你沒錢,可我不信你那個大明星也沒錢!”


    “他們這些明星,一個個都是人模狗樣的東西!我們辛辛苦苦賺一輩子的錢都沒有人家幾個月賺的多。”


    跪久了腿上發麻,楊偉成撐著桌角慢慢站起來,臉上早就沒了剛才的低聲下氣,惡狠狠地看著他,不依不饒道:“他們的消息在網上很多,我大不了 在他去宣傳什麽破東西的時候當麵找他,我就不信……你幹什麽!”


    他話沒說完,整個人就被一股巨力猛地按在牆上,側臉摩擦牆麵火辣辣的疼,胳膊肘被人別在身後半天都動彈不得。


    薑烯雙眼由於剛才情緒波動布滿血絲,盯著楊偉成的臉跟麵對死人一樣停滯不動。他僅有的一點耐心也徹底流失,眸中的寒光讓人不寒而栗。


    “你敢找他一下試試?”


    “我說舅舅啊,我想把你信息神不知鬼不覺地單獨傳給你害怕的那些人,簡直輕而易舉。”


    薑烯眉尾動了動,冷聲警告道:“你猜他們知道後多久能找到你?”


    楊偉成沒想到他一瞬間情緒起伏這麽大,被他盯得心裏直發毛,張著嘴發不出聲音,連手腳都是僵硬的。


    他本能覺得薑烯的威脅不止於威脅,他可能真的幹得出來,趕緊軟下態度哀求道:“小烯放手!我不找他!我不找他!我喘不上來氣了!”


    薑烯的手肘剛好抵在他脖子上,見他所言不假,確實被自己壓得臉色發青,甩開手把他撂在地上。


    短短幾分鍾親眼見到他無數種情緒切換,薑烯多跟他待一分鍾都覺得惡心,一言不發地徑直往小區外走。


    楊偉成躲到現在早就走投無路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要到錢,自然不可能放過薑烯,吐了口痰爬起來照樣跟著他。


    望山居附近很難打到車,薑烯也不想打車,無視掉楊偉成跟在身後的念叨,一個勁走了快兩個小時的路程,到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級酒店要了間單人房。


    楊偉成沒錢訂房間被安保人員攔在樓下,他眼看薑烯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樓梯口,連忙不顧形象地在大堂裏撒潑打滾大喊大叫。


    言語中滿是薑烯這個晚輩沒良心,害得他現在要流落街頭。


    家務事外人也不好插手,安保人員為難地看著兩人。


    薑烯搖搖頭示意自己跟他不認識,按規矩辦事就好。


    “你要鬧你就自己在這裏鬧,反正我也不要臉,我不怕丟人。”


    楊偉成看他真的打定決心不管自己,索性破罐子破摔,衝著他的背影狠戾地提醒道:“小烯!我拿你當親生孩子看待,你別不識好歹!你要真這麽無情無義我也沒什麽好幫的了!”


    “你不會不知道我手上u盤裏的東西是什麽,你別逼我,我不想鬧到你跟我都不好過的田地!”


    薑烯聞言步子微頓,緩緩閉了閉眼睛,終是沒轉頭理他,獨自迴了房間。


    催命一樣的嚷叫聲從耳邊消失,薑烯如釋重負地脫力坐在地上,他太累了,把全身力氣都靠在床上許久沒動。


    強行偽裝出來的鎮定在隻有他一個人的時候土崩瓦解,他仰頭倒在床上,用手肘擋在眼前,花了十幾分鍾消化完滿腹的委屈。


    眼尾的水漬被袖套吸幹,他突然有些迷茫。


    情緒一下消失得太快,不受自己控製,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出什麽反應。


    是該繼續大哭一場嗎?還是要發瘋一樣在房間到處亂砸發泄情緒?


    他好像一時間腦子鈍住了沒法正常思考,眼前的東西變得有些虛幻。


    他皺了皺眉,意識到什麽不對,立馬挪到一個相對安全沒威脅性的角落,下意識想去兜裏翻藥瓶,卻發現下班的時候剛好把藥瓶收包裏了。


    房間裏昏昏沉沉的,他格格不入地坐在原地發呆,不想去開燈也不想收拾。


    他定的是小時房,隻要了兩個小時,他就想用這點時間讓自己放空一下。可他越是不讓自己去想,腦子就越是叛逆的非要他去想。


    想董酥白,想他爸媽,想他爺爺……還有他以前的舅舅。


    第60章 “這裏麵不是維生素b啊”


    薑烯爸媽平時工作很忙,公司就是他們各自的第二個家,家庭跟事業頂破天了也隻能分個四六開。


    父母雙方的愛都沒缺席,就是陪伴不多,所以薑烯小時候其實是跟他舅舅比較親。


    楊偉成是個無業遊民,渾身上下除了不上進以外沒什麽別的缺點。


    性格大方又逗趣,人長得也中規中矩,銀行卡上有爸媽跟姐姐姐夫的定期續費,日子過得要多滋潤有多滋潤。


    楊家對子女長大後能不能成龍成鳳全然不在意,隻要最後的人生軌跡沒偏離到社會敗類那條,他們都選擇放養,因此對自家這個小兒子也從不做強製性的要求。


    楊偉成結過一次婚,隻是婚後沒幾年老婆就嫌他沒長進走了。他不想讓兒子生活在重組家庭的氛圍下,所以不管其他人怎麽勸怎麽說,他都沒動過一次想成家的打算。


    在薑烯印象裏,這個舅舅簡直就是動畫片裏超級英雄的存在。


    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在溺愛範圍外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能搭個梯子給你取下來。


    小到孩子間的矛盾調和,大到老生常談的爛道理,他每一項都能在恰當的時間掰扯到你腦子裏。


    小孩七八歲是狗都嫌的年齡,薑烯的爸媽情緒已經算是家長中很穩定的,但有時候看見薑烯搞出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名堂還是氣得頭頂直冒火。


    可楊偉成卻基本沒生過氣,還總喜歡樂嗬嗬地安慰他。


    薑烯正兒八經見他發脾氣隻有一次。


    是他們一家幾口在海邊度假的時候,其他人在帳篷外燒烤,楊偉成就陪薑烯在岸邊學衝浪。


    衝浪教練規定必須一對一,但那時剛好是旅遊旺季,臨時起意想體驗的學員不在少數,教練見薑烯還算有點天賦就讓他在不遠處先自己練。


    結果一個浪打過來,薑烯連人帶板一起被拍在水下,要不是楊偉成及時發現衝過去撈人,他現在估計早就在忘川投完胎了。


    這次也是薑烯第一次看見他這個舅舅生氣,暴躁到直接衝上去把教練從岸邊扯到沙灘,一腳就踹了上去。


    像這樣的袒護數都數不清,也正因為這些迴憶太真實了,所以薑烯麵對現在的楊偉成才覺得很難接受。


    腕表的指針轉了一圈又一圈,窗外的天色不到幾分鍾就暗了下來。


    薑烯點開微信群聊裏轉發的東樺院案開庭時間,視線先停在手腕那串董酥白給自己求來的轉運珠上,隨後又定在屋內一處角落,點了兩根煙放旁邊慢慢燃。


    鬧鍾歡快的鈴聲很快就打破了這段不知道準備持續多久的死寂,屏幕上跳出“養老院”三個字,是薑烯每月用來提醒自己交錢的日子。


    點進公眾號的繳費平台,上麵提示的卻是已完成繳費。


    他奇怪地“嗯”了一聲。


    他什麽時候交錢了,他怎麽不記得?


    薑烯擰眉坐直身子,趁養老院沒下班打電話跟客服要了張電子收據。


    收據上顯示幫他繳費的是串陌生卡號,他垂下眼簾,心裏大致有了個模糊的答案。


    果然,等他查詢完所屬信息,一個“董”字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眼前。


    周圍的時間仿佛一瞬間停滯了,隻在幾分鍾後,電話那頭傳來客服的輕問。


    “喂您好?薑先生?您這邊還有別的事要問嗎?”


    “……嗯?什麽?”薑烯腦子比嘴巴慢了一拍,迴過神後問道,“這張卡交了多久的費用?”


    “一年。”


    薑烯輕輕應了一聲,繼而交代道:“以後每個月的費用我自己來交,如果不是我本人繳費的,麻煩你們那邊幫我拒絕掉吧。”


    客服語氣透露出困惑,但也沒多過問:“好的。”


    “麻煩你們了。”


    薑烯掛斷電話放空地坐了一會兒,習慣性點開郵箱查看未讀來信,卻意外看見一封購票成功的通知。


    他一下不記得自己買了什麽票,點開看了才想起來是之前幫董酥白搶的那場天文展的預售票。兩場展覽都在這周,門票明後天會快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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