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不閃不躲,盡管讓她看去,她所見之處盡是真誠。

    可就是如此,葉愫才不信。

    “不知城主想要葉愫答應你什麽?”

    宮子巡是隻老狐狸,又怎麽會任由她把前提條件給落了,“小愫答應本座,本座才能說,若小愫不答應,本座又何故浪費這個口水。”

    葉愫皮笑肉不笑,“同樣的道理,若是城主不說的話,葉愫又怎麽能夠知道我能不能做到?要是我不能做到的話,城主又會怎麽看我?表麵上小愫小寶貝,暗地裏葉愫沒用鬼麽?”

    宮子巡被她這話給逗笑了,斟酌兩分,拉過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臉上,“要是本座說,本座是真的喜歡上了小愫你,想要你留在良城做本座的城主夫人,你做還是不做?”

    葉愫第一反應,是宮子巡在試探她。

    可仔細想來,卻覺得自己想的太淺了。

    她與原主可謂沒有絲毫相似之處,要說懷疑,宮子巡早該發現她們的不同,而且,照著他的狐狸勁兒,就算她不是葉愫,隻要有能夠利用的地方,管她是誰?

    那麽。

    宮子巡為何要說這樣的話?

    這問題直到葉愫入睡前都沒有想明白,而水妍卻是扼腕歎息。

    城主不是都將小姐送進房間了嗎?為什麽在這關鍵的時候居然迴房去了?真是,孺子不可教也!難道還要自己明天帶著案板去敲打敲打城主那榆木腦袋嗎?

    這麽好的機會,就這麽浪費了啊啊啊啊。

    “主上,您這樣,確定不會後悔嗎?”

    明安皺著眉,他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容玦下手的確狠,可自家主上的藥也不是尋常的,在床上躺了許久,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要不是主上說葉愫那人動不得,他都想先打一頓她出個氣。

    可自己這想法還沒落實,便聽到了在壽宴上的事情。

    宮子巡看著窗外,當日他讓工匠做這窗戶時,便是對著那人的方向,往後的每一天,隻要他站在這裏,他就感覺自己在看著她一般。

    “若是為了她,又何談後悔。”

    明安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到底是沒忍住,“可主上也不能委屈自己,那葉愫是什麽人,先前纏著衡親王不放,而後又是容親王,主上,葉愫此人定然不簡單,你可切莫被她給騙了。”

    宮子巡輕笑出聲,隨後笑聲更是放大,明安不解他為何笑,他卻道,“葉愫的確不簡單,你我都知京都城對葉家小姐的評價,毫無大家閨秀模樣,長相醜陋,琴棋書畫一概不知,為人更是粗鄙,可是明安,我們見到的葉愫,真如傳聞一般麽?”

    “這……”

    明安猶豫了,最初的葉愫的確和傳聞一樣,可自從她從衡親王府離開以後,倒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本座原先以為是與葉愫長得一般無二的人前來冒充她,可越和她相處,本座才驚覺,或許這才是真正的葉愫。”

    明安更加不明白了,“主上,什麽叫做,這才是真正的葉愫,那原先的那個葉愫,難道不是葉愫嗎?”

    宮子巡又笑,“倒也不是,隻能說,先前的葉愫毫無靈魂,而眼下的葉愫,讓人驚喜萬分。”

    “可還是主上,明安還是覺得,這世上好的女子那麽多,主上如此優秀,雖說得不到那位小姐,可到底也是能夠配得上其他的女子,這葉愫……不配。”

    宮子巡轉身,隱沒在黑夜之中,“明安,明日到葉愫身邊去吧,絕不能讓她有半分想離開良城的想法。”

    明安領命,臨走前迴看了看,“主上,若您想見那位小姐,不妨去看看。”

    宮子巡搖頭,“此時此刻,她不會想要見本座的。”

    不知為何,在聽到這話時,明安莫名替自家主子感到心酸。

    第二天雞鳴聲剛響,葉愫便被兩人的吵架聲給驚醒了,仔細聽了聽卻疑惑,要是她沒聽錯的話,一個是水妍,另一個是——

    “臭明安,你一個大男人居然想進我們小姐的房間,你說,你居心何在?”

    “主上派我來保護葉小姐。”

    水妍嗤之以鼻,“就你,還保護我們家小姐?做夢呢吧,我們家小姐要是被你保護的話,那肯定分分鍾都會陷入危險之中,你走,小姐有我保護,用不著你。”

    明安好聲好氣道,“水妍,這是主上的命令,若是你不服從,會讓我很難做。”

    水妍急忙雙手叉腰,“好啊,你這是在威脅我是吧?你個毛頭小子居然敢威脅我,也不看看前幾日是誰就隻剩下一口氣吊著,眼下傷好了就可以胡作非為是吧?”

    明安重重的歎了口氣,“水妍,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我比你大上一些年歲。”

    “比我大上一些年歲?”水妍指著自己的鼻子,“你也不看看自己那張臉,跟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一般,還敢跟我提年紀。”

    葉愫翻了個白眼,這丫頭是在誇他年輕呢還是在嫌棄他長的嫩?

    不過,明安為何要來這裏?

    “吱呀。”

    門開的瞬間,水妍警覺的擋在了葉愫的麵前,“小姐您可別出來,來了一隻大蒼蠅,怎麽轟都轟不走,真的是煩死了。”

    原先對自己從未有過好口氣的明安,在水妍這邊吃癟就算了,竟然一點兒都不惱,葉愫不過眨了眨眼便明白了這二人之間的感情。

    恐怕是一人有意,一人無知罷了。

    不能說水妍無情,要是無情,哪裏會浪費這麽多口舌與這人糾纏,幹脆拿把掃把打出去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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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葉愫揶揄的目光,明安驀然紅了臉,對著她道,“看什麽呢。”

    水妍兩眼一瞪,氣唿唿,“臭明安,你在跟誰說話呢,這可是小姐,城主親自帶迴來的小姐!你給我放尊重點!”

    明安動了動唇,到底沒反駁,葉愫的身份他知宮子巡知,可水妍不知,若是告知,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情來,索性就不說了。

    葉愫攔下水妍的手,“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管是他也好,宮子巡也好,總該是有所目的的。

    明安頓了頓,“城主怕你一直在這裏悶得慌,特許你可以出府,不過為了你的安全起見,你得讓我保護你的安全。”

    葉愫點頭,道理她都懂,變相的監視也懂,也許是經曆的多了,聽到明安這坦然的話倒是沒有半分不適,“知道了。”

    水妍一直盯著她,聽她說出了這三個字後便再沒有了下文,恨她不爭氣,“小姐!你若不喜歡這個人就一定要告訴城主,不然的話,這臭明安可就要一直都在我們的院子裏了!”

    就算不是明安,也會是別的人,在明安和別的人之間選,也許自然是選前者的,畢竟他們也熟了麽不是。

    “好了水妍,”刮了刮對方的鼻子,葉愫笑道,“這院子裏隻有你們幾個女眷,若真出了事還真是沒辦法,有明安在也安全些,我餓了,你給我去準備些吃的唄。”

    水妍轉過身,小姐就知道用撒嬌這一招來對付自己,有本事用這一招對付城主去啊!

    待小丫環腳步匆匆朝著廚房去了,明安才冷了臉,“你離水妍遠一點,要是我知道你對她有半點不好,葉愫,我會要了你的命!”

    “是麽?”葉愫雙手靠後,“宮子巡要你來我院子裏,難道就是為了讓你監視我對水妍好不好?明安啊,姐姐勸你一句,若真喜歡,趕緊告白。”

    明安一聽便慌了,原先的氣勢蕩然無存,結巴道,“什麽喜歡,什麽告白,你在說什麽!”

    葉愫聳肩,哎呀人家不願意聽她的意見,那她閉嘴還不成嗎?

    不過城主府就那麽大,宮子巡沒有限製她的自由,除卻他的房間以及書房不能去,她基本上都逛遍了,就像明安說的,在府中無聊了,也該是出去走走。

    她還想再去看看她的天上月呢。

    因為是,天上月呀。

    疏桐等人好不容易被準許跟在葉愫身邊,一人一個手臂,一個大腿抱上了,眼見著四肢隻剩下一個,水妍也毫不示弱的抱住了最後一個大腿,“你們以為水妍不會?笑話,水妍可是小姐的貼身丫鬟。”

    瞧著那小姑娘的嘚瑟勁兒,疏桐木棉木兮氣得不行,“小姐,我們不要住在城主府了,我們還是迴天上月吧!”

    木棉木兮從未如此想念過天上月,畢竟即使隻有一個名字,那也是小姐思念王爺的見證啊!

    葉愫失笑,硬生生將四個掛件從自己身上摘除,整理了衣衫,“城主府門口,你們如此成何體統,好了好了,我們先出去吧。”

    水妍喜上眉梢,“就是,還是小姐考慮的周到,知道替城主著想,照顧城主府的顏麵。”

    疏桐咬牙切齒,可到底沒法子,寄人籬下。

    自從春樓改為天上月,又有了第一次的渲染,客源自然是源源不斷。

    既然知道宮子巡偶爾會代替春華來這裏,葉愫便沒想著隱藏,反正自己無論去哪裏,都會有人報告給宮子巡,就像她的丫鬟們說的那樣,不要住在城主府。

    不可能不住在城主府。

    畢竟以她對宮子巡的了解,他可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啊。

    葉愫一進門便引了多人注意,宮子巡的生辰宴確實有很多人去了,她不過站定,便感覺到了許多不懷好意以及瘮人的目光,

    轉了一圈,春華也不算是沒有本事,這短短的幾天,居然招了很多新的小倌。

    不過看他們的舉動來看,也都是賣藝不賣身的。

    客人們男男女女都有,也無比例問題。

    見到她不認識的小倌比比皆是,看到派頭如此大的客人,自然會得到多一些的關注。

    小倌將葉愫領到一樓角落的位置,滿懷抱歉,“對不起了小姐,今日客人著實有些多,還得委屈小姐坐在此處。”

    她自然沒有意見,水妍卻是差點將嘴翹到了二樓,神色之中皆是不滿。

    葉愫好笑,哄著她吃了這裏的糕點。

    糕點是她親自寫的配方讓廚房師傅做的,甜而不膩,淡淡的花香加上鬆軟的皮子,很得姑娘們的喜歡。

    水妍吃了第一口便忍不住吃第二口,葉愫見此,將糕點分給了跟來的人。

    中間的台子依舊還在,當初葉愫的想法是,起初上去表演的人定不會多,所以但凡有人想上去,皆可,可到了後期,想表演者愈多,這規矩就不能不立起來。

    她對錢執著的很,因此要求想上去之人,必先交定金,否則便無資格。

    大壯雖說長得不行,但是號召能力是一等一的好,讓他叫幾個大漢來撐場麵沒有任何問題。

    今日上去表演的人,葉愫看了眼,覺得有些眼熟,腦海中卻無半分有關於她的消息,也就作罷。

    官家小姐身著鵝黃色襦裙,服飾簡單,可眼神之中的高傲騙不了人,舉手投足之間也更顯得高貴,讓人將琴擺放砸台中央,隨後步子微起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葉愫的錯覺,她總覺得對方在將手覆琴之前看了她一眼,眼神之中飽含挑釁。

    “本小姐不才,自幼習琴,如今也隻會琴。”

    不過幾句話,卻引來了座下之人的竊竊私語。

    “快看啊,那可是林家小姐林嫣兒,聽說她的琴聲可是贏得過諾大師的讚賞的。”

    “諾大師?你說的可是北國的那個諾大師?”

    “除了那個大師,還有哪個大師在琴藝方麵格外出色嗎?”

    “那我們今日可是有耳福了。”

    “誰說不是呢,可我聽說這林小姐極其高傲,從不肯輕易在旁人麵前顯露自己的才藝,為何今日卻如此大膽,竟在這天上月彈奏。”

    葉愫一麵喝著茶,一麵聽著人家的閑聊。

    不願意在旁人麵前展示,不,她不是不願意,她是看不起你們啊孩子。

    有些人是膽小,怕自己技藝不行,可她看這林嫣兒的第一眼起,便知道她絕非這一類人。

    若不是這個原因,那就隻能是因為她覺得這些人不配聽她的曲兒了。

    琴聲響起的瞬間,眾人便感覺有人將那聲音無數倍的放大,在自己耳邊縈繞,那厚重,讓人重重的喘不過氣來,隨後更是緊張,讓人急迫,頓時唿吸急促,再然後,便是雙眼迷離,不知所蹤了。

    葉愫聽她第一聲,著實擲地有聲,她耳力一向高於他人,琴聲對其影響自然更甚,情不自禁便皺了眉。

    待一曲了,眾人這掌聲是不知是該給還是不該給。

    若給,可旁人無一都還沉浸其中,自己若是先拍了,豈不是會顯得自己極其愚蠢?

    可若是不給,對方可是林家小姐,這一點麵子,當然是要給的。

    林嫣兒倒是沒有理會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彈完琴,驀然臉上掛笑,抬頭看著二樓包廂裏的人,“城主,你總說嫣兒的琴聲好聽,那你倒是說說,嫣兒這次學成歸來,這琴聲可有進步?”

    此話一出,眾人倒是驚了。

    敢情這林小姐不是彈給他們聽的,倒是給城主聽的。

    林嫣兒說完,掃視了眾人一眼,看到葉愫所在處,忽然瞪大了眼睛,“這不是葉愫葉小姐嗎?當日嫣兒在城主的生辰宴上見過你,葉小姐還記得嫣兒嗎?”

    好、高、級、的、對、話。

    葉愫眯眼笑,“大概是記得的吧,不過那日漂亮的姑娘太多了,葉愫沒有全部記住呢。”

    嗯,自己也是棒棒噠。

    見葉愫承認,一群人的議論漸漸大聲。

    “這城主在二樓包廂,聽林小姐的話,城主是與林小姐一起來的,可這葉小姐,不是說是住在城主府的嗎?”

    “我看啊,定是那葉小姐沒有本事,城主多好的人啊,怎麽就不知道抓住呢?”

    林嫣兒笑意不減,對著樓上撒嬌,“城主,你可不要忘了,你答應過嫣兒的,在這天上月琴藝最佳者,你會給五十兩黃金,這話你可絕對不能反悔!”

    “五十兩黃金!天哪,城主這一擲千金難道就是為了博美人一笑嗎?眾人皆知良城無人琴藝能比過林小姐啊!”

    “就是,沒想到城主如此大手筆。”

    林嫣兒聽了那些話,滿意的笑了,卻是有意無意的朝著葉愫那邊看去。

    宮子巡自包廂走出,雙手靠在欄杆上,隨意而瀟灑,“本座所言,自然是真的。”

    雖是為了替林嫣兒證明,可他這似有若無的目光一直朝著她看是怎麽迴事!

    葉愫漸漸咬牙,雙手握拳,宮子巡你個殺千刀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林嫣兒轉了一圈,襦裙隨著她的動作而起,明媚好看,“不知可有人想與本小姐比試一番?”

    先前琴聲眾人都已體驗過,此刻若是上前,豈不是直接送死,自然鴉雀無聲。

    眼見著那黃燦燦的金子在朝著自己招手,葉愫緩緩直起身子,“咳咳,我。”

    三個字,贏得了比林嫣兒琴聲更多的關注。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葉愫理解,理解。

    她朝著台中央走去,伸手一根一根彈著琴弦,問,“這琴,可是林小姐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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