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環境變化的瞬間,葉愫便猛然驚醒,原本疏桐為了她方便並未將燭火熄滅,可一陣風將房間陷入黑暗。

    “誰!”

    她不過將將開口,卻頓時整個人都無法動彈。

    “嗬嗬,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麵。”

    依舊是嘶啞到極致的聲音,葉愫皺緊了眉,那聲音,還真是讓她厭惡。

    可因為他這話,所有線索頓時明了。

    “是你?!”

    照著葉琴在原主的記憶裏,若非有利可圖,她是萬萬不會與那人接近,所有與屠夫有染之事,絕不可能是真的。

    那麽究竟有誰,與葉琴有如此深仇大恨?

    “你說知曉我的身份,葉琴也知曉我的身份,葉賀作為葉琴的姘頭,大抵也是知道的,”葉愫索性閉上了眼,反正睜眼與否,她都看不到那人,“在我與葉琴之中,你選擇了我,是因為我的用處更大,而很顯然,你是為了表明你對我亦是有用的。”

    那人嗬嗬笑了兩聲,“你著實變了不少。”

    葉愫心中一驚,這不該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麵。

    到底,是怎麽迴事。

    “傳聞你不是葉家小姐的事情不是一天兩天,當初葉府老爺拿出了十足的證據讓那流言散了去,往後這十幾年,確實無人再提,可你到了衡親王府,處處惹是生非,葉琴怕你拖累葉府,借著這個消息逼你將地契給了她。”

    所以葉琴以為,她能夠拿這個當做第一次的籌碼,自然也能夠當第二次。

    葉愫抿唇,“然後呢。”

    “可你太過愚蠢,你怕容岩因為你不是葉府老爺的女兒將你休了,竟是日夜拿此事要挾他,如此蠢笨之人,於我的計劃不利。”

    畢竟當年救人的是葉府老爺,卻不是原主。

    對於原主的擔憂,葉愫覺得並不無道理,可為何她要參與進去他的計劃?

    “你究竟想要說什麽?”

    黑衣人在她床前走動,根據眼前的晃影,葉愫隻能隱約感覺到對方很是高大,“你是命定之人,原先的你的確不夠格,可現如今的你,倒是不錯。”

    命定之人?

    “關於葉琴之事,你隻猜對了一半,她和葉賀的確是在路上的絆腳石,殺了便是,可我的主要目的,在容玦。”

    容玦……

    葉愫忽而心慌起來,想伸手按住自己的心髒,卻因為被束縛而無法動彈。

    “我原本以為他全然是為了玉佩,卻不曾想倒真對你存有了幾分情意,如此,倒是更方便了。”

    “方便什麽?”

    “葉愫,你生來便是要為宗主做事的,這一點你必須刻在心裏,至於你愚蠢的為了宮子巡喝了那不知春,我能給你解藥,條件是,我要容玦的命。”

    這下輪到葉愫冷笑了,他要容玦的命,與她何幹?

    似乎是看穿她的想法,黑衣人伸手掐住了她的喉嚨,“我觀察了容玦十幾年,你是第一個被他看重之人,他的擔心不是假的,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想來也不是假的,這件事,交給你去做,是必然。”

    她雖無法唿吸,可神情之中並無半分緊張,“十幾年你都沒有殺掉容玦,卻讓我一個弱女子去做這件事,你還真好意思。”

    那人聽了也不惱,隻是手下動作更甚,“容玦絕沒有他表麵上那麽簡單,他的身邊高手如雲,本人更是深不可測,葉愫,這是你的使命。”

    若不是身子動不了,她還真想拿把剪刀將這人的舌頭給剪了,什麽命定之人,什麽她的使命,都是一派胡言!

    誰說他的話自己就得信了,就算信了就得做嗎?

    她葉愫不吃這一套!

    黑衣人感知到她的反抗,撤去她脖子上的手,卻是兩指扣在她原本的傷口上,用力一扯。

    她頓時臉色發白,咬住下唇沒有說話。

    “你可不要忘了,你的兄長還在我們手上,他為了你將壽命給了你,若知道你對他的命不屑一顧,倒是不知會不會難過。”

    兄長……

    葉愫猛地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麽?”

    兄長?她何時有過兄長?

    疏桐也說過葉家老爺可不曾給她添過半個兄長。

    究竟誰在說謊?

    滿意的看到她的驚慌,黑衣人往後退了兩步,“他從不曾打擾你,可葉愫,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你可用,尚且能夠活命,若你不可用,便是早該下地獄去了,命定之人若不能用,真是葉氏的悲哀。”

    所以,原主的死不是意外。

    她忽然感覺背後涼風習習,這看起來風平浪靜,底下又是暗藏了多少波濤洶湧。

    “宮子巡的人不能動,至於其他,你自己看著辦。”

    黑衣人話音剛落的瞬間,木門被大力推開,容玦跌跌撞撞的跑進來,撞倒椅子也不自知,葉愫感覺到自由的瞬間便起身拉住他的手,“怎麽了?”

    容玦神色驚慌,緊緊握住她的手,“阿愫,告訴我,是誰?”

    葉愫眼眸微挑,先前包紮完好的傷口此刻隱隱滲血,她怕容玦聞到血腥味,隻好扯過一邊錦被蓋住自己,“王爺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沒了先前的緊張,容玦漸漸緩和,聽到她此話,將人擁入懷,“不想說,便不說,可是阿愫,你照顧不好自己。”

    葉愫任由他抱著沒有動作。

    宮子巡說,容玦不簡單。

    那黑衣人也說,容玦不簡單。

    容帝對於容玦的忌憚她看在眼裏。

    容岩對容玦的敬畏她也看在眼裏。

    大臣們對容玦的趨炎附勢,她更是看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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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為何,她隻信在她眼前的容玦呢?

    葉愫扯出一絲笑來,看來那不知春的毒好像沒有很厲害,都快被這個叫容玦的毒給壓製過去了。

    “王爺,葉愫可否問你一個問題?”

    容玦心有餘悸,兆韓說人已經走了,可他害怕,怕那個人走的同時還將她給帶走了,不管不顧便朝這邊而來,第一次覺得自己離她如此遠。

    “阿愫盡管問便是。”

    “為何是我?王爺為何會,要我?”

    為什麽偏偏是她?不過短短數日,他怎麽能夠肯定,他對她有情?

    容玦聞言笑了,“阿愫這一問,倒是把我給問倒了,這能否算是我的一個秘密?我在等你想起來,至於為何是你,我隻能說,一直都是你。”

    葉愫無解。

    對於容玦的話,她摸不著頭腦。

    原主的記憶裏從未有過容玦的出現,在葉府那一次,是他們第一次見麵。

    以前以為原主還有所隱藏,可到現在為止,葉愫才明白,不是原主隱藏了,而是那些人隱藏的太深。

    而原主一個不注意,便讓這些人奪了命。

    說來也是好笑,本以為逃脫衡親王府她便可以安心生活,卻不想自己早就被牽扯進入局中,隻是她不知,眼下下棋的人是誰,執子的人又是誰?

    容玦離得她近了才聞到那斷斷續續的血腥味,登時冷了臉,“阿愫,你的傷口是不是又複發了?”

    葉愫匆忙退出他的懷抱,本想找個理由隨意糊弄,可對上對方的眼,她卻將口中的話給咽了下去,他因這雙眼,又被多少人給欺騙過呢?

    輕聲嗯了聲,葉愫催促,“王爺先離開吧,我無礙,讓疏桐進來幫我上藥即可。”

    容玦不依,“我不信疏桐,藥箱在何處,我親自上。”

    葉愫瞪大眼睛,黑衣人下手時隔著薄衫,可直到現在她才反應過來,那傷口在自己的肩膀下方,若上藥……

    “阿愫,”容玦歎了口氣,“我看不見。”

    葉愫輕抿唇,“在床頭的椅子上。”

    衣衫半褪,除了那愈加明顯的血腥味,他的鼻間也悄然盈來一股女兒香,容玦動作輕柔,照著她的話將藥準確無誤的覆在了傷口上,又將人輕輕靠入自己懷中,紗布越過她的手腕包紮好。

    待做完一切,葉愫身上幹爽,容玦卻出了一層薄汗。

    細心的安頓葉愫躺下,容玦坐在床邊,“今日我睡在外院,有事叫我。”

    拒絕的話說不出口,葉愫歪了腦袋應了。

    同居就算了,眼下還同房?

    完了完了,她這一世英名算是都毀了。

    隻不過……

    葉愫一閉上眼,便能夠想到那人在自己耳邊的話,他說,要她要了容玦的命。

    一想到這幾個字,她便感覺難受極了。

    “阿愫,好好睡。”

    他的聲音似乎帶著魔力,他的存在讓她備受安全,想著想著,慢慢失去了意識。

    “王爺。”

    兆韓自屋頂而入,卻被容玦阻隔在外,“阿愫睡了,你小點聲。”

    “是,兆韓追了許久,那人輕功很強,似乎是知道屬下在追他,因此走得皆是小巷,且屬下發現……”

    容玦見他停頓,問,“發現什麽?”

    “那人身形格外高大,而且動作詭異,似乎不像是容國人。”

    身形高大,動作詭異。

    “虞國?”

    兆韓沒有點頭,“隻是這一麵,屬下無法確定。”

    容玦頷首,“你下去吧。”

    待人離開,一切悄無聲息,仿若什麽都沒有發生。

    隻是,虞國的人為何要來找葉愫?

    容玦朝著葉愫所在的地方偏頭,即使他看不見,可他能夠感知到她的唿吸,她的體溫,她的芳香。

    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咫尺。

    翌日葉愫醒來時容玦已經離開,問過疏桐卻得知他進宮了。

    小涵告訴過她,若沒有什麽重要的事,容親王最不喜歡的就是進宮了。

    那為何,今日要進宮?

    “玦兒啊,皇上跟哀家說你迴來了,還不日就會來看哀家,哀家可高興了許久,可聽朝陽說沒幾天你又出去了,哀家這個失落喲。”

    慈寧宮難得的熱鬧,太後看著來人很是高興,命人將上好的茶與糕點紛紛拿了過來。

    容玦坐在太後下方,“是容玦的錯,容玦該是先來看看母後的。”

    太後笑的眼眶微眯,擺手,“哎那還是玦兒自己的事情重要,哀家啊一直就在這慈寧宮裏,隻要玦兒你來,哀家就很高興了,來人,可通知郡主說容親王來了?”

    宮女上前領命,“迴太後的話,郡主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太後點了點頭,轉頭對著容玦道,“每次你來,朝陽都可高興了,這不,上次求了你皇兄去你府上住了幾日,卻發現你不在,迴宮來那臉拉的是老長,這幾日也都悶在自己的宮裏不肯出來,眼下你來了,她也該高興了。”

    容玦臉上掛著淡笑,縱使太後話中有意無意都帶著點那麽意思也不曾改變,“玦兒今日前來,主要是要事想拜托母妃。”

    太後一挑眉,來了興致,這年紀一大,倒是沒人來尋她做事了,好不容易容玦來一次,還是有要事求自己,她自然也是欣喜的,“玦兒倒是說說,想要母妃幫你什麽?”

    “皇兄可與母妃說過,容玦向皇兄求賜婚一事?”

    太後一聽是這事兒,當下開心的忘乎所以,“皇帝沒和哀家提過這事兒,怎麽?他不同意?”

    容玦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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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後笑的更歡了,“想來是皇帝覺得時間太緊了,沒時間給朝陽準備些什麽,又或者是朝陽在宮裏確實待得久了,皇帝有些不舍得,玦兒你也知道,朝陽雖說是哀家的外甥女,可在皇帝的心裏,與他女兒是一般的,你呀,也多擔待擔待,這事兒,哀家就替你做主了!”

    容玦耐心的聽著太後說完,卻是起身道,“母妃誤會了,容玦向皇兄求娶的女子,並非朝陽。”

    朝陽到時,便聽到了容玦這話,當下白了臉,卻瞬間轉換了神情帶著笑進去了,“就是啊姨母,玦哥哥想要娶的人不是朝陽啦,是那個叫葉愫的。”

    幾日不見,朝陽瘦的厲害,可她再憔悴,容玦也看不到。

    太後一聽,頓時臉上沒了笑容,“葉愫?玦兒,這到底怎麽迴事,你和哀家這個老太婆說道說道。”

    “阿愫是容玦心愛之人,容玦此生,非阿愫不娶,母妃向來依著容玦,此事也還請母妃幫忙在皇兄麵前說上一說。”

    容帝是個孝子,太後的話,他總該聽上幾分。

    順便,絕了朝陽的念頭。

    容玦這番話在太後聽來是措手不及,自家外甥女對他是什麽心思她是再清楚不過,這麽些年也看著她熬過來,可容玦說娶親就娶親,他將朝陽放在什麽位置。

    而且,那個葉愫,名字聽著很是耳熟,可她一時也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朝陽自容玦開口後便一直觀察著太後的臉色,看到她神情,善解人意的在一旁解釋道,“姨母是覺得葉愫熟悉是麽?葉愫原是岩兒府上的人。”

    這麽一說太後便想起來了,當下掛了臉,“你是說當初威脅岩兒的葉家人?那一家子臉皮倒是夠厚的,不過是救了岩兒一命,竟是要將自己臭名狼藉的女兒嫁與岩兒當王妃!皇帝當初是應了,逼著岩兒同意,可哀家聽說那葉愫極其不檢點,這好不容易才將人休了,娶了那尚書千金莊婉過門。”

    不過短短幾句話,皆是對葉愫的不滿,太後一想到從不曾求自己的容玦竟是為了這麽個女人,當下氣不打一處來,“那莊婉哀家見過,與葉愫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岩兒是苦盡甘來,可玦兒你怎麽想要踏入這個火坑呢!”

    容玦不著痕跡的皺了眉,正要說話,太後卻是歎了口大氣,“玦兒,你老實告訴哀家,是不是那葉愫又用了什麽手段,讓你不得不如此?”

    在太後眼裏,她早已替容玦想到了一萬個可能。

    定是那葉愫用了什麽不入流的辦法,逼的容玦如此。

    “母妃,”容玦抬頭,目光朝著太後方向,雖說看不見,可隱隱約約已經有了些光亮,“玦兒倒是巴不得阿愫對我使手段。”

    他此話一出,太後倒是震驚的看了眼朝陽,生怕自己聽錯了。

    “玦兒,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容玦道,“母妃,容玦從未如此清醒,且此事阿愫還不知,是容玦想要將人綁定,沒婚約束縛,容玦怕她逃走了。”

    說話之人坦坦蕩蕩,朝陽一直以為玦哥哥遲遲不跟自己提親是因為他害羞,或者是還沒有想好,所以才不做任何表示。

    可是眼下她才知道,不是他害羞,也不是他在做準備,而是他心儀之人,一直都不是她。

    若真遇到了那個人,他能夠在短時間內先與皇上提親,再者在太後這廂花費功夫,隻為了將那人娶進門。

    真是可笑,朝陽在心中暗想,若對方是她,皇兄和姨母想是巴不得同意呢,可偏生那人竟是葉愫。

    太後久久沒有說話,過了些許時間才道,“玦兒啊玦兒,你與哀家說這事兒,可是打哀家的臉啊,哀家將朝陽叫到這裏來,不就是你拿著哀家遞的刀在一刀一刀朝她胸口上刺麽?”

    容玦不卑不亢,“朝陽活潑可愛,身後又有皇兄與母妃,求娶的人多得是,容玦不值得。”

    “姨母,朝陽知道你對朝陽好,可是,朝陽也不想玦哥哥傷心難過,要不,您還是應了吧。”朝陽頓時眼眶含淚,拉著太後的袖子不肯放開,“就是岩兒那兒,也許不太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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