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玦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輕聲道,“郡主見諒,阿愫隻為本王指路而來。”

    不過短短幾個字,雖維護了他身邊的女子,可卻得罪了當朝朝陽郡主。

    且不說郡主身後的人是容帝容後。

    “那人是誰?自進來便戴著麵紗,且也不與女眷坐在一起,就算是容親王的人,也不該如此放肆吧?”

    “就是,駁了朝陽郡主的麵子,我倒想看看她要怎麽收場。”

    細碎的聲音此起彼伏,葉愫不耐的將糕點往自己嘴裏一塞,胡亂拍了拍手又拂去衣裙上沾染的糕點碎末,正要起身,被身邊人抓住了手腕,“阿愫,務須理會。”

    容親王是為了她好不假,可誰能保證,除了這一次不會有第二次?

    “王爺這是不相信葉愫麽?”

    容玦鬆了力道,“那你便去吧,凡事有我。”

    葉愫大咧咧的上前,走至容帝容後跟前才俯身,“民女葉愫拜見皇上皇後娘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待她開口,眾人一片嘩然。

    “你聽見了麽?這人說她是葉愫。”

    “葉愫?是葉府那個葉愫嗎?那不是衡親王的——”

    “噓!”

    容岩握著酒杯的手用了力,眼見著酒杯邊沿出現裂縫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葉愫!你可在胡鬧些什麽,還不趕緊退下!”

    葉愫隻蒙了半臉,一雙大眼依舊在外,聽到容岩的話頓時無語,看向容岩的目光猶如看向智障,“敢問衡親王,您是以什麽身份叫葉愫退下的呢?”

    “那你又是以什麽身份站在這裏?葉愫,這不是你能夠撒潑的地方!”容岩耐性已盡,每次遇到她,準沒有好事。

    葉愫歪著腦袋掏了掏耳朵,“衡親王是不是今日耳裏不佳?先前容親王可剛說過,我是他的領路人,衡親王怎麽就聽不進去呢?葉愫隻知掩耳盜鈴,倒是不成想沒鈴可盜衡親王倒是成了聾子。”

    “你!”

    眾人麵麵相覷,倒是不成想這前衡親王妃竟是如此伶牙俐齒,可傳聞不是說此女愛衡親王愛的死去活來麽,可眼下場景,無論怎麽看都不像啊。

    “葉愫,當著皇上和皇後的麵,你可還要帶著這麵紗?難不成,是你著實難以見人?”朝陽語帶嘲諷,要說美貌,在這京都城,她倒是極其有自信的。

    葉愫也不扭捏,當下扯下耳掛,露出一張全臉,“郡主想看,是葉愫的榮幸才是。”

    五官單獨並不出色,可嵌在一張臉上,竟是格外引人注意,美目流光,一顰一笑之中竟是奪了京都城第一美人的光。

    性格與傳聞不像,長相更是不像,容帝來了興致,既然是容玦帶來的人,他也不好為難,隻道,“既是你皇姑姑的生辰,岩兒便不要鬧了,葉愫是麽?那你倒是說說,你打算表演個什麽?”

    地位最高的人問話,葉愫自然要嚴肅,眼珠子轉了半天,堅定道,“迴皇上的話,民女會吃,會睡,若是各位大臣想要觀賞的話,可能還得付個費。”

    此話一出,皇後娘娘倒是笑了,“皇上,這葉愫倒是個有趣的姑娘。”

    葉愫腦子轉的飛快,當下看向朝陽,“郡主可是說過,皇上皇後喜了,便有賞,不知郡主能夠賞民女什麽?”

    不過片刻,非但沒有讓對方出醜,還讓對方用小計謀使皇後發笑,她不給她點顏色看看就已經很好了,居然還敢問她要獎賞?

    朝陽咬碎一口銀牙,桀桀的笑了笑,“皇後嫂子歡喜,自是要賞的,來人,將去年皇兄送本宮的翡翠盞拿過來。”

    “是。”

    宮人快去快迴,兩人合力將一翡翠通透的物件兒抬了進來,倒是與葉愫身上的裝飾極配。

    看到那翡翠盞的瞬間,葉愫眼中流光微轉。

    朝陽自是看到了那一抹光,不屑的笑了笑,如此難登大雅之堂之人,竟然也敢在皇宮造次,“各位且看好,這便是本宮今日的賞賜,不過可不能贏得太隨便,先前幾位小姐的表揚本宮也很是喜歡,”朝陽故作停頓,隨後才道,“不如做個比試,若葉小姐能贏了那幾位小姐,這翡翠盞,自然就是葉小姐你的。”

    葉愫苦著一張臉,沒了麵紗遮擋,眾人能看到她深邃的眼眸微眯,雙頰微鼓,很是可愛,隨後轉身,衝著容玦道,“這一時半會兒倒是迴不了座位了,王爺,你且將我的吃食留著,不然,打包也成。”

    容玦失笑,頷首答應。

    莊慈不過將將起身,莊婉便跟著站了起來,“慈兒,姐姐是長輩,你切不可冒犯了。”

    葉愫聽聞急忙擺手,“不會不會,她長得顯老,什麽長輩不長輩冒犯不冒犯的,沒有的事兒。”況且,她就算要冒犯,也不會是她這個前衡親王妃。

    莊慈頓時拉了一張臉,到了中央,張口便是一首五言絕句。

    葉愫想了想,應聲,“一二三四五,餓極能吃虎。”

    莊慈惱羞成怒,“象服華年兩鬢青,喜逢生日是嘉平!”

    葉愫雙眼放光,“一二三四五六七,好吃好睡七十七。”

    七十七可是高壽,她都祝朝陽郡主如此願望了,也該贏了吧?

    莊慈罵罵咧咧的迴了座位,深覺與此人對話降低了自己的檔次。

    朝陽郡主神色難看,可到底是莊慈自己走了迴去,便是認敗了,再者接下去的小姐若再上來表演個女紅,豈不是在下她的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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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還有哪位小姐深有才藝,盡管上來與葉小姐比上一比。”

    女眷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過莊小姐試探一番便知那葉小姐就是個無賴,自己一旦上去,隻有出醜的份兒。

    降低自己身份的事兒,誰願意做?

    又是女兒家,麵子薄的很,更是沒人上台。

    葉愫微微一笑,“若是沒人上來的話,葉愫這有一物,不知各位可有興趣?”

    容帝容後對看一眼,問道,“是何物?”

    葉愫拍了拍手,幾個小廝便將桌子與器具一起抬上來了,“此物喚名吊牌,共有136塊,四人一組,規則我已寫在紙上,還請皇上命人讀上一讀,古往今來,才藝不過詩詞歌賦,既是朝陽郡主的生辰,那民女便鬥膽增加一些新意。”

    以及之矛攻子之盾。

    這一招,葉愫可是用的爐火純青。

    這可是朝陽郡主自己說的要搞出點新鮮玩意兒的,那就由不得她了。

    這副麻將還是她專門用來解悶用的呢,便宜他們玩了。

    小太監從葉愫手中取走了規則書,先讓容帝過目了一遍,隨後才清了清嗓子念著。

    大臣們的眼珠子都快盯在中央的小桌子上,那密密麻麻的東西看的他們很是新奇。

    “這規則倒是簡單,贏法也不難,那麽,葉愫你便展示看看吧。”容帝見眾人好奇,知道幾人迫不及待,開口道。

    容後心中癢癢,“皇上,臣妾見這遊戲很是有趣,也想嚐試嚐試。”

    容帝笑了起來,“皇後想玩,朕也定當奉陪!”

    葉愫暗地裏翻了個白眼,明明就是兩人都想玩,這麵子倒是比天大。

    三缺一,她轉了轉眼珠,轉身對著莊婉道,“妹妹聰明,自是聽過一遍規則便記著了,不如妹妹也來?”

    當著眾人的麵點她名,莊婉哪有不應聲的道理。

    四人坐定,小太監在一旁監督。

    搓牌,抓牌。

    葉愫雙手齊上:“碰!”

    “吃!”

    “杠!”

    “和了!”

    將自己的牌三人麵前一攤,葉愫樂開懷。

    就知道莊婉不敢隨意要容帝容後的牌,更是不敢放開打,可她就不一樣了。

    她無所畏懼!

    容後眼中有一絲懊惱,就差那麽一步她就要贏了,偏生多想了一會兒,就這麽錯失了良機。

    容帝瞧見她模樣覺得好笑,他們年歲可都不小了,他都多久不曾見到過她如此神情了?

    葉愫起身,“不過第一局,想來各位大人們都看到了,不知下一個是誰?”

    大臣們不敢作聲,那玩意兒的確好玩,可這女子都贏了皇上皇後,自己若是不小心贏了她,豈不是平白添了些罪名。

    葉愫看了一圈都不見有人作聲,眼眸微挑,“郡主,葉愫可是贏了?”

    朝陽臉色鐵青,可當著眾人的麵,隻得兌現,“將東西給葉小姐。”

    容帝容後迴了座位,又隻有葉愫一人站在其中。

    如意一般的大小,花紋精致,放在案盤上好看的緊。

    太監將東西抬到了葉愫麵前,待穩才離開。

    防止朝陽郡主反悔,葉愫不死心的又問了一遍,“郡主,這真的是我的了?”

    朝陽冷哼一聲,“說了賜你自是賜你,本宮豈是說話不算話之人?”

    葉愫安下心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麽也就是說,無論她怎麽對待這翡翠盞,都是可以的咯?

    “嘭!”

    案盤依舊穩穩的放在的桌子上,可盤中之物竟是被人拿起猛然摔在地上成了碎片,一地翠綠。

    “葉愫!”

    朝陽郡主怒不可遏,“來人!把她給本宮抓起來送進宗人府去!”

    “誰敢。”

    依舊溫和的聲音,可在喧鬧的禦花園中卻平添了一份威嚴。

    朝陽氣得胸膛起伏,“玦哥哥,事到如今你難道還要袒護她嗎?她將皇室的顏麵放在何處?將皇兄和皇嫂放在何處?本宮賜給她的東西,她不懂得愛護就算了,居然把它給砸了!玦哥哥,你清醒一點!”

    容玦緩緩踱步,到了葉愫身邊,兩人身穿同色衣衫,一人溫和一人俏皮,在旁人看來,竟是格外登對。

    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容岩倒是覺得有些刺眼。

    “臣弟記得,阿愫問過郡主,此物是否是她的,郡主並無否認,且是她的,她如何處置,想來郡主並無權利過問。”

    葉愫正想站的離他遠一些,卻被人準確無誤的牽住了手,“阿愫做事,定有她的緣由,皇兄不妨聽聽。”

    她詫異的轉頭看了他一眼,明明他什麽都看不見,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可為何他能如此篤定的相信她呢?

    “別發呆了,”容玦放輕了聲音,帶了半分寵溺,“你倒是和皇兄解釋解釋,為何將這翡翠盞給砸了?”

    葉愫愣愣的看著他的側顏,並無正臉看容帝,隻道,“此物是假的翡翠,賣不了幾個錢,何必帶迴去?”

    “那為何要在此時砸?”

    “它重呀,我又拿不到座位上,帶迴府裏去更是浪費力氣,我才不要呢。”

    “可你知道此舉不尊重皇上麽?”

    “但這玩意兒就是假的呀。”

    兩人旁若無人的交談,一人柔聲問,一人幹脆答,倒像是誰都插不進去話。

    朝陽滿臉不信,“不可能!這可是皇兄特意給本宮的,怎麽可能會是假的!葉愫,你簡直是一派胡言!難道你是在質疑皇兄嗎!”

    這罪名可就大了去了。

    葉愫癟嘴,本以為今天隻是小打小鬧來著,誰成想對方竟是想一把要她的命呢。

    容帝聽得仔細,眼下怒氣已經去了一半,問道,“葉愫,你有何證據證明這個翡翠盞是假的?”

    本想掙脫那人的手,奈何對方抓得緊,無法,葉愫隻能先開口道,“翡翠取決於種水色地工五大要素,前四皆不不可改變,唯有工藝可由工匠控製,可翡翠本就是玉石的一種,不知各位可觀察過石頭?你可見過光滑到毫無裂痕紋路的石頭?玉石有痕實乃正常,價格高,無非是其餘因素更高一籌罷了。”

    她想蹲下去撿一小碎片,那人的手卻越攥越緊,她隻好道,“還請皇上您身邊那小太監,撿一塊這翡翠盞的碎片給諸位看一看,斷麵是否平滑無痕,亦或是,毫無裂痕,再者,與平麵一般無二。”

    眾人一一審視,紛紛點頭,果真與那葉愫說的一模一樣。

    容帝心中好奇,“這翡翠盞你可隻剛剛遠遠的見過一麵,隨後到了你麵前你可就將它給摔了,你如何能夠肯定這一定是假的?”

    唔,一麵還不夠嗎?

    以前六師兄可是隻給她一張照片看一眼呢,眼下條件可好多了,她都看到了實物。

    “幼時爹爹帶我去看過翡翠,也教過我一些罷了。”

    葉府是經商之戶,能夠看到翡翠倒是也不奇怪。

    容帝點了點頭,“既然解釋清楚了,朝陽也別氣了。”

    容帝都這麽說了,朝陽自是沒有任何理由找茬。

    她的手指微涼,容玦將其扣在手心捂熱,待眾人平靜,輕聲道,“自然上來了,臣弟便將想說的話給說了。”

    “皇弟想說什麽?盡管告知朕。”容帝甩了甩龍袍,在位子上坐定,容玦鮮少如此說話,今天倒是開了許多先例。

    她就在他的身邊,與他站在一處,明媚動人,機敏過人,容玦垂眸。

    “臣弟要娶阿愫為妻。”

    容帝猛地沉了臉,“皇弟,此事重大,且葉愫先為衡親王王妃,即使入了容親王府,也不該是你的妻!”

    葉愫掩下自己的震驚,暗自咽了咽口水,容玦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不是小涵說讓他娶她他就真的娶她吧?

    那也太聽話了啊啊啊啊!

    “王爺——”

    “臣弟說的是,”容玦笑容平和,手上力道不減,“容親王唯一的妻。”

    朝陽本站在一側,聽到此話,腳步不穩往後退了好幾步,神情恍惚,待一旁的宮女扶住她的手才穩了身形,容帝看她這樣子,微微歎了口氣,“皇弟,茲事體大,還是容後再議,至於你的話,朕記下了。”

    既然說了,他便不再相逼,他所言所為皆是真心,旁人聽到了便好。

    葉愫呆呆的被人拉著走,待走到一半匆忙轉身,“皇上,這吊牌桌還有吊牌我等下可是還要拿迴府去的,若是你們要玩,可得抓緊時間!”

    眾人一時不知該做如何表情,容親王幾句話早已將眾人炸裂,偏生這葉家小姐如此不識相。

    這麽個姑娘若真成了容親王妃,不敢想不敢想。

    “嚇到了?”

    迴去的路上丫頭一聲不吭,再無半分先前的活潑,容玦有些怨自己,到底是急了。

    葉愫撓了撓耳朵,滿是不解,兩人不過相識沒多久,她知道他對她好,可這是不一樣的。

    “王爺為何要在皇上麵前如此說話?是為了替我出氣?”跟容岩幹到底,這是她唯一能夠想到的理由。

    容玦不言。

    葉愫後知後覺,他生氣了。

    可他為何生氣?

    這個問題待到了王府進了自己的院子葉愫還是沒明白。

    “小姐。”

    “小姐!”

    疏桐見自家小姐心不在焉,叫了她許久都不曾迴話,將人給攔下,“可是在宮裏發生什麽事情了?小姐你怎麽魂不守舍的?”

    葉愫咬唇,“疏桐,容玦生氣了。”

    疏桐瞪大眼,“王爺生氣了?完了完了,王爺不會命人把我們趕出去吧?不行不行,疏桐現在就去告訴五花嬸讓她整理東西去。”

    葉愫笑,這梗今日可都用兩迴了,逃不掉的,“你說,他為啥生氣啊?”

    疏桐眨眼,這個問題小姐都不知道她怎麽能夠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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