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石叔會走很久嗎?”我一邊走一邊問。

    “我也不知道。”媽媽低下頭歎了一口氣,眼圈紅了。

    石滄海對於去廣東這件事顯然很興奮,無論我們三個人的臉沉的有多難看都絲毫影響不到他的積極,媽媽整理出石滄海的衣服,清洗幹淨後熨燙平整,小心翼翼的折好,眼圈每隔一會兒就要紅一次。

    臨行前媽媽做了一大桌子吃的,除了石滄海誰都沒有動筷子。

    “上車餃子下車麵,你多吃點。”媽媽不停的往石滄海碗裏夾餃子。

    石滄海破例喝了一點小酒,紅著臉笑得很燦爛。

    媽媽把石滄海要帶走的錢縫在他的大短褲裏,石滄海梳起了油滑的頭發,穿著寬大的西裝拎著巨大的行李和我們一起去了火車站。

    汽笛聲響,帶走了石滄海,他就這麽轟轟烈烈的下海了。

    石滄海走後媽媽空出了後院的一間屋子開了個小洗衣店,石彎買來白紙用刀片裁成長方形的小塊,理成一摞,在每一張上麵都寫上:洗衣服請找西燦街18號老韓家,下麵用小一號的字標注:襯衫1毛西裝1毛五 被罩3毛量大優惠。

    寫好之後石彎把字條攤在桌子上晾幹,推出石滄海的二八車到水管下麵衝洗,再用抹布擦幹。

    “淺淺,過來。”石彎招手叫我。

    “彎彎。”我走到她麵前。

    “今天咱們有個任務。”石彎說著把那些她寫好的廣告字條塞到我手裏。

    那天美人石彎騎著巨大的二八自行車馱著我在街角巷子裏穿梭,她長長頭發和輕紗裙角在風裏飄呀飄呀。

    市場裏石彎和我把字條發給街坊。

    “喲,這姑娘長的真好看,今年多大啦?”提著菜籃子的大媽笑嗬嗬的打量。

    “阿姨,我十八。”石彎笑盈盈的迴答。

    “呦,看著姑娘熱都出汗了,兒子,快去擰條濕毛巾給這姐倆兒擦擦。”賣豆腐的大叔一邊量稱一邊迴頭和他兒子比劃。

    不一會豆腐大叔家的兒子頂著飄著兩坨紅霞的臉別別扭扭的飄過來了。

    “謝謝你。”石彎接過濕毛巾擦了擦汗,順便在我臉上胡亂抹一把。

    真涼快,我情不自禁的甩甩我那半長不短的頭發。

    “走,買冰棍兒吃去。”迴去的路上石彎騎著車子拐到小賣部,掏出5毛錢放到櫃台上。

    “真有錢。”我盯著淺紫色的毛票嘟囔了一句。

    石彎看了我一眼沒理我。

    從小賣部裏出來的時候,我手裏舉著三根冰棍兒坐在車後座,太陽很大,石彎騎得很快,一路上冰棍兒上化下來的糖水流了我一手,一到家我就跳下車子,塞給石彎一根,塞給媽媽一根。

    “媽,彎彎買的冰棍兒怎麽這麽甜呐?”我一邊吃一邊問。

    “你喜歡彎彎她買的冰棍兒就甜唄。”媽媽一邊忙活一邊說。

    “可惜彎彎不喜歡我,她我對說話行,可是私底下我對她說話她從來都不迴答……”聽了媽媽的話我心裏越想越幽怨。

    在石彎的努力宣傳之下,洗衣店的生意漸漸好起來,送衣服來洗的大多都是石彎的高中同學或是附近學校裏的師範生。

    媽媽越來越忙了,沒時間送我上學放學,就找來石彎和她商量。

    “彎彎,店裏生意越來越好了,阿姨時間也越來越少了,你看看,你能不能每天放學多走幾步路把淺淺接迴來。”媽媽搓著圍裙表情很拘謹。

    “都是一家人,阿姨你說什麽呢?”石彎紅著臉擦著額頭上的汗說。

    “媽媽,你看。”我放下筆指著石彎。

    “怎麽了,淺淺?”媽媽不解的看著我。

    “彎彎的臉紅紅的,好像紅蘋果,好想咬一口。”我駐著下巴說。

    “我看你是饞蘋果了。”媽媽忍著笑說。

    媽媽走後石彎沒好氣的看了我一眼。

    我看到石彎生氣的樣子特別想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

    那之後石彎每天放學都會多走十五分鍾的路去接我,跟她獨處的時候我總是心存畏懼的,所以我選擇跟在她後麵,不跟她並排走,她走的快我就走的快,她走的慢我就走的慢,總之我怎麽都不會掉隊就是了。

    石彎每天在學校的時候會把作業提前做完,這樣迴家就能幫媽媽忙活了,石彎學什麽都特別快,幹什麽都有模有樣,媽媽特別欣慰她此生多了這麽一個聰慧能幹的姑娘。

    “你看我家彎彎穿裙子多好看……你看我家彎彎這毛筆字兒寫得多板正……”媽媽並不是個虛榮的婦人,所以她隻跟我炫耀她的大寶貝兒。

    “彎彎,彎彎,你爸寫的信。”一日媽媽見我們放學迴來,手中舉著信迎到門前。

    石彎接過信,坐到院子裏的石凳上麵一字一句的念。

    韓淩、彎彎、淺淺:

    我在廣東一切安好,請勿掛念。

    ——滄海

    “沒了?”我問石彎。

    “恩。”石彎點點頭。

    “知道平安就行。”媽媽把信仔細的收起來,放到她房間的床頭櫃裏。

    半年之後鎮裏日子過得像樣的人家都開始裝電話,媽媽想了一晚上在積蓄裏拿出一部分,帶著我和石彎去繳了錢,電話裝好後,媽媽叫石彎寫信告訴石滄海,從那以後石滄海每隔半個月往家裏打一次電話,每一次石滄海打過電話之後石彎都會高興上一整天,做什麽的時候都笑嗬嗬的,有時還會忘情的哼幾句歌,媽媽也是同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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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彎放學迴家的時候總是有男孩子主動要求送她或邀她出去玩,石彎對這種要求向來都是拒絕,有時候他們見石彎態度堅決就遠遠的跟著,意圖打動石彎,可跟得久了石彎仍然像塊木頭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那些人覺著這護花使者當著也沒勁就慢慢放棄了。

    但這些人中間也不乏有例外,比如謝俊。

    謝俊是個成績很優異的男孩,三七分頭發,格子襯衫,棉布褲子,一米八六的大傻個子,每天放學都推著自行車跟在石彎後麵。

    自從喜歡上石彎之後謝俊成績一落千丈,每天茶不思飯不想的惦記著和石彎在一起,石彎對謝俊采取的態度和對我一樣,那就是你無論和我說什麽我都不理你,一向自信的謝俊為此深受打擊。

    那天放學迴家,石彎和我走進家門的時候,看到家裏亂糟糟的,媽媽水洗店裏的衣服被扔了一整院。一個潑婦一樣的女人——謝俊他媽在院子裏大叫著說石彎勾引他兒子,害得他兒子每天像丟了魂兒,學習成績一落在落。

    媽媽是個老實人,不迴嘴不爭辯,雙手攥著圍裙站在牆角看著她撒潑。

    石彎看到這情形快步跑進去,叫媽媽去把謝俊找來,撥開潑婦指著她腦門的手開始對潑婦大聲問話,巴拉巴拉巴拉,字字見血,句句在理兒,可就是一個髒字兒都沒有。

    潑婦敗下陣來哪能甘心,發狂的撲過去抓石彎的臉,石彎雖然個子高,可是哪裏有潑婦那麽強壯,被那女人撲到在地上,

    我看到那女人的手在石彎的身上亂抓,氣不打一處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前一撲,撲到那女人的身上,對著她騎在石彎身上的腿晃著腦袋狠咬了一口,那女人一聲慘叫,被他剛趕來的兒子謝俊從石彎身上拖下去,一路推迴家。

    石彎都沒有整理自己淩亂的頭發和被撕破的衣服就開始收拾殘局。

    她一臉歉疚的找媽媽道歉,媽媽說:“彎彎,你什麽都不用說,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相信你。”

    “淺淺,你嚇壞了吧。”石彎忽然想起我,把我拽過身前說。

    “沒事。”我很誇張的擺手嘻嘻一笑。

    石彎和媽媽看到我的牙不約而同的吸了口冷氣。

    我的牙上帶著血,可見我咬那女人時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那些被弄髒的衣服石彎和媽媽洗了一整夜,我在一邊打下手,把洗幹淨的衣服掛在衣架上遞給石彎,石彎再用晾衣杆掛到院子裏。

    後來我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夢裏我總覺得自己看到石彎對我笑。

    第二天家裏院子的第一排房子被媽媽空了出來,她請石彎用毛筆在報紙上寫了招租廣告,用白麵熬了漿糊貼到門和窗戶上,和街坊鄰門都打好招唿,要是有人找房子的話幫忙把人往家裏領。

    也是從那時起,上學時放學後石彎扯過我的手讓我跟她並排走。

    我們感情越來越好,走在路上的時候總是牽著手,有時我走著走著突然抽風喊立定,石彎就停下,然後我們同時賣出左腳,牽在一起的手臂誇張的擺動,石彎好聽迷人的歌聲瀠洄在我們走過的巷子裏,石彎長長薄薄的裙子像一朵花般搖曳在風裏。

    那是我和石彎生命裏最幸福最美好的一年,幸福和美好不止是因為我們之間關係的緩和,還有一場命裏注定的遇見。

    那是就是他——白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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