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到今天時而陰天,時而晴,時而下雨,買了些書給自己看,很重,一路抱迴去。

    在路上忽然想起清早去上班的時候,一隻毛球樣的小狗從路邊一直跟到地下道,跟了一陣子後竄到我前麵,由於用力過猛很萌的摔倒了,我停下腳步問它,你是誰家的小狗,嚇了它一跳,抬著圓滾滾的腦袋仍是很萌的叫了幾聲,然後更萌的扭頭跑掉了,逗得旁邊路過的女士咯咯直笑。

    “淺淺,淺淺,想什麽呢,快點上車。”我迴過神,看著白佃頂著雨從車筐裏拿出一把格子長柄傘遞給我,我接過傘把手中的書遞給白佃,白佃脫下雨衣把書包起來放到車筐裏。

    “駕。”我在後座撐起傘後捶了一下白佃的後背,白佃得令後揚著下巴把車騎得飛快,道路上的積水被急速駛過的腳踏車輪惹急了,濺了我滿腿。

    “今天剪了幾個頭?”我洗過澡後出來一邊擦頭發一邊問白佃。

    “十七個,你呢,醫好了幾隻小動物?”白佃一邊脫衣服一邊問我。

    “十三個。”我迴答。

    “那你輸給我了,哈哈。”白佃像個孩子一樣得意的大笑。

    “別得瑟了,滾去洗澡。”我推了他一把,幫他把浴室門關著。

    “……我坐在床前……迴憶漫天……那麽一種永遠……”

    白佃的歌聲斷斷續續的傳來。

    “石淺淺,石淺淺,媽媽叫你下樓吃飯。”石歡這個小家夥沒敲門就直接闖進來。

    “石歡同學,我是你親姐,請叫我二姐。”我敲了敲桌子假裝嚴肅的說。

    “鬼才聽你的。”小鬼頭做個鬼臉跑下去了。

    換好衣服後,我和白佃一起下樓,看見白湍和石彎正開門走進來。

    “彎彎,我太想你了。”我湊到石彎身邊摟著她的胳膊說。

    “淺淺我也想你。”石彎笑著蹭了蹭我的臉。

    “快別膩歪了,去叫你五叔去。”老媽一邊擦濕著的手一邊衝著我們姐倆兒笑。

    石彎說著站起身來要去,我把她按迴沙發,跑到陽台打開窗子衝著樓下喊。

    “五叔,吃飯了!”如此重複幾遍,幾分鍾後五叔就上來了。

    “越長大性格越不一樣,你說淺淺小時候那個靦腆啊,真是物極必反……”老媽盛飯的時候嘴也停不下來。

    石彎和我聽到老媽的話很默契又很無奈的搖頭,白湍、白佃和五叔三個人相視一笑。

    “石淺淺,我要吃排骨,你給我夾。”討人厭的小鬼捏著我的腿說。

    “個兒不夠高,自己站凳子上夾。”我夾了塊排骨在小鬼麵前晃了一下,放到五叔碗裏。

    “石淺淺,你壞蛋!”小孩兒放下筷子雙手抱在胸前氣唿唿的說。

    “歡歡,要吃什麽哥哥給你夾。”白佃奶聲奶氣的學小孩兒的聲音說話。

    “還是佃佃哥好。”小鬼遠離我貼到白佃身邊去了。

    “五叔,媽,今天咱們一家好不容易湊到一起了,我有件事情要宣布。”白佃伺候妥帖小祖宗之後有點害羞的搓著手,耳朵和臉頰都紅了。

    大家聽到他這麽說都放下手中的筷子,做好聆聽的準備。

    “我……我和淺淺商量好了,我……我們打算今年六月結婚。”白佃關鍵時候開始結巴了。

    “好,等六月你和淺淺結婚的時候我和彎彎一定提前迴來幫你們忙活。”白湍笑著端起杯子。

    “來,咱們一家為淺淺和白佃的幸福幹杯。”

    老媽,五叔,白湍,石彎,白佃,石歡還有我一家七口幹了杯子裏的酒。

    那天五叔、白湍和白佃都喝多了,安置好他們之後,我們和老媽一起收拾殘局。

    “你看石淺淺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幹活還是那麽笨手笨腳的慢。”老媽一邊洗碗一邊和石彎嫌棄我。

    “老韓太太,你就偏心吧,你就稀罕你們家石彎看不上我!”我放下手中的拖布跑過去捏老媽肥肥的腰。

    “啊哈哈哈哈……哎呦我的小祖宗……啊哈哈哈……你可別鬧了。”老太太哪受得了這個,一邊躲,一邊被我癢的狂笑。

    “淺淺,別鬧了,上樓看看你們家白佃,等會陪我出去走走。”石彎笑著把我從老媽身上拽開。

    我洗幹淨了手,迴到房間去看白佃,他趴在床上喘著粗氣睡得很熟。

    把他的枕頭從胸口底下拽出來擺正,被子蓋好。

    “淺淺,你是我最美的新娘。”白佃翻了個身嘟囔。

    我聽到白佃的話愣了一下,眼睛忽然有點發酸,低頭親了他一下。

    “好久沒迴恆鎮了,陪我出去走走。”走出房間的時候看見石彎正笑盈盈的站在門口等我。

    “恩。”我迴身在門後抽了一把傘,跟石彎往外走。

    五月的天氣,陽光和煦,春風微涼。

    “恆鎮的空氣就是好。”石彎用力吸了一口氣感歎。

    我笑著點頭。

    “我的淺淺要做新娘嘍。”石彎走著走著忽然轉了一個圈迴過身捧住我的臉。

    我看著石彎傻傻的笑。

    石彎牽起我的手,走在長長的林蔭道上,一路上我們的手搖啊搖啊,石彎的裙子擺呀擺呀。

    就這麽把我領迴了當年。

    石彎來我家的時候我還叫林淺,石滄海和媽媽結婚之後我跟了他的姓。

    當時媽媽問我是想姓石還是繼續姓林,我大大咧咧的對媽媽說了句隨便,結果石淺這個名字就跟了我一輩子。

    我喜歡石淺這個名字勝過於林淺,我對林這個姓並沒有什麽感情,一如我對我的親生父親林革無愛也沒恨。

    他們父女倆搬進來的時候,我沒有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滿心仇恨又哭又鬧,我表現得很開心,我不是刻意裝出開心的樣子來我是從心底開心,其實我是希望家裏能夠熱鬧一點的,希望媽媽可以有人陪伴,希望她可以像鄰家阿姨那樣經常的神情愉悅笑容滿滿。

    石滄海在鎮上的煙草公司上班,工作清閑,福利和待遇都不錯,每天早上他把頭發梳得油亮,穿著媽媽熨好的條紋襯衫和西裝拎著黑色的公文包騎著二八自行車上班,有時車梁上坐著我,後座坐著石彎。

    我喜歡他們父女兩個,喜歡羨慕的盯著石彎漂亮過頭的臉,喜歡石滄海開心的把我舉過頭頂叫我淺淺,喜歡一家四口那種完整而又溫暖的安全感,可是我知道石彎並不喜歡我。

    記得那次石滄海和媽媽去給他的領導送禮,我和石彎被留在了家裏。

    我向往常一樣去找坐在院子裏看書的石彎。

    “姐姐我想和你一起看書。”我站在石彎身邊講。

    “誰是你姐?我們各有各的爸媽,你以後直接叫我名字!”石彎說著把手中的書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從那以後我開始叫她彎彎。

    那天除了中午叫我吃飯之外,石彎一直都沒有理過我,無論我弄出什麽響動或是在石彎眼前轉了幾圈,石彎都是一副看不見我的樣子。

    可晚上石滄海和媽媽迴來的時候,石彎又像往常那樣眯著眼睛給我夾菜,對我說,淺淺多吃點。

    我們就在這樣奇異的相處模式下生活到我十二歲。

    這期間她沒有折磨過我,沒有慢待過我,她隻是在我們單獨相處的時候不理我。

    而我卻自始至終都沒出息的對石彎那張桃花般明豔動人的臉討厭不起來。

    十二歲那年我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變,比如那一年剛剛四十出頭的石滄海公職被煙草公司買斷。

    雖然拿到了一筆數目不小的錢,可是石滄海並不開心,因為他必須得想以後的生活該怎麽辦。

    不用去上班的時候,石滄海邋遢了起來,頭發蓬鬆著,身上的襯衫也不願意脫下來換,那輛平時被擦得光滑鋥亮的二八車也掛滿了灰堆在院子的一邊。

    後來有一天石滄海接到一個來自廣東的電話,電話裏他的老哥們沈萬生告訴石滄海他在廣東賺了很多錢,希望石滄海能去廣東看看。

    石滄海掛了電話之後召集我們一家四口開了個家庭會議,鄭重宣布他要去廣東闖一闖。

    “老石,廣東那麽遠的地方咱還是別去了,等過幾天咱們把前院的門市房騰出來,開一個小店,夠吃夠喝夠孩子上學就行了。”媽媽顯然不希望石滄海走。

    “韓淩,我都四十多歲的人了,不能一輩子都憋在這個小地方,好歹得去外麵見見大世麵,要不我這輩子不白活了嗎?你們誰都別勸我了,廣東我是去定了。”石滄海理了理折到衣服裏的襯衫領子,下了最後的決斷。

    那天晚上石彎和石滄海在書房裏吵起來了。

    “你說走就走,想沒想過我一個人留在這兒要怎麽辦?”我聽到石彎在問石滄海。

    “你韓姨是個好人,她會代替爸爸照顧好你的,等爸爸賺了錢就迴來接你們走。”石滄海聲音很低的哄石彎。

    “我媽說的沒錯,你永遠都這麽自私!”石彎說了這句話摔了門走出來。

    “彎彎。”我叫她的名字。

    “叫什麽叫,走開!”她說話時的聲調都變了,好像馬上要哭出來的樣子。

    我把媽媽推進石彎房間時,她正在發呆的看書架上的燭台。

    “彎彎。”媽媽坐到她的對麵。

    “韓姨。”石彎的聲音聽起來很疲倦。

    “韓姨想跟你說,無論你爸走不走,你和淺淺永遠都是我的孩子,我怎麽對淺淺就怎麽對你,絕對不會有偏袒。”媽媽年輕時疏於言辭,一口氣說出這麽多話也挺不容易。

    “我知道您對我好,我就是有點想不開,過了今晚就好了。”石彎強扯出一絲笑。

    “聽你這麽說韓姨就放心了,別這麽傻坐著了,早點睡覺。”媽媽牽著我站起身。

    離開石彎房間的時候我迴過頭和石彎對視了一眼,她愣了一下,對我做了一個快走的手勢,我慌忙挪開眼神,把門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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