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辛蕊怒斥。


    「這是花姥姥透露的,怎可能會有錯!杜若,我奉勸你,不論你打的是什麽主意,最好現在就放棄。有花姥姥在,你是不可能得逞的!」


    「難道花姥姥沒告訴過你,宋氏餘孽竊得了芸姥姥的權杖,以及她的巫譜,隻要有這柄權杖,即便是花姥姥也動我不得。」


    溫柔的俊顏揚起一抹妖魅淺笑,隨後他輕使手腕,轉瞬,那把劍已刺進辛蕊的左胸。


    辛蕊倏然瞪大雙目,臉上血色如退潮一般,寸寸散失。


    杜若倚在她耳畔,低語:「對不住了,宰相大人。」


    「叛……徒……」辛蕊直挺挺的跪了下來,鮮血自左胸濺灑開來。


    杜若別開眸光,一步步走向長廊末端的房間,推開精繪神獸的彤紅大門,裏頭凍結已久的歲月,似隨他的開啟,重拾原貌。


    桌案上的聚寶盆,纖塵不染,光潔簇亮,九鳳發出警告的啼鳴。


    杜若嘴角冷冷一掀,緩步上前,扭下了蓋上那隻雕琢得栩栩如生的九頭鳳凰。


    霎時,那鎏金九頭鳳凰如有生命般,發出了尖銳刺耳的啼哭聲。


    一室不絕於耳的啼哭聲中,一隻修長大手揭開了聚寶盆蓋——


    是夢。


    驀地,一抹奇異觸感爬上麵龐,杜若猛地睜開雙眸,攫住正觸摸著臉頰的那隻手。


    下一瞬,他眨去了蒙住瞳眸的那層霧氣,看清了眼前的人。


    當那張盈滿心疼的小臉映上他冷冽的瞳麵,他滿身直豎的敵意,逐漸撤去。


    意識到方才撫去他淚水的人是她,他的心竟起了絲絲柔意,心上斑駁的舊傷口,似乎也在那隻小手憐惜的碰觸中,被溫柔的治癒了。


    「抱歉……」對上那雙深幽的美陣,周映潔尷尬歉笑。


    空洞的心蕩漾著一抹溫柔,杜若斂起眼底殘存的殺氣,唇角挑起淺笑,緩慢而不舍地鬆開了她的手。


    彎著上身的周映潔連忙站直,不知所措的摸了摸後頸,偷覷靠坐在窗邊骨董美人榻上的杜若。


    她醒來時,腦袋一片空白,傻了許久才迴過神,一撇眸便看見杜若坐在美人榻上,單手撐住下頷,雙陣緊閉,當他緊皺雙眉時,一道透明淚痕徐徐滑落。


    她說不出那是什麽滋味,隻覺胸口被擰成一團,不由得下了床,走向他,伸手試圖搖醒他。


    可他好似深陷在一場惡夢之中,醒不來,淚水如同一條沉靜的河,自緊閉的美目流淌而出。


    她心中一悸,如受蠱惑似的,忍不住抬手撫上他的頰,不想,先前的搖晃沒能喚醒他,反而是這個輕得不能再輕的觸碰,驚醒了他。


    察覺她的目光有異,杜若抬手撫過臉頰,不意然摸到一片泛涼的濕意。


    他,哭了?


    殺了辛蕊,他並不後悔,可他的心並非麻木不仁,這些年畢竟受她庇護,難免有些……感歎。


    這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途間他必須忍讓,必須背叛,必須……殘忍。


    多年的偽裝之下,他早已記不得,什麽才是最真實的自己。


    或許,真實的他,早在那一年女童救起他之前,便已死去。


    抹去頰上那道淚痕,杜若笑若春風,似乎不覺有什麽地揚陣迴睞。


    周映潔心口突地一跳,隻覺得他笑裏似乎藏了許多未知的故事……哎,她幾時這麽多愁善感了?


    「你夢見了什麽傷心的事嗎?」見他笑裏染上幾分陰鬱,她一時沒能忍住,就這麽脫口問道。


    「是啊,夢見了很傷心的往事。」杜若不否認,含笑凝視著她。


    多麽玄妙,多年前他命懸一線,睜眼看見的是這副麵孔,多年以後,他踏上一條永難迴頭的絕途,麵對的同樣是這張臉。


    即便她不是當時的女童,可望著這張如出一轍的容顏,他很難不對她多留幾分心思。


    周映潔心裏裝滿了疑惑,卻也明白沒什麽立場追問,十分識相地扯開話題:「那個……請問,我為什麽會睡在這裏?」


    抹去短暫記憶的咒法生效了?杜若不著痕跡的掩下眼睫,唇角漾開一朵淺淺漣漪,再抬眸時,又恢複如昔。


    「電梯臨時故障,你在裏頭昏倒了。」他淺笑撒著謊。


    「啊!真的有這種事?!」她好錯愕,努力迴想,記憶卻似覆上一層霧氣,腦中殘留的畫麵朦朧難辨。


    可經他這麽一說……依稀好像有搭電梯的印象,再然後……然後呢?


    印象中,好像……好像吐了?


    吐了!


    周映潔胸口一抽,連忙低頭查看衣物,隻見身上那襲米白荷葉領襯衫,以及下身的咖啡色圓裙俱是一片光潔。


    記錯了嗎?


    「有什麽不對勁嗎?」杜若笑問。


    她猛地搖晃螓首,打死也不敢問他,自己是不是吐過。


    雖說形象之於她,早已在這份多苦多難的助理生涯中消磨殆盡,可麵對一個活似二次元動漫美男的大神級人物,她必須hold住!


    叩叩。房門忽焉被敲響。


    周映潔抬眼一看,一名麵無表情的年輕男子,端著盛在正紅色牡丹彩釉骨董餐瓷中的各式精致點心,來到她麵前。


    這間房與昨日那間昏暗神秘的書房不同,整整大了兩倍。深藍色鳳凰織紋地毯,


    配上核桃色雕花家具,舉凡裝潢與擺設,俱是濃厚的中國風。


    男子將點心與熱茶連同托盤一起擱在桌上,看也不看她一眼便退下去。


    她有絲茫然的轉向杜若,後者卻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說:「那是我的私人助理,他的個性一向這樣,別在意。」


    助理見著老板也不打聲招唿,甚至未經許可便逕自開門進來,看來這個杜大神真是太好欺負了。周映潔忍不住在心中替他抱不平。


    「餓了吧?先吃點東西。」


    昏睡了一覺,她還真的餓了。


    周映潔也沒假客氣,點了下頭,隨即落落大方坐下來,吃相還算文雅的品嚐起來。


    吃到一半,她頓住,晶陣倏然瞪圓,一臉噎著似的問著杜若:「我暈了多久?」


    「三個鍾頭。」


    「完了完了!關女皇還等著我迴去做其他雜事……這下我完了!」


    見她從骨董木雕椅上一蹦而起,杜若笑了笑,道:「你口中的關女皇,是那個每隔二十分鍾就撥打你手機的女人?」


    急得又跳又叫的周映潔呆住。「你怎麽知道?」


    「我幫你接了電話。」他溫潤地說道。


    啊啊啊,這麽說來——關女皇與杜若通過電話了!


    先別提他美得驚人的外型,光是那溫雅恬然的嗓子便足以勾動人心,更何況對方還是肉食係關女皇!


    「……我老板有問你是誰嗎?」她小臉轉為慘綠色,眼中依稀浮現惋惜。


    杜若頷首微笑。


    慘了,這下慘了……看來杜若絕對逃不過關女皇的手掌心!


    她閉了閉眼,在心中慘叫哀嚎。


    「抱歉,我不該幫你接電話的。」杜若歉然地說。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唉,等等迴去,她肯定要遭受關女皇的嚴刑拷問。


    「你還有興趣讓我為你卜上一卦嗎?」杜若忽焉問道。


    周映潔哪裏還有卜卦的心思,她擺了擺手,急急忙忙作勢離開。


    「相信我,我真的很希望可以讓你幫我卜卦,但我必須立刻趕迴去,否則我可能丟掉工作。」


    匆忙的嬌小身影臨到門前,忽被一隻大手拉住,她心頭一震,眼前似掠過某些模糊的畫麵,可真要捕捉時,卻又化為一陣白霧。


    「先別走。」杜若醉人的溫嗓在耳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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