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杜若的心一沉。可當他望進那雙驚惶未定、盈滿淚水的美眸,望著那張與救命恩人如出一轍的麵容,這份疑心又被抹去。


    可她已經撞見太多關於他的秘密,恐怕不能再如昨天那般,如此輕易放她離開。


    「對不起……弄髒了你的衣服,真的很抱歉。我的狀況不太好,今天的約……」


    一陣濃白的煙霧不知從何而來,飄過周映潔的眼前,慌亂的道歉倏然打住。


    下一瞬,那煙霧似有自主意識,兇猛地襲向她,隻覺眼前猛然一黑,似有人蒙住了她的視線。


    「杜若!」她下意識求救,可濃濁的煙霧轉瞬便吞噬了她。


    一陣沉默後,杜若伸手一揮,煙幕逐漸散開,他懷裏的人兒已昏迷沉睡。


    即便中了咒法,意識沉睡,可懷裏的嬌顏依然流露出不安;他心念隱隱一動,抬手撫過秀美的眉眼。


    「你,到底是誰?」一聲歎息,自紅潤雙唇間逸出。


    既能看見守護那支玉嘴煙槍的神獸,又能看見不屬於這時空的刺客,她身上怕是與他一樣,藏著某種秘密。


    在找出那個女人之前,他不容許身邊出任何亂子。無論周映潔身上藏有什麽秘密,從今日起,他都不可能放開她。


    電梯門開啟,型體巨壯的英招就佇立在外頭,腳下還踩著刺客的屍首……眼神冰冽如刀鋒,凝睇著雙手橫抱起周映潔的杜若。


    「形天,別再讓英招出現在她麵前了。」杜若的口吻難得嚴峻。


    英招身後緩緩走出一名斯文男子,他拍了拍英招的頭,不卑不亢的迴視杜若。


    「主上,這個女人看見了,你打算怎麽處置她?」


    杜若抱著臂彎裏的嬌軟人兒,緩緩步出電梯,行經英招身旁時,麵無表情地淡睞了一眼慘死的刺客。


    「她的事你別管,我自會處理。」他邁開步伐往前走。


    「主上,這個女人……很危險。」名喚形天的男子忽然冒出這一句警告。


    頎瘦修長的背影一停,他側過身斜睞。


    「你看見了什麽?」


    形天不語,似是不打算給答案。


    杜若很清楚,事實上,形天並非聽令於他,他真正認的主,是那把煙槍。


    不管誰擁有那支煙槍,形天便誓死守護那人。而英招這隻神獸,則是聽令於形天。


    形天的原身同樣是通天神獸,能夠窺知過去與未來,可他不會任意透露。


    但倘若是「那個女人」,想必形天一定是知無不答。


    一思及那個從未蒙麵,卻造就今日一切的女人,再觸及形天漠然的眼神,杜若眸光漸寒,抱緊懷中的嬌軀,轉身離去。


    即便所有的人都不幫他,即便這條路荊棘難行,即便隻餘下一口氣,他依然不放手。


    他定要找出「那個女人」,然後殺了她,奪迴屬於他的一切。


    「我作夢也想不到,背叛我的人,竟然是你。」


    暗紅色的幽暗長廊上,辛蕊單手靠著牆麵,一手緊按著不斷溢出鮮血的左腹,死死瞪著佇立在盡頭的人影。


    頎瘦,修長,黑發雪膚,俊麗細膩的麵龐,宛若月下紫藤,沉靜絕美。


    假象。


    全是假象。


    這個男人看似溫和無害,嘴上說什麽隻盼著尋找一個真心待他的主子,原來這些不過是謊言,是他高明的偽裝。


    辛蕊自恃聰明過人,貴為一朝宰相,又是出身皇族,自小身邊伺候的隨從無數,收入後宅的男寵更是不計其數。


    可獨獨眼前這個男人,她竟是看走了眼。


    數年前,她從南風館買下了他,隻因他寧可受苦受辱,也不願接客的貞誌令她心生一抹敬意,因而將他收進後宅……不想,此舉竟是養虎為患!


    辛蕊忍住湧上喉間的那口血,惱問:「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歡藍又姍,而是想讓她帶你到另一個時空,是不?」


    杜若垂掩的雙眸緩緩挑起,嘴上那抹本該是溫柔的淺笑,此刻看上去卻好似絕情的妖魔,冰冷懾人。


    溫柔是假,微笑是假,順從是假,忠心是假,感激亦是假的。


    這個男人將戲演得徹底,毫無破綻可言,辛蕊不禁懷疑起,昔日在南風館的那場相遇,莫非亦是他的精心策劃?


    「你假裝順從,透過藍又姍博取我的信任,讓我視你為心腹,如今又跟蹤我來到姥姥的住所,杜若,你圖的究竟是什麽?」


    「我要的很簡單,我要那房裏的聚寶盆。」


    佇立於長廊盡頭的修長人影緩緩啟步,朝著辛蕊走去。他發後的係繩已斷,烏墨長發順風斜飛,一身白衣卻氣質妖魅。


    辛蕊咬牙,握緊頂住地麵的長劍,左腹的傷口已稠紅一片。


    「我已經犯下了滔天大錯,絕不可能再任你胡來!」


    杜若揚唇一笑,自懷中取出一支琺琅玉嘴煙槍。


    見狀,辛蕊瞪陣,狠狠倒抽一口寒氣。


    「是你……竟然是你!」身為強悍不摧的


    澤蘭女子,她視男子如草芥,從不放在眼底。可麵對此刻的杜若,她竟是心生顏意。


    杜若一手撫過通體瑩亮的煙槍,美陣徐緩挑起,笑問:「原來宰相大人也知道我的故事?」


    「你是懷沙王的遺孤?那個沒被抓著的宋氏餘孽?」辛蕊似被人一把掐住頸子,神情近乎窒息。


    「宰相大人畢竟師承花姥姥,想來也對當年西杞滅國的禍根有所耳聞。」


    見他默認,辛蕊大駭。「你竟然沒死!」


    「宰相大人錯了,不是我沒死,而是我們竟然沒死。」


    「你們?!」辛蕊猛地又一個抽息。


    「是了,姥姥說過,宋氏餘孽是一雙孿生兄弟,你便是其中之一?」


    「承蒙宰相大人這般記掛,杜若當真好生榮幸。」他微笑,目光冷絕如冰。


    「你是故意接近我的。你想找花姥姥報仇,是不?」


    「花姥姥固然可恨,可真正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他慢條斯理的收妥煙槍,伸手撫向辛蕊握緊的那一手。


    辛蕊倏然一悚,提劍便要斬向他,怎知,昔日那個不懂武,身子纖弱多病的杜若,竟以一臂擋住劍鋒。


    原來……他不僅習過武,且功力還遠在她之上。也對,花姥姥說過,那懷沙王是昔日的西杞戰神,杜若是懷沙王的血脈,根基自然過人。


    杜若笑了笑,眨眼瞬間便奪下辛蕊手中的劍,沉重的一柄百年玄鐵,在那隻修長如玉的大手把持下,竟輕如雲絮。


    長指撫過鋒銳的劍鋒,劍鋒之後是他垂睫微笑的容顏。


    「我就是不明白,何以花姥姥與那個女人要對我宋氏趕盡殺絕,又憑什麽奪走我們的一切?」


    「姥姥活過了千百年,她的決定豈是你這樣的孽種會懂的?」辛蕊啐了一口。


    「花姥姥是澤蘭的祭司,憑什麽來管西杞的家務事?」


    杜若眼中冰冷的恨意幾可凍結一切,饒是驍勇善戰的辛蕊亦是為之一震。


    「我知道,三國祭司師出同門,可三國鼎立,互不過問,憑什麽懷沙王殺了一個西杞祭司之後,花姥姥竟然帶兵血洗西杞?」


    辛蕊反斥:「懷沙王意圖謀篡帝位,竟還用計殺了芸姥姥……那可是西杞的開國祭司,懷沙王罪當誅九族!」


    杜若輕笑一聲,眼中的恨意森寒凍骨。


    「宰相大人嘴裏說的故事,是從哪裏聽來的?怎麽跟我所聽說的大大不同?為何我聽說的,是芸姥姥不知出何原因,意圖趕盡殺絕,竟連懷沙王一雙稚子都不放過,懷沙王方會憤而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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