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國公,我不得不說句不中聽的,」右相夫人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你這樣子,難怪養出個口無遮攔的孫女,聽聽這話——縱使老國公再有功勳,說話也得三思。」


    靳單易的表情微滯。


    「這是衛國公府,關起門來便是一家人,說話為什麽還要思前想後?」


    「貞兒,別說了,」靳單易歎了口氣,「你表姑奶奶說的也有道理,這裏畢竟是天子腳下,咱們確實是放肆了。今天寶公主找你出氣和你傷了玉王爺是兩件事,你還是得禁足在衛國公府裏。若讓我發現你不聽,我就打斷你房裏兩個丫頭的腿,你若不管她們的死活,就隨著自己任意妄為吧。」


    靳單易很清楚,教訓靳永貞,靳永貞根本不在乎,但若是把手伸向她身旁無辜的人,她就算不甘也會乖乖聽話。


    靳永貞聞言果然苦了一張臉,目光求救的再次飄向靳時維。


    靳時維有心想幫她,但眼神一看到爺爺的神情,雖說同情妹妹,最終隻能愛莫能助的歎了口氣。


    「二公子來了嗎?」喝了不少酒,已然有些微醺的溫良玉問著柳若安。


    「迴王爺,」柳若安從賬冊中抬起頭,「沒見著人。」


    溫良玉的目光看向窗外,月上樹梢,看來今曰靳永貞不會來了。


    溫良玉站起身,在張公公的服侍之下,也沒有迴自己的王府,直接就在摘星坊的四知苑睡下。


    世上皆知北周玉王爺是個風流人物,三天兩頭宿在京城最著名的青樓摘星坊,就算皇帝心知肚明,但也拿他莫可奈何。


    梳洗之後,躺在床上,溫良玉閉著眼睛,方才明明有睡意,但現在躺在床上卻突然睡意全無。


    他緩緩的睜開眼,從宮中那場比試之後,他去了趟他的屬地墨城,迴來之後已過大半個月,靳永貞始終不見人影,算算也該有一個月沒見她,這可有違她的性子。


    他驀然坐起身,伸手拿起一旁的披風往身上一罩,無聲息的越窗離去。


    衛國公府的側門守衛鬆散,重點是這叫虎子的守衛很喜歡靳永貞身旁的憐兒,所以才每每都讓靳永貞動用美人計給騙開,讓靳永貞自由進出。


    但是對溫良玉而言,進去也沒那麽麻煩,他如影子似的一躍而過城牆,從虎子的身後輕點了下穴道,就讓他整個身子軟了下來,然後輕放在門柱上,就算有人發現,也隻會以為他偷懶睡著罷了。


    靳永貞從不知他有武藝在身,以為他能來去自如都是靠墨寒之助,他也懶得解釋,反正看她每次為了他,遇事就強出頭的樣子也挺有趣的。


    靳永貞一身月牙色的單衣裹著細腰,頭發簡單的一綰,肩上披著外衣,了無睡意的靠著窗台。


    女子名節,在嫁人這件事上很重要,打溫良玉拒絕指婚,她又在比試時打了他那一拳之後,她在皇城裏徹底成了個惡名昭彰的婆娘。


    表姑奶奶說,要不是娶姊姊的人曾是衛國公的手下,又是聖上指的婚,不一定連婚事都要黃了。


    表姑奶奶還不停的在爺爺跟前叨念,說像她這樣的野馬別想找個贅婿,就算是肯嫁人,送上十裏紅妝,這皇城內外也沒人敢要她,更別提衛國公府根本就是個空殼子,連象樣的嫁妝都拿不出來,最好把她跟著姊姊送迴衛城去,以免留在京裏丟人現眼。


    這些話實在傷人,字字句句都往靳單易的痛腳上踩。


    靳永貞雖自知任性了些,但又不壞,數落她也就算了,為什麽連爺爺和姊姊都要拖下水——


    「本王在等你,你怎麽不來?」溫良玉也沒進屋,吊兒郎當的站在迴廊上,靠著牆與她隔窗相對。


    靳永貞抬起頭,有些失神的看著他。


    溫良玉挑了下眉,「怎麽?太久沒見到本王,又讓本王這張臉給迷得失了神嗎?」


    靳永貞迴過神,用力的將窗給關上。


    溫良玉閃得快,不然就要被窗扇給撞上。


    「靳永貞,你膽子大了。」


    她沒理會,大步的走向房門把門給甩上,整個人背壓在門上,不讓他進房。


    「喂!靳永貞,你這樣我要生氣了。」看著緊閉的房門,溫良玉的聲音有點陰沉。


    「隨便你,反正你在乎的永遠都隻有自己。」她的眼眶一紅,淚水在眼中滾動。


    在她被表姑奶奶數落得一文不值時,她曾經想要不顧一切的去找他,但他去了墨城,根本不知什麽時候會迴來。


    他是玉王爺,即使出了醜,眾家閨閣千金仍等著要嫁他為妃,還可以離開皇城,遠赴屬地,而她卻隻能不名譽的迴到衛城去,他們之間的距離隻會隨著時光越來越遠,不久的將來,終會遠到成了陌生人。


    這幾口細思及此,她才驚覺對他有情,然即便不論他隻當她是友,要招贅婿的自己也與他無緣,她便越想越難過。


    「怎麽扯到我頭上了?」溫良玉拍著門,「靳永貞,把門打開,把話說清楚。」


    「不開。」臉上一濕,她才發現自己哭了,她氣憤的用力抹去淚水。


    「靳永貞,本王再給你一個機會,把門打開。」


    「不開。有種你撞進來。」


    「別以為我不敢。」溫良玉的手拍著門,裏頭沒有任何迴應,他一惱,「讓開。」


    他的腳一抬,直接踢向門。


    靳永貞沒料到他真會動手,連忙一閃,門就被從外踢開,她瞪大了眼,一時忘了哭泣。


    溫良玉火大的走進來,「你——不許再把我關在門外。」


    她張著嘴,一時之間發不出聲音,最後哇的一聲哭出來。


    她一哭,溫良玉以為自己在作夢,登時呆若木雞。


    她向來倔強又不服輸,何曾見她示弱?向來自詡這天下無事可難倒他的玉王爺一時慌了手腳,他上前,要替她擦淚也不是,拍她的背也不是。


    「你別哭了。」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嗎?本王給你找太醫。」


    「我要走了。」


    這句話讓溫良玉迴過了神,「什麽?」


    「我要走了,」她抽抽噎噎的說:「我要跟姊姊一起去衛城。」


    他一愣,「你姊姊去嫁人,你去做什麽?」


    「我也去嫁人,不成嗎?」


    「你不是說要找贅婿,為什麽又成了嫁人?你耍我啊!」


    「不論是嫁人或找贅婿,我都要去衛城。表姑奶奶說,隻有遠去衛城,看在衛國公的麵上,或許我還能找到人願意跟我過一生。」


    「那婆娘胡說八道,這滿京城的公子哥兒要給你挑,你不挑,跑衛城去做什麽?那裏山高水遠的,你傻了啊。」


    「沒錯,我是傻了,」她不想哭,但是忍不住,「今日才會跟你在一起,被你耍得團團轉,因為你而被取笑。我打你,你為什麽不會閃?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溫良玉承認自己的故意,但這是因為阿寶要找她麻煩,若他不介入,隻怕她會更難堪,當然,他也有些氣過頭,因此這些話很難跟她解釋清楚。


    「你是靳永貞,男扮女裝這種事都敢做,現在不過幾句蜚短流長,你在乎做什麽?」


    她含著淚看著他,「不過就是幾句蜚短流長?看來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你可知這些傳聞讓我爺爺麵上無光,讓我姊姊為難,你是高高在上的玉王爺,無論再荒唐也有光環護著,沒人數落你半句。但我不能,我不是你,終究不能隨心所欲。」她的手指著門,「我們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走!我不想看到你。」


    「靳永貞,注意你的語氣。」


    「滾,」她用力的吼道:「從今爾後,我與你無論生死,不複相見。」


    「笑話。」溫良玉被激得一時麵子掛不住,「小小衛國公府,憑你靳永貞,你真以為本王愛來。」


    「不愛來就不要再來。」


    他的袖子用力一揮,氣憤的轉身離去。


    看著他真的頭也不迴的走開,靳永貞忍不住放聲大哭。


    憐兒在門外聽聞,不由埋怨的看了一臉鐵青的溫良玉一眼。


    「照顧小姐。」溫良玉丟下一句話,便飛快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憐兒哼了一聲,連忙推門進去。


    「可有見到二公子?」


    張公公心裏實在很想唾棄自家王爺,前幾天還把靳家二小姐罵得狗血淋頭,現在卻換了個嘴臉,直問人家下落。


    「問你話。」溫良玉不耐煩的敲著桌子。


    「迴王爺。沒有。」


    「憐兒可有消息?」


    「王爺該知,若沒特別的事,憐兒是不會主動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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