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玉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也沒有要他起身,隻是靜靜的打量,宋鷹揚——日前高中武舉,但這個身分卻遠不及他是護國大將軍宋右安之子來得讓人另眼相待。


    靳單易告老返京後,可是將手下的靳家軍交給宋右安了。


    他收迴打量的視線,「起來吧。」


    「謝王爺。」宋鷹揚起身站到一旁。


    「宋大哥,我一向把你當自己人,」看著靳時維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藥,靳永貞分心說道:「今日見到我和王爺來悠然村的事,你可千千萬萬不要傳出去。若讓爺爺知道,我這輩子肯定再也出不了門。」


    「我明白。」宋鷹揚也沒多問,對於靳家兩位小姐,身為靳家軍的一員,是要用命守護的對象。


    溫良玉輕敲著桌麵,含笑開口,「狀元郎此刻本該在京城裏受盡吹捧愛戴,怎麽跑到這城郊野外來了?」


    「聽聞大小姐受了風寒,特來探望。」宋鷹揚也沒有隱瞞。


    「倒是有心。」溫良玉帶笑的看著宋鷹揚,又瞄了下靳時維。


    靳時維喝著藥,依然一臉波瀾不驚。


    溫良玉倒瞧出了點趣味,「狀元郎長得氣宇軒昂,難怪寶公主一見傾心。」


    宋鷹揚聞言一楞。


    靳永貞的反應則激動多了,「討人厭的寶公主看上了宋大哥?宋大哥是個好人,怎麽能配個惡婆娘?」


    「貞兒。」靳時維淡淡的警告了一句。


    靳永貞不由嘟起了嘴。


    溫良玉見狀,眼中含笑,這丫頭就是藏不住話,「縱是惡婆娘,也是個公主,到了相看良人的年紀,這些日子柳貴妃都忙著打聽,還讓人把京城各家公子的畫像全都送進了宮,但寶公主一眼就相中了武狀元。」


    「王爺說的——」宋鷹揚有些焦急的看了不說話的靳時維一眼,又看向溫良玉,「可是真?」


    「本王有必要騙你嗎?」溫良玉冷哼了一聲,「看來不用幾天,就會有道聖旨下來,你就等著當富貴榮華的駙馬爺吧!」


    宋鷹揚一臉為難,但礙於溫良玉的身分又不能開口。


    「娶了個河東獅迴去,什麽榮華富貴,是一生盡毀才是。」縱使有姊姊在一旁,靳永貞依然不吐不快。「她打破了我娘給姊姊的夜明珠,我討厭她。」


    「什麽?」溫良玉眼底的利光一閃而過,「她打破了夜明珠?」


    靳永貞微愣,遲疑的點了下頭。


    「你怎麽從未跟本王提過?」


    「爺爺和姊姊都說不要鬧大,以免損及聖上顏麵,」她埋怨的瞧他一眼,「你們皇室中人都不講理。」


    「貞兒!」喝完藥的靳時維揉著發疼的太陽穴,真慶幸溫良玉不計較,不然以靳永貞的性子早招罪了。


    靳永貞連忙扶著靳時維,「姊姊,你不舒服嗎?」


    靳時維無奈一歎,「累了。」


    「時辰確實也不早,姊姊是該累了。我扶你迴裏頭歇著。」


    「好。時辰不早,你也得早些迴去,別讓爺爺擔心了。」


    「知道。」


    靳時維對溫良玉行了個禮,被扶進了內室。


    她雖察覺了宋鷹揚看向自己的目光,但由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一個將軍之子,高中武舉,娶公主,成駙馬,是天大的喜事;而她是靳家嫡長女,雖尚無婚配,但她要的是個贅婿,入贅靳家讓靳家有後,故宋鷹揚從不在她的思量之中。


    「不用看了,」溫良玉取笑的聲音響起,「人都不見了。」


    宋鷹揚有些狼狽的收迴視線。


    溫良玉覺得宋鷹揚也是個人才,配寶公主確實是可憐,「若武狀元不願,就在父皇開口前先請旨吧。」


    宋鷹揚有些不解。


    溫良玉拍了拍宋鷹揚的肩,本不想幫他,但聽聞阿寶打破了夜明珠,氣不打一處來,阿寶喜歡宋鷹揚,他就不讓阿寶如願。


    以他父皇的性子,若知道宋鷹揚心中有人,而這個人還是對北周有大功的靳家之後,他肯定不會硬指這門親事。


    「先發製人,宋大人,為了靳家大小姐,也為了自己,不然這輩子你就準備對著一個刁蠻公主過一生吧。」


    宋鷹揚斂下了眼,因為溫良玉的話,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年前武科殿試發榜,才過元宵,兵部便趁著年節熱鬧舉行會武宴,地點就在兵部校場。


    靳單易雖已年事高,依然是座上賓。畢竟他當年也是武科殿試出身,更是一生曆仕三皇的了不起人物。


    夜宴設在校場中臨湖水的平台上,湖中還有個不小的擂台,搭了個臨時的木橋,連接擂台與岸邊。


    上頭有兩個人打著赤膊近身角力,其中之一是靳單易麾下、深受靳單易用心教導的兵部侍郎謝表曼之子謝雁山,看他彎腰抱住對手的腳,用力的一撞,便將人給撞倒在地,就可知實力。


    靳單易不由撫著胡子,看來還真是虎父無犬子。要不是為了避嫌,憑這小子的能耐,入朝爭個武狀元也未必不成。


    「好。」


    聽到身旁靳永貞的讃歎,靳單易的嘴角先揚了起來,這一生的榮華富貴幾乎是拿了靳氏一門的命換來,但幸好他身邊還留下兩個小丫頭。


    轉眼間,丫頭們長大了,他此生早就看淡生死,隻怕等他兩眼一閉,兩個丫頭沒人照料。


    撲通一聲,其中一人落了水,擂台上已經分出勝負。


    「真是好樣的。」


    靳單易伸出手,將激動的靳永貞給推迴位子上坐好,不是怕她失了姑娘家的分寸,而是單純怕她掉下去。


    「爺爺,謝大人真行。」靳永貞轉頭看著靳單易說。


    「說是兵部第一勇士,自然行。你小心些。」靳單易對她慈愛一笑,然後看向一旁也是一臉驕傲的兵部侍郎,「轉眼間,雁山也大了,那股狠勁,倒真有你當年之勇啊!」


    謝表曼連忙說道:「不敢、不敢。這孩子是有幾分武勇,但自小長在京城,這又是太平盛世,也沒機會上陣殺敵,隻能在兵部磨磨,聽這第一勇士之名——他小子是驕傲,我這個當爹的是替他羞啊!」


    靳單易揚頭大笑,「有能耐,有些恃寵而驕也是無妨,隻是——」他的話鋒一轉,低聲問道:「婉兒還好吧?」


    謝表曼聽到靳單易問及自己的妻子,不由心生感動,老國公向來都把眾將士當自家人,「謝老國公關心,婉兒這些年就是這個樣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那病隻怕是神仙難返。」


    「也是可惜了。」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擂台上意氣風發的謝雁山,「雁山看自己的娘如此,肯定心裏難受。」


    「他孝順,自小又與他娘親貼近,心裏難受是自然。但畢竟已經長大了,這些日子我娘親還打算給他挑個媳婦。」


    「也是應該,得給他挑個好媳婦才行。」靳單易聽到底下的歡唿,不由放眼望過去,看向站在擂台與謝雁山麵對麵的人,「宋鷹揚——是右安的嫡長子吧?」


    「迴老國公,是。」謝表曼恭敬應道。


    靳單易眼底閃過期待的光芒,宋右安當年曾是他麾下的大將軍,現在領著十萬大軍鎮守邊疆,至於宋鷹揚已是多年未見,小時便見這孩子力大無窮,過了這麽些年也不知能耐到了什麽地方,他可得仔細瞧瞧,看這次高中狀元是憑著真本事,還是聖上看在大將軍的麵子上,欽點了這個小子成了狀元郎。


    四周的吵雜一靜,似乎眾人都有些期待。畢竟一個是新科的武狀元,一個是他們兵部首推的第一勇士,這場對陣,除了精彩之外更有些皇城將士與邊關將士的麵子之爭。


    隻是在這緊張的氣氛中,居高臨下的靳單易察覺了一絲不對勁,眾人皆專注在台上時,他卻朝身旁的謝表曼低語了幾句。


    謝表曼微楞了一下,立刻起身離去。


    「爺爺,怎麽——」


    靳單易輕舉了下手,靳永貞立刻閉上了嘴,沒多久就聽到身後的聲響,她轉過頭去。


    一如以往,隻要溫良玉出現的地方,她往往一眼就能看到他——隻是,他怎麽會來?


    溫良玉跟在皇帝的身後,緩緩步上樓梯,坐下時隻是淡淡的掃過了靳永貞,彷佛兩人從不相識。


    靳永貞正想暗暗對他扮個鬼臉,爺爺卻站了起身。她一驚,連忙也跟著站了起來。


    「老國公,萬萬不可。」皇帝連忙伸出手阻止了靳單易行禮,「今日朕不過輕車簡從來兵部湊個熱鬧,順便犒賞兵部上下,可別壞了眾人興致。」


    「聖上愛民如子,百姓之福啊。」


    「老國公,快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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