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靳時維一笑,手中馬鞭一揚,便如箭一般衝了出去。


    「姊姊,還沒開始,你使詐。」


    「自古本是兵不厭詐。」靳時維的笑聲伴著風傳來。


    這樣的開朗多好,靳永貞也燦爛一笑,誰輸誰贏不重要,隻求一個痛快,她猛加三鞭,追了上去。


    兩人的馬一前一後的追逐著,天高地寬,一望無際,心情一好就連風都好似帶著香味,就在這個時候,一聲不小的驚唿令靳永貞分了心。


    她用力一拉韁繩,馬兒伴著一聲長嘶,前蹄騰空,停了下來。


    她的目光看去,注意到一旁的小山坡上聚集了一群人,看打扮是宮裏的宮女和太監。


    她眼神一斂,一個扭身,一踢馬腹,轉眼來到那群手忙腳亂的宮人麵前。


    「我就在猜,是什麽人來狩獵還會帶一幫人伺候,果然……」在馬背上,靳永貞低頭看著坐在軟榻上,由五六個宮人拿著華蓋遮陽,一派閑適半臥著的溫良玉。


    隻見他周遭還擺著小幾,上頭有酒、有茶還有小點,好一副怡然自得,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的模樣。


    「大膽,」張公公上前,礙於有這麽多雙眼睛看著,他對著靳永貞使眼色,心驚膽跳的怕靳家二小姐給王爺下麵子,弄得局麵不好收拾,「見王爺還不跪下。」


    靳永貞臉上笑意一閃而過,利落的翻身下馬,恭敬的跪了下來,「臣女見過玉王爺。」


    溫良玉單手撐著自己的頭,上下打量著她,「這身打扮——真醜。」


    靳永貞抬起頭,又看到張公公一臉的祈求,輕挑了下眉,將還口的話給吞進肚去。


    若說過了這些年,靳永貞在京裏學到什麽,那就是在人多的時候不要開口說話,尤其是溫良玉身邊跟著許多人的時候。


    今年過完年,聖上賞了座城池給溫良玉,據聞聖上賞城的用意在於希望向來放浪形骸的王爺可以學習治理之道,但溫良玉除了對尋花問柳、進出風月場所有興趣外,壓根不想離京,最後聖上一怒,溫良玉才意思意思的離京去了新封地墨城一趟,不過去了一個月又迴京,繼續原本放浪的日子,聖上遇上自己這個紈褲兒子也沒轍,平白浪費了一番苦心還賠上了一座城。


    溫良玉柔柔一笑,對靳永貞勾了勾手,慵懶中還帶了一種誘惑的美感。


    靳永貞挪近了些。


    溫良玉伸出手,勾起了她下巴,「卿容貌不佳,」他的氣息撫過了她的臉,「但好馬術。」


    這擺明了赤裸裸的調戲,靳永貞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玉公主,」她低聲用隻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喚著私底下對他的稱唿,在她心目中,這王爺的美貌足以喚為公主,「你找死啊。」


    「這麽多人看著,」他坐起身,在她耳際輕聲說道:「你敢拿我如何?難不成想把本王給壓在草地上?」


    靳永貞巧妙的用身子一擋,伸出手用力一擰溫良玉的大腿。


    溫良玉一痛,鬆開了手。


    「臣女謝王爺稱讚。」靳永貞一笑,趁機拉開自己的上半身,讓他的手離開自己的下巴。


    「果然最毒婦人心。」溫良玉沒生氣,反而嘴角帶笑。


    靳永貞低著頭,對他的批評置若罔聞,徑自說道:「今日正是秋高氣爽好時節,怎麽不見王爺騎馬狩獵與眾同樂,反而一人在此獨飲?」


    「本王素來斯文爾雅,」溫良玉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淡淡的說道:「不好騎馬狩獵之道。」


    說的好聽。靳永貞好氣又好笑的看溫良玉一臉陶醉的喝了口酒,不過不可否認,溫良玉確實挑了個好地方,居高臨下可以看著草原上的景色,一眼望去,心曠神怡。


    「臣女想,王爺是不善騎術狩獵才對吧?」


    溫應玉緩緩的將酒杯放下,「笑話,屈屈騎馬狩獵豈會為難到本王。」


    「既是如此,王爺與臣女較量一下如何?」


    溫應玉定定的看著她,「本王為何要與你較量?」


    靳永貞抿嘴:笑,「王爺怕輸?」


    「本王做事,要嘛不做,」他再次拿起酒杯,抿了口酒,「一旦出手,肯定天下第一。」


    「嗬。」靳永貞這聲笑隱瞞了太多未說出口的不以為然。


    「在本王眼中,女人就如同馬。」


    靳永貞笑意微隱,不屑的看著他。把女人當成馬……真是個自大的家夥。


    溫良玉自顧自的說:「要配得上本王的,一定得要天下第一。女人如此,馬亦然。隻是這天下之大,怕是難尋堪配本王的駿馬。」


    要不是礙於人太多,靳永貞還真想伸出手捏溫良王那張俊臉,怎麽臉皮這麽厚?


    「既是如此,臣女就給王爺找匹馬來。」


    溫良玉挑了下眉。


    「衛城出好馬,臣女修書一封,托人找尋,早晚一定替王爺找到堪配的駿馬,到時王爺就沒理由推拒,一定得要與臣女一較高下。」


    「你就這麽想跟我比?」


    靳永貞點點頭,「臣女喜歡看王爺成為手下敗將的樣子。更重要的——我們可以藉此賭:場。」


    又賭?溫良玉在心中歎了口氣,「好啊!若你真能找到天下第一的好馬,我就跟你比試,賭個一千兩銀子夠嗎?」


    她的雙眼閃閃發亮,一千兩?可以建三四間屋子了,「王爺當真?」


    「自然。」溫良玉白皙修長的手指轉弄著扳指,「本王等你的禮到,就跟你比。」


    「好。」靳永貞興衝衝的點頭。


    「退吧。」溫良玉揮了揮手,「時候已不早,這場狩獵若你不想輸的話,時間得抓緊了。」


    「這場狩獵臣女沒興趣參和,」靳永貞一臉興奮,思緒全繞在怎麽善用那一千兩,還沒比試就認定自己一定會贏。就算心裏有個聲音說自己跟溫良玉這個繡花枕頭比試實在勝之不武,她也堅持蒙住良心了,「靳家軍在馬背上射箭舞刀是保家衛國,不是像皇孫貴胄一般,把射箭舞刀當成普通閑暇時的玩樂。」


    溫良玉眼底閃過冷肅,轉弄扳指的手一頓,輕聲說道:「靳永貞,記住自己的身分,這話傳出去會惹禍上身。」


    靳永貞臉上的笑容隱去。印象中溫良玉還沒拉下臉來訓過她——


    似乎意識到自己太過冷酷,溫良玉扯了下嘴角,「本王再勸你一句,若不想後悔的話,今日的狩獵你最好用盡一切力氣取勝。」


    她不懂他話中的意思,但見他不願說明,揮手要她退下,她的眼神微斂,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溫良玉眼光幽幽的看著她離去,是自己太過縱容她了嗎?或許真該要給她點教訓,讓她明白有些話足不該衝動說出口,以免將來惹禍上身。


    夕陽似血,染紅大地。


    宮裏的太監記下了每人今日的狩獵成果,走到了靳時維和靳永貞麵前時,兩位千金腳下擺著的隻有一隻箭還插在身上的灰兔。


    這太監是跟在聖上跟前的鄭公公,他不確定的又看了好幾眼,「敢問兩位小姐,灰免……一隻?」


    「是。」靳時維忍著笑點頭。


    鄭公公不是不知道聖上對兩位靳家小姐的期盼,怎麽……他不解,但也隻能如實記上。


    靳永貞也恭敬的低著頭,掩去忍不住的笑意。


    方才跟溫良玉談了會兒,她便往與姊姊相約的方向而去,原以為姊姊早就越過林子到了另一頭等她,卻沒找到人,她在樹林裏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姊姊一個人在樹林悠轉著,馬背上已經有了這隻灰兔。原來兩姊妹都不把這場狩獵當一迴事,但是若真手無獵物也說不過去。


    「多虧姊姊想得周延,不然咱們連隻灰兔都沒有,不一定還會被數落。」


    靳時維在一旁,隻是淡笑不語。


    寶公主和準太子妃這對姑嫂一隊,今日是大出了風頭,不單獵了六隻山雞,三隻兔,還有一頭鹿,走進營地之時可謂意氣風發。


    月上樹梢之時,營地燃起篝火,女眷也在營帳前方空地的火堆旁飮酒作樂。


    寶公主和準太子妃被叫到聖上帳前的空地,看來是要行賞,眾人都滿懷興致的猜測賞賜之物。


    靳家姊妹卻坐在最不起眼的一角,自顧自的吃著。


    「這羊腿烤得好。」靳永貞見沒人注意,索性直接用手拿,爽快的咬了一大口。


    靳時維也沒有製止,似乎離開了衛國公府,她也放開了心胸,拿起桌上的酒樽,喝了一大口奶酒。


    「姊姊,好酒量。」靳永貞對靳時維比了個大拇指,「我也要。」


    「淺嚐即止。」靳時維說。


    「明白。」靳永貞喝了一大口。


    「小姐,大小姐交代淺嚐即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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