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岩怔愣住。


    趁著這個空擋,鄭再升一個箭步衝過去拉開門就跑,情急之下撞翻了那個告牌。


    “鄭再升!”身後的暴怒恍如鬼魅!腳步聲響起,是謝岩追了上來!


    跑!鄭再升腦海中隻剩下這個念頭,他都不敢迴聚餐的包間,而是朝著最外麵飛奔,然後一個拐角,頭昏腦脹地撞入一個懷抱,鄭再升被謝岩逼得心驚肉跳,以為這人抄近道攔自己,剛要下意識推人,就聽到熟悉的聲音,“鄭導,這是想我了?”


    鄭再升頭疼欲裂,耳鳴陣陣,但他清楚地認識到:這是趙林修!


    趙林修,趙林修……鄭再升默念著,全身的力氣好似一瞬間傾瀉幹淨了。


    趙林修開始抱住鄭再升時還笑著,此刻麵色一變,感覺到鄭再升的脫力跟輕微的顫栗,“鄭導?怎麽了?!”


    察覺有人靠近,趙林修一抬頭,發現不遠處站著個陌生男人。


    趙林修沒顧得上對方,而是優先查看鄭再升的情況,這一下血壓都起來了,鄭再升脖頸上有明顯的淤青手指印,臉色慘白,抓住自己胸口衣料的手有鮮血從指縫溢出。


    不等趙林修再詢問,謝岩忽然出聲:“把人給我。”


    趙林修身後的一眾兄弟們瞪大眼睛。


    鄭再升腦子裏像是起了霧,他感覺到肩上搭下沉甸甸的外套,臉頰被人輕輕蹭了蹭,十分安心的溫度,然後有好幾道身影守在四周,隨之響起劇烈的雜音混合著鳴音,有人在怒吼有人在咒罵,他很用力地往身側摸了摸,實際上隻是指尖動了動,趙林修呢,鄭再升心想。


    他下意識抬頭,朦朧的畫麵在一瞬間猝然清晰起來!


    趙林修撕扯住謝岩的領口將他死死按在牆上,眉眼兇狠,然後伸手在謝岩臉上重重拍了兩下,咬牙切齒地問道:“怎麽,以為老子打不過你?你他媽動他哪兒了?”


    而鄭再升這邊站著趙林修的兄弟們,另一頭站著謝岩的人。


    可雙方誰也沒動。


    鄭再升身邊有個人冷笑著說:“周定,我兄弟跟你兄弟打架,那就用男人的方式解決,你們如果插手,就不是這話了。”


    名叫周定的男人站在那一撥最前麵,聞言擠出一個笑:“怎麽可能呢哥。”


    圈子不一樣,簡單來說,趙林修這個圈子的人,他們惹不起。


    鄭再升沒注意這些,他眼裏隻剩下趙林修,仔細一看,才發現男人嘴角紅腫一片,還破了皮,至於謝岩如何,他不在乎。


    “趙林修……”鄭再升喊了一聲,但聲音太低了,沒人聽見。


    他扶著牆壁身形搖晃地站起來,喉間的窒悶感終於散去,嗓音抬高:“趙林修……”


    “哎?嫂子嫂子,你別動!”有人想扶又不敢。


    趙林修一把扔開謝岩,朝這邊走來。


    鄭再升伸出手,跟他的手在空中相碰,又緊緊交握在一起。


    謝岩看得一清二楚,瞳孔驟然一縮,從那眼底的深淵中,終於升騰起名為“恐懼”的情緒來。


    “我在,你別亂動。”趙林修將人接進懷裏,“咱們去醫院,好不好?”


    鄭再升抬手摸他的嘴角,神色懊惱,“疼不疼?是我連累你。”


    “不疼,我們走。”


    鄭再升視線向前,落在了謝岩身上。


    謝岩不自覺站直,卻聽到鄭再升說:“離我遠點兒。”


    命運迴轉後終於當頭一棒,打得謝岩嘴裏都彌漫起來了血腥氣,這話他曾經對鄭再升說過,一字不差,那時候他拋棄所有過往,並且堅定認為自己不會後悔。


    趙林修也看向謝岩,皮笑肉不笑,“從今往後老子就弄你,以後你們誰要是跟他合作虧本了,可別怪我沒打過招唿。”


    以周定為首的人一下子轉身走了三五個。


    謝岩麵色鐵青。


    趙林修下巴微抬,“小子,以為有點權勢就能欺負我的人?臨都的風怎麽吹,我說了算,你再敢碰鄭再升一下,我就弄死你。”


    趙林修說完攬住鄭再升,那個剛剛麵對謝岩強烈掙紮的人,乖順又依賴。


    第179章 趙總鄭導(三)


    去往醫院的路上鄭再升不停地抖,等抵達後檢查完包紮好傷口,一針鎮靜劑下去,他躺在病床上,頭枕著趙林修的肩膀,眨眼的頻率一點點慢下來,直至輕輕闔上。


    趙林修則緊緊抱著他,後怕席卷胸腔。


    雖說之前鄭再升給他發定位的時候他就打算過來了,可因為遇見了一個熟人,還是耽誤了五分鍾,如果再慢一些……


    趙林修深吸一口氣,待鄭再升睡熟後將他輕輕放在床上,然後掏出手機給助理發信息。


    鄭再升在夢中偶爾驚懼輕顫,趙林修都會第一時間抓住他的手,再輕輕蹭一下這人的臉頰,然後鄭再升會把腦袋輕輕偏過來,眼角眉梢都寫著“眷戀”。


    如果沒有這件事,是在普通情況下,趙林修會非常高興鄭再升對自己是有依賴跟信任的,可傷到了他,趙林修更多的是心疼,他終於明白一次醉酒後,薑庭序說的那句話:“你現在瀟灑,不過未來沒準會遇到一個人,你不需要他向你表明任何真心,隻要他好好的,你就高興。”


    “你好好的。”趙林修低聲,他用額頭輕輕抵住鄭再升的額頭很久,因為不想趁人之危,所以那個吻沒有落下。


    趙林修守了鄭再升三個小時,確保無恙後才去了走廊。


    手機上有助理發來的很多東西,那個男人名叫謝岩,是笙茂集團王崇天的女婿,當然,這是名義上的,謝岩是個非常有野心的人,以王崇天的女兒王穎柔為踏板,這些年混得風生水起,可這點子風水,都觸碰不到趙林修的鞋尖,笙茂集團主要經營彩妝跟一些二線化妝品,其次就是夜店酒吧,產業鏈並不多,而謝岩是跟鄭再升從一個地方出來的。


    僅僅這些,趙林修對於謝岩如何當個倒插門又如何利用女人沒有興趣,他在沒娶王穎柔之前實在泯然眾人,查不到多少有用的。


    “鄭導怎麽樣?”另一頭響起詢問聲,是司遊接到消息趕了過來。


    “就你一個人?”趙林修皺眉:“也不擔心被人拍到。”


    司遊:“司機在樓下,我偷溜的,沒人發現。”


    趙林修將事情經過大概說了一遍,當司遊聽見“謝岩”兩個字時,神色明顯變了,趙林修注意到,問道:“你知道?”


    司遊:“知道一點兒,簡單來說,就是謝岩那個混蛋為了榮華富貴踹開了鄭導。不過聽你的描述,謝岩後悔了。”


    趙林修緊緊抿唇,想了想才開口:“再升對他……有感情嗎?”


    司遊瞪大眼睛,“你在開玩笑?你知道謝岩做過什麽嗎?”


    將鄭再升騙去夜店的那晚,明明說清楚就好了,可謝岩為了巴結王穎柔,為了讓這個女人徹底相信自己,讓手下的人對著鄭再升一頓圍毆,他們在繚亂的燈光跟昏暗的環境中似乎被激發出了獸.性,看著鄭再升奄奄一息倒在地上,露出的脖頸修長脆弱,他們越發興奮,酒水尿.液肆意澆在鄭再升頭上,這樣的羞辱折掉他為數不多的自傲,緩了這麽久,才逐漸釋然。


    趙林修聽完,神色已然風雨欲來。


    謝岩,趙林修將這兩個字狠狠在心上過了一遍,堅硬無懼是嗎?他就非要將這人的脊梁骨碾碎。


    司遊不喜歡揭人傷疤,可他就是篤定,趙林修不會介意,並且鄭再升太能藏了,他的喜歡從某種程度來說帶著“奉獻”姿態,但這些事趙林修必須知道,他得在一切過往糾結坦明眼前時,做出最後的決定。


    司遊輕聲,“他如果不提,你也別提。”


    哢噠


    病房門開了,鄭再升臉色仍舊蒼白,他眼神迷亂倉惶,在見到趙林修跟司遊後才好像從某種噩夢中醒來,有種落在實地的踏實感。


    不等司遊說話,趙林修一掃陰狠,噙著溫和的笑,握住鄭再升的肩膀,“醒了?醫生說你需要休息,迴床上去,聽話。”


    趙林修低頭,這才發現鄭再升連鞋子都沒穿,他應該是醒來沒看到人,就著急忙慌地尋找。


    人清醒著我就不算占便宜,趙林修這麽一想,打橫抱起鄭再升。


    鄭再升這下徹底清醒了,怕是不怕了,就是臊得厲害,他推了推趙林修的肩膀,“別……”


    司遊抱臂靠在門口,“我都看到了呦。”


    鄭再升:“……”


    司遊關上門進來,跟鄭再升閑聊兩句,發現他雖然反應慢了些,但思維在線,就漸漸放下心來。


    司遊跟趙林修誰也沒提“謝岩”。


    不過想到這個狗東西司遊就煩,任誰被那麽對待都會留下陰影,那晚鄭再升被謝岩的手下人拖出夜店,他在冷硬的地上趴了很久,才積攢力氣去了醫院,身上的錢勉強湊夠三天的住院費,時間一到他就離開了,之後寫東西維持生計,也過了一段忍饑挨餓的日子,鄭再升同司遊說的時候雲淡風輕,可個中辛酸,在他劇本的人物經曆上就可以窺見一二,鄭再升對苦難有一種執著,可他也明確表達過:苦難不值得歌頌。


    很多人吃了眼前的苦還會吃無盡的苦,如果可以,他希望每一個人的生活都沒有“吃苦”這個選項。


    而造成這一切的謝岩,竟然妄圖翻過這篇。


    司遊待了半個小時就走了,病房裏很快隻剩下趙林修二人。


    鄭再升靠在床頭,精神瞧著沒那麽好,但也不想睡。


    “喝水嗎?”趙林修問。


    “嗯。”


    鄭再升沉默地喝完了水,將水杯放迴床頭櫃後才低聲說道:“是我的錯……”然後他清楚看見趙林修皺了皺眉,突然就不敢繼續了。


    趙林修嘴角到現在都青著,鄭再升一時間不敢確定他為什麽煩躁。


    “是你主動約見謝岩嗎?”趙林修沉聲問道。


    鄭再升不自覺抓緊被子,而趙林修的語氣難得帶上了壓迫感,他迴答:“不是……”


    “所以為什麽跟我道歉?”趙林修身影逼近,在床邊坐了下來,窗外風雪消停,有接近傍晚的光拚了命穿透厚重的雲層落了下來,給幹枯的樹枝都蒙上了一層生機。


    為什麽?謝岩出現得過於突然,是他不停糾纏,可說到底,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如果不是,鄭再升的思維開始卡殼,人的經曆跟環境會對他的思想造成某種壓迫跟定型,鄭再升就是如此,遇到事情優先考慮自己的問題,這種運轉十幾年都沒出錯,卻在這麽一個安靜的傍晚,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時刻,產生了崩壞。


    我有什麽錯?鄭再升心想。


    幾乎是這個想法一升騰起來,他就微微唿吸急促,鄭再升下意識抬起頭,發現趙林修正看著自己。


    趙林修高大,英俊,他的身影可以將病床上的鄭再升完全覆蓋。


    “我不想見到謝岩……”鄭再升說。


    趙林修點頭。


    “如果可以,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他。”


    趙林修依舊點頭,這對他而言不算難事。


    鄭再升眼底的光暈越來越密集,也越來越璀璨,他驀然想到自己於一個深夜在書頁上寫下的隨筆:人生諸事,過眼雲煙。所以他一直用淡漠的態度對待超過友情的一切好意,然而從第一次見麵到現在的點點滴滴浮現腦海,最真實的感情破土而出,無需澆灌,便在血液裏瘋長。


    “不是我的錯,是謝岩的錯。”


    趙林修抿唇輕笑,這句話他愛聽。


    鄭再升仰頭觀望,他的世界重新出現了一顆星,他沒有任何猶豫地輕聲說道:“我喜歡你。”


    餘音清淺,轉瞬即逝。


    趙林修習慣性點頭,然後下一刻整個人都呆住了。


    雲層消散,傍晚的光蔓延過床沿,流水一般淌進地麵,再爬上病床跟鄭再升的身體,將他眼底的溫柔一點點暈染開,他維持著仰頭觀望的姿態,嘴角露出一個開心純真的笑,時光在他身上似乎完成了一次迴溯,趙林修明明沒有見過的,卻好似有風吹過耳畔,視野驟然開闊,他看到了盛夏時節,那個坐在草地上,真摯而熱烈的少年,這是真正的鄭再升,明豔的、奪目的。


    而現在,他說著“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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