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遊臉上的溫柔瞬間消散,甩了章翡故一耳光,“真.賤,你都快把自己感動死了吧?”


    覺得等了周凡二十多年,何等深情,好像深情過後那些傷痛就該是他轟烈愛情中的錦上添花,自導自演這麽久,竟然都不覺得膩。


    司遊搖搖晃晃站起身,下一秒聽到章翡故說:“司遊,讓我見見他。”


    見?也可以,下地獄去見。


    砰砰砰!!!


    房門被大力錘響,保鏢在外麵大喊:“先生出來!著火了!”


    這火不是別人放的,是被關在地下室的張步洲,他到底是章翡故護了好些年的人,保鏢們對其不敢刁難,聽說他要抽煙,就給了,結果這人收下打火機,轉頭就給窗簾點了。


    章翡故瘋了這些年,張步洲又能好到哪裏去?他曾經一直堅定認為隻要周凡消失一切就都能迴歸正軌,可事實上人死了,留下的魔咒無論如何都擺脫不掉。


    保鏢聽不到迴答,一下子撞開房門,然後就看到章翡故趴在地上,司遊則嘴角帶血地坐在床邊,他顯瘦,又白淨,不說話的時候像是滲進房間的幹淨日光,毫無殺傷力,但保鏢見識過了,他親眼看著司遊把自己老板一步步逼瘋。


    司遊衝著保鏢笑了下,“有醫療箱嗎?”


    保鏢像是見了鬼。


    樓下傳來大聲嗬斥跟器皿被砸烈的聲音,兩項劇烈碰撞,似乎有外人,司遊笑意更深。


    保鏢暫時顧不上司遊,他先去扶章翡故,想帶老板離開這裏,誰知二人剛轉身,被人一腳踹迴了角落,陌生麵孔湧入,然後兩道分開,薑庭序一襲黑色風衣大步進來。


    看到薑庭序的那一刻,司遊渾身疼痛翻著倍來,疼死了,活不了了。


    他也實在狼狽,打鬥中衣服被章翡故扯裂開一些,小脆皮屬性導致身上大片的青紫,薑庭序見到司遊後,先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張開臂膀上前,一把將人死死嵌入懷中,兩人滾.燙的唿吸交織在一起,司遊疲憊,薑庭序完全是失而複得後的懼怕跟心悸。


    火勢蔓延到一樓,濃濃黑煙開始上灌,薑庭序當機立斷:“我們走!”


    薑庭序俯身去給司遊穿鞋,跟著就被一隻腳輕輕踩住肩膀,這是個迫使對方臣服,甚至有點兒羞辱意味的動作,但由司遊來做,完全不一樣,思念跟繾綣順著眼神流露出來,而薑庭序也順著司遊的動作,半跪在床邊。


    “等你大半天了。”司遊有些埋怨。


    薑庭序眼眸深沉:“我的錯。”


    司遊莞爾,他任由薑庭序抱起來,離開臥室。


    都說了,山路崎嶇,他走不了。


    第145章 是自由跟自己


    路過一樓客廳時,三麵窗戶連帶著裝飾用的桌椅板凳全部點燃,發出木料爆裂的“劈剝”聲,薑庭序抱著司遊步伐穩健,趕在火勢橫撲上來時衝出大門,隻見門口停了整整四輛黑車,站了幾圈保鏢,助理幫忙打開車門。


    薑庭序一步邁上去,司遊剛挨著坐墊,身上就被裹了毛毯,他也是此刻才發覺身體裏冒著寒氣。


    薑庭序的動作極穩,但司遊就是看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慌,他按住男人的胳膊,輕聲道:“庭序,我安全了。”


    薑庭序僵住,跟著視線沉沉地落在司遊臉上,瞧著還有些委屈,“二十九個小時……”他後一句幾乎沒入塵埃:“我快瘋了。”


    “怕什麽。”司遊跟他額頭相抵,用溫度給予安慰,“現在要瘋也該是章翡故瘋。”


    提及“章翡故”,薑庭序眼中寒冰覆蓋。


    章翡故沒想到薑庭序竟然這麽快,他被人架著出來時視線還在四下搜尋,失聲叫喊:“周凡!把周凡還給我!”


    司遊堅持跟薑庭序一起下車,他裹著略顯寬大的風衣,在夜色跟火光中冷冷看向章翡故。


    章翡故看到他忽然就不掙紮了,“小凡……”


    司遊嘲弄地勾起嘴角,“章總,周凡已經死了。”


    章翡故連連搖頭:“不,你之前明明說了,你想起來了……”


    司遊輕笑:“這說明我演技還不錯。”


    薑庭序眼角一跳,他這才發現章翡故目光混亂,毫無冷靜可言,瘋癲傻楞的,雖然非常不合適宜,但薑影帝腦海中還是蹦出一句話:他家司遊把章翡故怎麽了?


    不遠處火舌吞上三層,助理分了批人去滅火,畢竟地處山林,著火還是相當危險的。


    章翡故跪在地上,光影在他臉上分割不出多餘的情緒,他神色呆滯,像是靈魂一下子就消散了。


    “章總。”薑庭序溫聲,“等迴去,這筆帳我們慢慢算。”


    “不,那個陣法應該有用的,小凡一直在我身邊,我感覺得到,他該迴來了……”章翡故喃喃。


    司遊轉身欲要上車,忽然聽到有人大喊“別動!”他驀然扭頭,隻看到章翡故恍如神力附體,瞬間掙脫開身側的兩名保鏢,他奔向薑庭序的同時,快速從兜裏掏出一抹寒芒,那一刻章翡故兇殘畢露,好似惡鬼!


    肯定是薑庭序牽扯著司遊,導致小凡不能迴來,憑什麽他們能暢通無阻地在一起?自己跟小凡就要陰陽兩隔,看著礙眼,真是礙眼極了!


    誰也不知道司遊的速度怎麽那麽快,他神色都沒變,人已經光速衝了出去,扣住薑庭序肩膀的一刻章翡故逼至麵前,司遊想都沒想,以身遮擋,同時朝著章翡故的太陽穴就揮出一拳。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薑庭序瞳孔猝然睜大。


    在這種好似時空都慢下來的縫隙中,司遊想到他曾經多次揣摩的問題:周凡離開章翡故時是否心有不甘,留有惦念?而現在他終於確定:沒有。


    周凡雖人如其名,各項平凡,可他一腔赤誠,這樣的人在發現所謂的“愛”不過是章翡故為了填飽自己空虛情感的借口,實則此人虛偽、自私、狡詐瘋癲,毫無底線後,周凡會拚了命離開,當年種種,可能並非外界傳聞那樣:章翡故跟張步洲兩情相悅,周凡黯然退場;而是周凡被章翡故強行扣留,最後玉石俱焚。


    心中那個單薄膽怯的形象一下子豐滿起來,司遊似乎看到了那張堅毅頑強的麵容,他被綁在床上,卻毫不畏懼地衝著章翡故說:絕不。


    絕不委身於人,我熱愛生命,所以甘願赴死。


    周凡愛的,是自由跟自己。


    刀鋒從司遊肩上擦過,而薑庭序的一腳甚至快過司遊的一拳,他腿長,猛力踹進了章翡故的肚子,那力道完全是衝著要人命去的,司遊揮了個空,緊跟著聽到章翡故的慘叫聲,這人扒掉所有偽裝,叫聲真的像快死的狗一樣。


    “司遊!”薑庭序一把抱住司遊跟他調轉了方向,明明已經安全了,但那種在得知司遊失蹤時難以遏製的懼怕成倍湧來,他簡直又急又氣,隻能厲聲吼道:“司遊!!!”


    司遊肩上被割開一道口子,還挺疼,但聽著薑庭序罕見的咆哮聲,他慫了。


    那是本能反應,也攔不住啊。


    這還不算完,沒人注意的別墅大門內突然衝出來一個人,腰側的衣料上甚至燃著火,他嘴裏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嬉笑聲,保鏢正要動手,就見他勒住了章翡故的脖頸,然後蠻力拖著人往火裏走。


    不得不說人在極端情況下真的可以爆發無盡的潛能,張步洲一個破兩皮都要唧唧歪歪的人,此刻半張麵頰血肉模糊,明顯已經燒傷了,但他全然不覺,眼中隻剩下章翡故,張步洲嘴角咧到一個詭異的角度,他的心魔也終於破開胸腔,催促他拉著章翡故共沉淪。


    章翡故被薑庭序一腳廢掉了全部行動力,沒人幫忙,隻能任由張步洲拖拽著,他眼睛半眯,形同傀儡。


    “是你說喜歡我,周凡隻是你思念我時的發泄工具,你說你會跟我結婚,對我好一輩子,章翡故,我說這輩子等你,你看二十年了,我就真的一直在等你。”張步洲邊說邊拽,遇到台階就改換雙手,他語氣如常到像是在談論一些小事,可所作所為卻令人瞠目結舌,“你明明喜歡周凡卻不敢承認,你要麵子,覺得自己怎麽可能喜歡上一個工具?你在我跟周凡之間搖擺不定,章翡故,人隻有一顆心,怎麽能同時裝下兩個人?既然你做不出選擇,那麽我幫你。”


    “薑總?”助理上前。


    薑庭序冷聲,“過會兒再把人撈出來。”


    他還維持著保護司遊的動作,眉眼間戾氣依舊。


    司遊瞅準時機,向小助理投去求助的視線:兄弟!我請你喝過咖啡?你忘了?!


    小助理像是忽然沙眼,睫毛狂顫著扭頭就走。


    “司遊”下一秒,惡魔的低吟就在耳畔,薑庭序一字一句:“你速度挺快啊?”


    那一刀薑庭序寧可插進自己心窩都不願意落在司遊身上,他知道不該生氣,可自我安慰完全沒用。


    “我站不住了。”司遊語氣虛弱。


    薑庭序冷冷看他。


    司遊真就蒼白著臉往地上栽去,薑庭序眼疾手快把人撈迴來,咬牙切齒抱上車。


    沒人知道,章翡故的臥室床頭,一個頗具年代感的紅木盒子被一點點燒成灰燼,這是極為瑰麗的一幕,整個房間的火都集中在那裏,中心位置被燒得一點白芒。


    哢噠


    終於,盒子碎裂開,期間的東西隻露出一角便溶於黑煙。


    長風驟起,有什麽被裹挾著衝出火海,衝上星空皓月。


    司遊似有所感,降下車窗朝外看去。


    “做什麽?”薑庭序問。


    “沒。”司遊覺得跟薑庭序說他恍惚中似乎聽到了一聲“謝謝”有點兒離譜。


    另一邊


    遠隔臨都綿延向前的海岸線,海鷗振翅飛過,海風唿嘯到底,衝過對岸的茂林長川,逐漸遠離城市中心,大山映入眼簾,盤旋而入的山路,“哢噠噠”艱難喘氣的拖拉機,夜色消散,晨光明媚中,一個很普通的農家小院,躺在窗戶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然後是茶杯摔在地上的脆響,有人聲音顫抖著開口:“周凡……”


    床上的人艱難且緩慢地抬起手,陽光照在上麵的感覺無比真實,片刻後,床上的人笑了。


    ……


    司遊在病房裏躺了三天,第一天十分安靜,他也多數時間都在睡覺,等到了後麵,方錦來了,薑家人也來了,乃至於薑老爺子都來了,司遊恨不得原地一個托馬斯迴旋跳落地,告訴大家“我沒事了!”


    方錦抱臂瞪著司遊,平均三分鍾冷哼一聲。


    不知多少次之後,司遊忍無可忍,正好薑家人都離開了,他問道:“你想打我?”


    “瞧著那麽聰明,還讓章翡故抓住了。”方錦嗤笑。


    司遊:“你口頭占我便宜有意思嗎?”


    “怎麽沒意思?”


    司遊聞言露出一個揶揄得逞的笑:“我可聽陸佳堂說了,你一接到我失蹤的消息,那真是……”


    “閉嘴!!!”方錦咆哮。


    “哎。”司遊上前攬住方錦的肩膀,“爹的好大兒,擔心就明說,但是莫裝.逼。”


    方錦:“……”他就閑得慌去救這人!


    薑庭序跟陸佳堂,趙林修等人進來時司遊臉上的張狂勁兒還沒下去,而方錦那樣子一看就又是被“欺壓”了。


    但是下一秒,對上薑庭序黑沉沉的眸子,司遊立刻鬆開方錦,然後站姿歸攏於乖巧,他低下頭調整了一下狀態,等再抬頭,神色和煦瞳孔濕潤,瞧著十分無辜。


    這我家方錦哪裏搞得過?陸佳堂心想。


    趙林修瞪大眼睛:“這、這就是未來要成為影帝的男人嗎?”


    薑庭序淡淡:“上床去。”


    司遊:“好嘞!”


    司遊身上的外傷就肩膀那一處,其它都是淤青,醫生說不嚴重,但薑庭序的臉色就沒好看過,司遊知道這人給自己攢著呢,迴到家指不定怎麽收拾,但再來一次,他還是會一樣選擇,大老爺們就該保護好自己的愛人。


    “想什麽呢?”薑庭序站在床邊,將趙林修帶來的百合插進花瓶裏。


    司遊嘿嘿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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