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翡故迴答:“對待你,總要認真一些。”司遊轉過頭看他,平心而論,章翡故長得不僅不醜,反而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臉部線條勻稱,哪怕四十多歲,也是第一眼讓人覺得儒雅英俊的男性,所以可以想象年少時驚豔過很多人的歲月,年輕時也該備受追捧,可司遊此刻注視著他,隻覺得眼前之人滿臉生瘡,蛆蟲橫生,可怖醜陋至極。“章總,我有個問題。”司遊慢條斯理,那種無形的線再度勒上章翡故的脖頸,他輕聲道:“當年真的是周凡害得張步洲斷腿嗎?”章翡故瞳孔冷凝,啞聲說:“這跟你沒關係。”“怎麽沒關係?”司遊笑道:“章總,萬一我就是周凡的轉世呢?萬一我想起來了呢?想起來你曾經的所作所為,你還指望我摒棄前嫌?你以前沒辦法解釋給周凡聽的,現在最好解釋給我聽。”這是陷阱,章翡故很清楚地認識到,與此同時他又很清醒地沉淪,周凡離世二十多年,他行屍走肉一般活在世上,為的是一個希望,一個奇跡,第一次見到司遊時,章翡故一瞬間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他在那一刻無助地想哭,覺得是老天垂憐。人在崩潰魔怔境況中被折磨這麽久,再無神論者也會去相信神佛。而司遊的每一句話,無異於喚醒章翡故心中最大的期盼,他幾乎是控製不住地說道:“對不起……我事後調查清楚了,是張步洲誣陷你,周……不,司遊,我可以補償的。”司遊聞言看向章翡故跛著的那條腿,輕聲:“這也是補償之一嗎?”章翡故苦笑:“不,這是我的報應。”“報應?”司遊像是聽到了特別匪夷所思的事情,“章總對‘報應’這個詞可能有所誤解,始作俑者張步洲還活得好好的,您這懺悔二十年,白搭啊。”章翡故艱難:“張步洲對我有恩……”“好了。”司遊打斷,再聽下去他得吐,“接下來需要我做什麽,我都配合。”章翡故眼底燃起希望,“你跟我來。”司遊想過章翡故瘋魔了,但是沒想到這個逼真瘋了。大門打開的時候,司遊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這棟別墅六麵落地窗,此刻窗戶全都被簾子遮擋嚴實,但期間透出熾熱明亮的光,因為地上擺滿了蠟燭,而這些蠟燭的擺放走勢極為講究,乍一看看得出來,那是某種陣法。司遊:“……………”這玩意他就在恐怖故事中看過。這下輪到司遊吐字艱難了,“你打算……給周凡招魂?”章翡故沒有迴答,像是默認。司遊覺得怪誕荒謬的同時又有些想笑,到底是何等自私的人,才會連讓對方魂魄安寧都做不到?他隻看過周凡的寥寥數句資料,就已經覺得壓抑窒息,周凡沒有司遊的玲瓏,沒有方錦的狠辣,所以他在某種困境中時,就真的是任人欺淩,以章翡故為首,這些人碾碎周凡僅存的自尊,一次次將他推入地獄,如此反複,熄滅了一個欲要好好生活的人的全部生機,這是謀殺!可如今殺人.犯逍遙人間,口吐愛意,極致的惡心莫過於此。章翡故愛周凡,所以他要周凡迴來,他不在意周凡曾經受過的苦難,他隻想自己夙願得償。司遊應該害怕,畢竟他就是死了又重生,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對他而言是種隱藏的威脅,可當章翡故沉聲命令司遊進去時,司遊思忖片刻,沒有猶豫。周凡哪怕成了人間遊魂,也不會想迴來。司遊走到陣法的正中間,坦然坐下,“讓人準備午飯,我餓了。”章翡故目不轉睛盯著他,喃喃應道:“好。”章翡故恍如雕塑般一動不動,不知過去多久,清脆的鳥鳴聲消失,別墅外的湧動的風聲蕭瑟悠長,平添詭異,忽的,屋內的燭光微微晃動,就在這時司遊低垂的頭抬了起來,他緊盯著章翡故,成片的燭光在他眼底歸於沉寂,那裏有一個深淵,章翡故感覺自己幾乎要跌進去,跟著,司遊的神色變得迷茫,但這股迷茫沒持續幾分鍾,像是一個陌生的靈魂剛剛醒來,在適應新的環境,最後,司遊同章翡故露出一個自卑的、羞怯的笑容。章翡故霎時脖頸處青筋暴起!一直蔓延到太陽穴兩側,他活像見了鬼,又整個靈魂都興奮起來,空氣中好似有看不見的重錘給章翡故胸口來了一下,他喉嚨口發出古怪的聲音,眼睛瞪大的同時整個人踉蹌後退,“咚!”一聲撞在門板上。司遊用一種陌生且低柔的聲音問道:“怎麽了?”章翡故急忙轉身,落荒而逃。房門被人從外麵反鎖,章翡故離開後,司遊神色逐漸恢複正常,然後他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個玩味的笑。章翡故想要周凡迴來,又怕到了骨子裏。司遊沒猜錯,章翡故的心理防線其實已經到了一觸即斷的境地。一晚上沒睡,司遊疲憊地仰麵躺在地板上,他看著漆黑的天花板,並不覺得害怕,剛才那一幕是他看過周凡相關資料後揣摩出來的,畢竟司某人演技精湛,還真給章翡故唬住了。我要嚇死這個逼,司遊心想。至於周凡……司遊抬起手,似乎看到那抹靈魂化作山間清風,自由瀟灑,走你的路,別迴頭,司遊指尖輕輕往外一撥,像是在驅趕靈魂於這世間最後的執念。司遊眯了一個小時後被陌生的保鏢叫醒,這下窗簾拉開,地上的蠟燭燃盡,有人在收拾殘局,不誇張,保鏢看司遊的眼神複雜又驚悚,畢竟尋常人麵臨“綁架”“招魂”這類事情,一件就足夠方寸大亂了,司遊不僅沒慌,還睡著了。司遊沒睡飽,頭疼得厲害,一瞬間想念薑庭序想得心肺都疼,如果換做他家影帝,肯定不會讓他遭這些罪。“午餐準備好了嗎?”司遊問道。保鏢又是一個震驚,緩了緩應道:“嗯。”司遊:“先吃飯。”菜品清淡,司遊打眼一瞧,猜到應該都是周凡愛吃的,章翡故坐在對麵,似乎調整好了,但眼下發青,唇上也毫無血色,門口十幾個保鏢,為了防止司遊逃跑。明明不少人,但這棟別墅就是沒什麽活氣,大家沉默無聲,都在努力降低存在感,除了刺溜!司遊一口雞湯咂得很香。章翡故沉聲:“周凡吃東西從來沒聲音。”“改了。”司遊管都不管,張口就來,“我重活一世,還不允許我做點兒自己喜歡的事情嗎?”司遊看到之前叫他的那名保鏢在胸口劃了個十字。“司遊。”章翡故說:“不用說這些騙我。”司遊輕笑:“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章翡故如此大費周章,可以說將薑庭序得罪透了,日後薑氏不倒,被吞噬毀滅的就是啟耀,他連祖產都可以犧牲,為的就是那麽一絲絲靈魂慰藉,司遊哪怕是個冒牌替身,章翡故看一眼都有種病.態的滿足。不多時有人進來,湊到章翡故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他很快站起身來,看向司遊的眼神躲躲閃閃:“你好好待在這裏,不要妄圖逃走。”他突然害怕起司遊再露出周凡那樣的表情,因為章翡故發現自己還沒做好準備。我等著薑庭序來接我,逃什麽逃?山路難走。章翡故離開後,司遊胃口大開,掃幹淨一桌子菜,然後上樓休息,他是真的困。這一覺雜亂紛呈,期間可能由於熬夜跟受驚緣故,總有些唿吸困難,司遊翻了個身,將被子墊在心口位置,還是不太舒服,這也就算了,突然的一陣砸門聲將司遊從夢境中生生拽出,他倏然坐起身,渾身冷汗“唰”就下來了。房門在此刻被應聲踹開,一個人影衝了進來,細看,又是一張倒人胃口的臉。張步洲的出現差點兒讓司遊吐出來。到底幾世“福分”,才能叫張步洲跟章翡故越長越像的?張步洲臉色陰沉,又見司遊略顯魂不守舍的樣子,以為他害怕,當即輕哼一聲,“別以為當了周凡的替身你就能靠近章翡故,二十年前周凡不行,現如今你也不行!”他甚至洋洋得意圍著床尾走了兩步,帶著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看得出曾經這麽蔑視過周凡無數次,“你猜此地這麽隱蔽,我是怎麽知道的?章翡故啊,永遠舍不得對我說‘不’。”短暫的安靜後,司遊心中暴戾驟起!你他媽的。“你知不知道?”司遊眼皮抬起一個冷厭的弧度:“我沒睡醒?”張步洲還要說什麽,司遊撐著床墊直接站起身,他兩步走到床尾,在張步洲還沒反應過來時就是一腳踹上去,張步洲“噔噔”後退,仰倒砸在了茶幾上,嘩啦巨響,玻璃碎一地,司遊跟著跳下床,指著門口欲要進來的保鏢說:“章翡故讓你們看著我,也是保護我,所以我不逃走,你們也別管。”兩個保鏢麵麵相覷,的確,老板很在意司遊,叮囑過哪怕司遊計劃逃走,抓迴來就行,別傷人,至於張步洲……沒叮囑,於是保鏢退迴到門口。司遊扯住張步洲的頭發,眼中猩紅湧動,有那麽些殘忍地笑了笑:“子不孝父之過,你爹今天就教教你,應該怎麽做人。”不到半分鍾,張步洲發出一聲慘叫。第144章 讓我見見他(4500+)門口兩名保鏢目瞪口呆。張步洲費勁掙紮,他拚了命往後看,一邊威脅司遊一邊吃痛畏懼道:“放開我!不然等章翡故迴來要你……啊!!!”司遊按住張步洲的腦袋猛力紮進一大片碎玻璃中!其實司遊控製了力道,但張步洲感覺到了疼,碎片劃開皮肉,他以為自己要毀容,頓時叫聲淒慘。司遊笑容中滿是戾氣,他問張步洲:“你是不是這麽對待過周凡?”張步洲的嚎叫聲有瞬間的卡頓。張步洲對周凡做過的惡劣事情難以細數,但是經司遊一提醒,他想起來了,確有這麽一遭,那個時候真恨啊,認為周凡就是憑借一張愁悶可憐的臉博得章翡故的好感,一次在化妝間發生衝突,玻璃碎裂,隨行的人按住周凡,張步洲也是如剛剛司遊那般,給他按進了碎片中。司遊也想起來了。一個下午那些光怪陸離的夢,在他毆打張步洲的某個瞬間變得無比清晰。沒有任何融合感,司遊恍如一個旁觀者,看到那些不為人知的、周凡曾經遭遇的不幸。章翡故想盡辦法搞來的“招魂”,可能真的有些效果,但司遊不怕,他感受不到半點來自於其他靈魂的惡意。張步洲深吸一口氣,強裝鎮定地問道:“你在胡說什麽?”“沒有嗎?”司遊根據那些畫麵輕聲闡述:“市舞蹈匯演中,倒數第二間化妝室,你那個瘋狗一樣的經紀人按著周凡,還要我再具體一些?”張步洲頓時臉色鐵青,他兩個瞳孔中像是有鬼火跳動,末了啞聲問道:“你是誰?”“你猜。”司遊露出一個詭譎陰森的笑:“我想起來了。”剛行至門口的章翡故驀然駐足!實則司遊已經聽到了腳步聲,他的視線含著刀,朝後麵隨意一瞥,繼續說:“周凡差點兒毀容,然後章翡故拿著捧花進來給你賀喜。”司遊找了個舒服姿勢往地上一坐,目光戲謔悠遠:“讓我想想,章翡故當時看到周凡的慘樣,說了什麽?”“哦,說的是‘你在這裏做什麽?滾出去!不要礙步洲的眼’。”司遊笑道:“還真是情比金堅啊。”房門被“砰”的撞響!章翡故跌跌撞撞從外麵進來,用以平衡的拐杖都因為手抖跌落在地,但章翡故顧不上拿,他的姿勢狼狽而迫切,幾乎是一個跟頭跪倒在司遊麵前,嘴唇發白哆嗦著:“不、不是這樣的……”司遊挑眉:“那是怎樣?”章翡故深吸一口氣說:“我以為是你去找張步洲的麻煩……”“哈哈。”司遊真的沒忍住,“周凡找張步洲麻煩?周凡什麽性子?他最怕的就是麻煩,恨不能將自己永遠縮在一個安全角落,章翡故啊,為了讓良心好受些有些話你當真敢說!”司遊最後一句話堪比最鋒利的刀刃,可謂字字錐心,將章翡故那小片遮羞布徹底撕爛!章翡故臉上的生機是肉眼可見的一寸寸消失。他想要再見周凡一麵,又自知罪孽深重,不可被寬恕,但章翡故總抱著一絲希望,畢竟當年周凡那麽喜歡他,會不會尚存心軟,看他如今這般境地,多些憐憫?然而章翡故抬頭,對上的是司遊冷冰冰的一雙眼。“翡故!”張步洲連滾帶爬到了章翡故身邊,把手臂上被司遊毆打出來的傷痕露給他看,“我真的好疼。”“章翡故,周凡也很疼。”司遊的嗓音不急不徐,甚至談得上溫潤,極具蠱惑力,“如果沒有張步洲,你跟周凡走不到那一步,什麽恩情需要你最愛的人的生命去償還?你看看現在的張步洲,你後悔嗎?”章翡故真的慢慢扭頭看向張步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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