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來得突兀,但他仍然老實迴答,「當年,我十二歲,在救一名跌入陷阱的小女孩時,不小心被一條小蛇咬到,擔心毒發,我一路背著她快步跑到外公好友的住處,也就是你師父……」他濃眉一蹙,看著她突然對他嫣然一笑,「你該不會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吧?!」


    「你先告訴我,後來呢?後來發生什麽事?」她很想知道後續的事,但師父就是搞神秘,不管她怎麽問都不肯說,還惡劣的將有關他的事拿來當成逼她乖乖習醫的誘餌。


    「其實到你師父的住處時,我剛好毒發昏厥,再醒過來時已在離開南疆的馬車上。」


    她一臉失望,引來他一笑後,這才繼續道來——


    當年外公要趕赴戰場,知道那將是一場硬仗,生死難卜,所以才特意帶著他繞去南疆看看奇醫這多年摯友,隻是戰鼓催得急,他無法多做停留,在他服下解毒丸之後,她師父又給了他外公幾瓶補身藥丸,就讓外公帶著他離開。


    「這些都是事後外公跟我說的。」


    「所以你也不知道當年的小女孩是誰?」


    「聽到外公跟我說她沒事後,我也沒再多問了。」


    藍千蝶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你救了她,沒放在心上,可她卻將你牢牢的放在她的心靈深處,開始了十年漫長的習醫路,就算再苦、再累,甚至是極為畏懼的事,為了符合師父的要求,她仍咬著牙日日夜夜的強撐,隻因為隻有達成師父的要求,她的師父才願意告訴她,當年的救命恩人是誰。」


    他錯愕的瞪著她。


    她微微一笑,「對,我就是那個小女孩,這次離開南疆除了受師父所托,來治療你外公的舊疾之外,也是想找到你報恩。」她搖搖頭,「我一直認為師父食言,因為我已經很努力的學習了,他仍是什麽都不肯說,後來才知道原來他沒有食言,隻是他老人家就是個怪胎,不明說薑爺爺的外孫——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接下來,她繼續將自己曾對他做過的「壞事」一一坦白,包括初見麵時以毒迴報他的輕浮。


    室內陷入一片沉寂,而杜慕羽隻是神情複雜的看著她。


    他的確曾經懷疑過自己的怪病、全身麻癢等病都與她有關,但他沒想到的是,所有災難的開始是始於那個吻,不過他也得感謝那個吻,不然依當時他與外公互不往來,他跟她要再相遇的機會就少之又少,更甭提會有機會讓她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梅花印。


    杜慕羽將心中所想的告訴她,她也讚同。


    「隻是,一開始知道你就是當年的大哥哥時,我氣極了,也怨極了,耗了我十年光陰找到的竟是個紈褲子弟。」


    辣嗆性子再現,杜慕羽也隻能尷尬的笑著。


    「但是長達十年的學習,擁有最多的還是我自己,我能醫人、救人,能讓師父賦予重任的來為他此生最在乎的老友治病,」她微微一笑,「所以我仍然感謝當年的你,才能成就今日的我。」


    杜慕羽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認,聽她的坦白,他受到的驚愕不少,感觸更多。


    當年的事,他並未放在心上,那時的他陪在外公身邊,當外公練兵出兵時,他則被要求留在軍營裏讀書,還得在夜深人靜時偷偷外出練武。


    也因為那幾年的軍旅生活,他看到不少人上戰場後再也沒有迴來,有的雖然迴來了,卻是少條胳臂、少條腿,他意識到自己必須變得更強大,才能幫助外公跟那些將士在殺戮戰場上生存下來。


    所以,他努力讀書、努力練武,但他從不知道在這個世界的另一個地方,有一個小女孩也因為他而努力的習醫,而她想要的更卑微,就隻為了知道他是誰,隻想來到他身邊報恩,他竟主宰了她十年的人生……


    但她口中的不值與怨慰,他能理解卻不羞愧,因為在外人眼中看似荒唐的兩年,他仍為複仇在努力,老天爺待他雖嚴苛,直到近日才讓他找到嚴月,可祂更仁慈的將藍千蝶帶到他身邊,讓他複仇的這後半段路程,走得不孤獨,還很精采,更在因緣際會之下,她成了他杜慕羽的妻子。


    隻是她這段日子為他做了那麽多是為了報恩,他在暗中運籌帷幄卻是為了報仇,所以為避免她為他涉險,報仇的事暫時還得瞞著她。


    不過,他原本計劃是繼續墮落,讓杜政中及太子不會對他有任何戒心或防備之心,畢竟杜政中現在大部分的人脈或者行事方式,都是按照他當年的布局及拉攏手段在做,說白了,杜政中就是個腦袋無物的仿效者,既有脈絡可循,自己想要見縫插針將杜政中拉下深淵與自己作伴,是一點都不難的事。


    可是現在,光是為了報複裝墮落而活似乎是不夠了。


    他看著靜靜的望著自己的藍千蝶,突然有了這樣的認知,她是那麽努力、那麽用心的要他再重迴仕途,所以他也想要努力,為了她而努力。


    他突然明白了她寫的冊子裏,那一句又一句類似「恨鐵不成鋼」氣憤卻又激勵的話是何意。


    「仕途不順,有誌難伸,所以以這樣吊兒郎當的態度過日子是在傷害自己,還是在傷害關心你的人?」


    「廉價的親情不要也罷,這反而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為什麽他們要算計你、設陷讓你跳?那是因為你有本事讓他們畏懼。」


    「還是不懂嗎?因為你有價值、你有本錢、你對他們有威脅性,講白了,就是你有他們想要的一切,你有能力爬到山頂,所以他們才會費盡心思的想將你拉下來。」


    藍千蝶在他眼前揮揮手,「在想什麽?想好久。」


    他握住她的手,輕輕的將她拉入懷裏,「我要跟你道歉,為你這十年來的辛苦,還有這段日子絞盡腦汁的幫我導迴正途的事道歉。」


    「怎麽突然間這麽說?」


    「我還得再道歉一件事。」他將日日夜探她房間,趁她沐浴時偷看她寫的冊子等事告訴她。


    她怔怔的瞪著他,「我真的小看了你,我竟然都沒有發覺,而我寫那些是想了解你的所有事,分享你的喜怒哀樂,更想從中找到能幫助你的地方。」


    「我必須承認,對你所寫的一些話,我是嗤之以鼻的,因為當時的我還是憤世嫉俗的,認為一個人剛正不阿又如何?上進又如何?親情深重又如何?總敵不過一個「利」字!但現在再迴想你寫的那些話,我突然明白了。」他微微一笑,沒錯,


    他改變主意了,他不要將杜政中跟太子拉下深淵與自己作伴,他要從深淵裏爬起來,他要再次爬上山頂,看太子和杜政中自食惡果!


    「我喜歡你現在的眼神,雖然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麽。」她說,他此刻的眼神充滿著霸氣,還有一種勢在必行的自信。


    「我想到老天爺還是眷顧我的,祂將你帶到我身邊,讓我的未來變得不一樣。」


    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龐,眼中的溫柔讓她的粉臉一紅,心口更是莫名的熱燙起來,原來她對他是有感覺的,隻是未識情滋味的她始終不懂。


    見她臉紅了,他的眼神更溫柔。


    「其實我還有很多事要告訴你,你的丈夫還做了不少善事,也是個有錢人,但現在……」他的手從她的臉緩緩的往下移到她被他弄得青青紫紫的脖頸,再傾身溫柔吻上她的唇。


    她很想問清楚,但一股難以形容的酥麻感湧上心頭,讓她幾乎要輕喘出聲,杜慕羽察覺到她的反應,微微一笑,他的唇移至她的耳畔,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


    這一次,沒有淫毒在身,也不因倍感煎熬的饑渴難耐,像個摧花狂魔的享用她初經人事的身子,在天亮時分,杜慕羽用溫柔、用不舍、用那說不出卻溢於言表的情生意動,補給她一個真正纏綿的洞房花燭夜……


    翌日一早,廣千園的奴仆們就忙進忙出,將宅第布置得喜氣洋洋,還在大門口高掛起大紅燈籠。


    好奇的百姓上前問了門口忙碌的小廝,才知道杜慕羽今日就要娶藍千蝶,還是由兩年多來、幾乎沒往來的薑老將軍主婚後,眾人頓時作鳥獸散,奔至街頭巷尾發揮長舌功力,不意外的,這個消息在京城裏迅速傳開,眾人議論紛紛,相信的、不相信的都擠到廣千園的門口來。


    厲總管也開心的傳達杜慕羽對京城百姓們的邀請,隻要想喝喜酒的都歡迎,但對眾人的諸多疑問,像是怎麽這麽突然、這麽急也沒發帖子等等,他都答得很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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