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材歎口氣,心知他不願意跟嚴家卷入過深,這趟差事畢竟還是沒幹成,到時候小閣老說不上怪罪,可也不會舉薦了,當即也看開些,笑道:


    “公爺啊,我這趟實在是唐突……呃,我是個閑居鄉野之人,能結識各位英雄人物,已經是非分了……我還是迴家種田去吧!哈哈哈……”


    好!


    幾個人頓時撫掌,覺得此人還是有些名士氣,說客做不成,也沒失去風度,說種田就種田,也算是毫無掛礙,可見確有1些奇氣。


    身


    沐朝弼點點頭,頷首道:


    “子難啊,咱們這些人跟其他不同,我們講的是投緣……你若看得起我,就在雲貴多待幾天,咱們幾個說說心裏話!如何啊?”


    王材心想:此人倒是比嚴家人好得多了,稱得上慷慨豪爽,愛士之名也不是假的,畢竟是嚴家那些暴發戶比不了的……


    他當即躬身1拜,道:


    “謹遵公爺之命!”


    哈哈哈,


    眾人頓時重開歡宴,氣氛又不同了。


    朱墨心知時機已到,當即端起茶盤,從偏廂走出來,1口氣走到建文帝畫像之下,大聲哀歎道:


    “朱允炆啊朱允炆,你何其悲慘?死了兩百年也不得安寧!嗚唿哀哉……你生前為奸人所誤,死後仍為奸人所用,何其不幸也……自古帝王,就數你最慘啊……今日既見你真容,我也就給你上柱香吧!”


    說罷,


    他在燭火上點了3支香,恭敬地插在爐中。


    這時,


    幾人見1小廝竟然說出這番話來,不禁嘩的站起來。


    俞潮勝怒道:“你是什麽人?在此做甚?”


    沐朝弼大步上前,定睛1看,脫口道:“朱墨?你?你怎麽在這裏?”


    朱墨爽然1笑,向幾個人拱拱手,道:


    “公爺,王大任,劉大人,各位,在下唐突了……今日適逢皇太孫忌日,亦有幸也,又念及哀帝往事,竟忍不住哀歎,倒是驚擾各位了……”


    沐朝弼頓時不知心裏什麽滋味,今日大典,硬生生給他攪黃,大家方才說了1些話,又都被他聽見,而此人又是閣臣,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尬笑1聲,道:


    “子玄請坐,我等許久沒有見麵,今日也是說說話嘛……來來,坐下!”


    朱墨當即入座,稍加思索,道:


    身


    “各位啊,吾方才路過,聽各位聊得很是投機,嗯,就聽了1會兒,可不是專門偷聽哦?呃……再說了,家常閑談,誰不發幾句牢騷?也沒什麽嘛!說實話,我也想發幾句牢騷呢!嗬嗬嗬……”


    哼,


    幾人對望1眼,均感不是滋味。


    沐朝弼情知他已經聽了很長時間了,該聽的話也都聽到了,也就不想藏著掖著,直言不諱道:


    “子玄啊,我們這些人,就是這樣!朝廷知道也好,不知也罷,總之該做的都得做啊……子玄啊,你以為呢?”


    朱墨方才已經聽出來,沐朝弼對嚴家十分警惕,從心裏就不想跟嚴世藩攪在1起。這多半是因為他是個有實力的,不像別的勳臣那樣是個空架子,不需要走嚴家的門路。


    當即道:


    “公爺啊,咱們1路南征,你也親眼看到了,我朱墨是個什麽人?豈能不敬忠義之士?你們2百年來都給惠宗皇帝上香,我實在佩服得很!我方才也說了嘛,皇太孫是為奸人所誤嘛!論及本心,又何嚐不是為了天下?”


    嗯嗯,


    這還差不多……


    —>


    幾個人心裏頓時好受1些,俞潮勝等幾個沒見過的,這時便仔細打量,直覺這少年怎地如此淵深?卻不知他心裏是不是真這樣想?


    付應芳頗有學識,便問道:


    “朱學士啊,你方才哀歎建文為奸人所誤,似乎還有深意?卻不知從何說起呢?”


    此言1出,眾人想起他方才說“死後仍未奸人所用”,這奸人豈不是就指的是在座幾人?當即對他怒目而視。


    朱墨輕哼1聲,道:


    “各位,我等在這寺院裏,也就說的是閑談……朝廷上那些事,咱們就不說它了,自古知人論世,就作僧齋夜談吧……”


    嗯嗯,


    付應芳道:“子玄請說。”


    好,


    朱墨沉吟1會兒,道:


    ~&


    “嗯,方才公爺說,太祖有遺訓,說什麽後世不準再行重典,仍要以聖人之道治天下,你們以為,這話如何啊?”


    幾人心頭微動,感覺他想要說什麽,當下便隻是冷冷看著。


    沐朝弼幹咳1聲,道:


    “子玄以為此話不妥?”


    朱墨深知,這話連嘉靖都被蒙混過去了,他們這些人又怎麽看得出來?那李東陽實在厲害無比,堪稱大明朝第1人,後世的嚴嵩都差得遠了。


    “吾不是說此話不妥,而是說,此話你們究竟從哪裏聽來的?有何憑據啊?據我所知,此話實在是子虛烏有,乃是李東陽篡改的……”


    咦?


    怎麽可能?


    胡說吧!


    幾人麵麵相覷,都覺得是1派胡言,但轉念想到此人非同1般,從他口裏說出來,那就不會沒有來由……


    沐朝弼奇道:


    “子玄啊,你,你又有何憑據?”


    朱墨哼了1聲,道:


    “我在翰林院時,也翻過實錄,卻發現此話有個大大的漏洞啊……也早就想找個印證了……當日,太祖對皇太孫說‘汝治平世,刑自當輕’,這話的確是有的,但卻不是祖訓啊……當日,皇太孫憐憫罪人,以為太祖株連過重,太祖才說了此話,意思是說廢了那些酷刑……後來,這話就被人編在了實錄裏,說成是遺訓,又說什麽誡後世不可再興重典……公爺啊,你們都是勳臣,家裏總藏的1些書誥之類的吧?吾看,這話是弘治朝李東陽他們才加上去的,也不知道對不對?”


    哦?


    幾人都感不可思議,而付應芳很有學識,此時竟將信將疑,詫異道:


    “子玄,我自也聽過這話……不瞞你說,許多勳臣家裏說的也的確是不太1樣,嗯,就說我聽過的吧,有說是‘汝治平世,刑自當省’,又有說的是‘汝治平世,刑自當齊’,還有說‘刑自當要’的……隻不過,我以為,就算這些說法有點小異,可意思大體也是1樣的吧……”


    “那是自然……”


    朱墨點頭道:“的確是大同小異,可重點並不在這句話本身啊……各位,吾數月前曾在南宗祭孔,與幾個舍人作了1篇《大道祭孔文》,不知各位看過沒有?”


    他這樣說,自是想切入到堯舜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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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應芳點頭道:“我們幾個都拜讀過大作,雖說還可以商榷,畢竟也是宏偉之文,氣象磅礴,也頗有1番道理。”


    嗯嗯,


    這就公道了……


    朱墨心想:這付應芳倒是個飽學之士,就算考個進士也能中,難得他不爭爵位,也不科舉,竟是個真文人……而且,方才也聽到了,此人跟沐朝弼他們頗不相同,跟嚴家是始終保持著距離。


    他當即道:“付先生謬讚了。那你以為,太祖行重典又是為何呢?”


    付應芳歎道:


    “太祖雄傑之人,豈是我輩所能知者?不過呢,我看劉伯溫、宋濂、楊士奇、姚廣孝所論,倒是與子玄似之……但我終不以為此道能勝,自古以來,秦政不可為啊……”


    沐朝弼對太祖的大誥從來都不理解,此時插嘴道:


    “你們也別文縐縐的,我看啊,太祖沒有別的心思,就是容不得別人指手畫腳而已!雄猜之主嗎,自然就是如此!”


    付應芳卻笑道:


    “公爺啊,你又來了,咱們說這些,就是為了弄清楚嘛……你這樣1說,就又不清不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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