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杜鵑送來熱水時,慕容慬半開著房門接過熱水。


    房間裏,陳蘅看著銅鏡裏的自己一點點發生改變,一張人皮麵具往臉上一罩,她從一個清麗脫俗的美人變成清秀、嫵媚的美人。


    明明她是鵝蛋臉,可在禦狗的易容下,竟然變成了完全不同的瓜子,就連她的鳳眸也因為妝容變成了杏仁眼,眉毛亦變成了軟萌的一字眉。


    陳蘅低聲道:“你們不在,我要怎麽取下來?”


    慕容慬也陳蘅講授了一遍,又將一瓶藥膏遞給她,“取下前,在人皮麵具的邊沿處抹上此藥,若是怕疼,可在整個臉上都抹一遍,有它,就能輕鬆取下。這到底是麵具,不是真的,在你未得平安之前,莫要輕舉易動,更不要暴露身份。”


    “你呢?你還要服藥,若按照計劃實施豈不誤了診治。”


    “兩月犯一次,我的病不會這麽快再犯,這麽長的時間,足夠我迴到你身邊。”


    禦狗心裏汗滴滴的,殿下出來一套,還會哄女郎,聽聽這聲音又柔又軟,就似要將人溺斃其間。


    黃鸝送來了薑湯。


    慕容慬遞給了陳蘅。


    她眨著眼睛,又送到了禦狗手裏。


    盟主一定是糊塗了,是他落水,郡主可沒落水。


    禦狗扮成的“郡主”一飲而下。


    黃鸝問道:“郡主,你是染了風寒嗎?不要吃些藥吧,江南潮濕,眼瞧著就到年節了,可不能生病。”不等“郡主”答話,她已經央道:“朱雀,你給郡主開一劑藥罷。”


    慕容慬道:“這位姑娘受了驚嚇,你帶她到張女郎的房間歇息。”


    黃鸝打量著陳蘅,這姑娘瞧著衣著打扮倒與郡主有些相似。


    說到相似,早前她落水的那身錦裳看著很眼熟,現在這身冬裳也眼熟得緊,是了,現在這身是郡主的,那之前那身……


    不對,不對,世間的衣料相似者很多,聽說時新的花色少則有幾十匹,多則可是數百匹乃是上千匹的,那這麽一樣的花色衣料流出去,自就有了一樣的冬裳。


    黃鸝尋到了藉口,福身道:“請問這位女郎貴姓?家裏是哪裏人氏,你為何會落到河裏?”


    陳蘅輕咳了兩聲,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慕容慬道:“黃鸝,我們問過她,她姓陳,與郡主是本家。”


    黃鸝喚了聲“陳女郎”,“你是病了?”


    陳蘅點頭。


    “朱雀精通醫術,讓她給你配副藥,過幾日就痊愈。”


    陳蘅被黃鸝領到了張萍的房間。


    風鈴好奇地打量著陳蘅。


    陳蘅因一宿未睡好,爬上榻便睡熟。


    這一日,聽說“郡主”略感風寒,也是待在屋裏未出門。


    禦狗躺在又香又軟的榻上,越聞越好聞,在榻上打了幾個滾,正要躺下,被慕容慬一把給擰起來,“這榻豈是你能睡的,你要麽打座,要麽睡地上。”


    “盟主……”


    這聲音可扮得不大像。


    即便頂著一張與陳蘅一樣的臉,他亦不會讓禦狗躺在他與陳蘅睡過的榻,這是他們的,他狠不能在離開的時候就榻上的一切都給打包帶走。


    此念一閃,慕容慬眼睛微亮。


    禦狗看他麵容微變,高深莫測,再不敢求情,打斷盟主思考的人不是缺胳膊就是斷腿。


    慕容慬奪下了暖榻,往榻上一座,閉眸打座,這幾日早晚服陳蘅的指尖血,身體是前所未有的暢快、輕鬆。


    *


    近午時分,杜鵑捧著一碗湯藥。


    “陳女郎,這是我家郡主讓朱雀給你配的藥,說你落水受了寒,得吃幾帖藥。”


    陳蘅給了一抹感激的眼神,用極其沙啞的聲音道:“多謝姑娘。”


    杜鵑笑。


    她接過湯藥,不知道苦是不苦?也不管了,閉著眼睛一飲而盡。


    杜鵑笑道:“陳女郎吃藥的樣子倒與我們郡主相似,明明怕吃藥,卻裝作很勇敢的樣子,一口氣就喝光了。”


    她捧過一個小碟,裏頭盛放著幾枚蜜餞;又有一隻小碟裏頭放著幾塊酥糖。


    陳蘅棄蜜餞而選酥糖,挑了一塊放在嘴裏。


    張萍帶著一臉的疑惑:這麽冷的天,她是怎麽掉到河裏的,如果是前頭船隻上落下來的,許早就凍死了。可若她原就藏在船上,她又是什麽人?


    不偏不倚,她該不會是水匪的人吧?


    這一帶是蘆葦蕩的範圍,常有水匪出沒。


    陳蘅在等,在等水匪出手。


    若他們不出手,待落夜之後,她得去給慕容慬喂藥。


    二更時分,陳蘅坐在桌前,手裏拿了一本閑書。


    張萍今兒因懷疑陳蘅是水匪派來的,一直盯著她,可瞧得久了,總覺得她的一舉一動似曾相似。


    “陳女郎,我們對奕一局如何?”


    陳蘅正要出口,船陡地一動,似撞在什麽上。


    頃刻之間,莫三舅、莫三郎已奔出屋子。


    莫三舅朗聲道:“不知對方可是水幫的江湖兄弟,在下乃廣陵莫氏嫡長房的莫西。”


    漆黑的夜,肆虐的寒風唿唿吹過,吹得船上的燈籠搖搖晃晃,在前方出現了一條火把組成的長龍,是幾十隻小船,在小船的後頭是一艘比莫家船還大的船,那船很是豪華貴氣,仿若黃金打造的一般。


    這首大船,據說是十幾年前,寧王花重金打造,第一次下水想前往江南尋美,就被水幫的老幫主帶人給劫了。


    寧王是保住了一條命,自此之後,再不敢打主意去江南,反倒是江南的郎君、女郎們免於一劫。


    黃金色的大船上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房間裏,所有人走到船頭,待看著麵前的情形時,不由心下暗驚。


    不是駭人,亦不是害怕,就是暗驚,委實那首大船太過華美,黃金般的顏色,偏又有大紅的燈籠、綢花,甚至還有人吹吹打打,依然是一副要迎親的模樣。


    莫三舅繼續道:“水幫眾兄弟,這些年莫氏可沒少交付保護銀錢,不知少幫主這是何意?”


    給了保護費,就當放行。


    僅莫氏一家,每年給他們的保護費就不是一筆小數目,這可是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


    一個著大紅錦袍的貴公子走上船首,揖手行禮:“小婿在這裏向三舅父問安,多謝三舅父一路辛苦護送郡主。今,我水幫少幫主白天,攜本幫弟子三千前來迎娶南晉永樂郡主為妻。”


    張萍呆愣愣地,此刻迴過神來:“阿蘅,你被搶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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