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學宮,有四縱七橫十一條大道。

    文史哲神法五院在左,最深處是崇文院;工農商軍醫五院在右,最深處是版圖館;德智體美勞五院在中,最深處是石渠閣。

    最左邊的那條縱道,叫做求索大街,出自屈原“吾將上下而求索”;最右邊的那條縱道,叫做近道大街,也就是“技近乎道”的意思,是探索大道的兩種不同方式。

    中央的兩條道,偏向文史哲神法的那條道,叫逍遙大街;偏向工農商軍醫的那條道,叫聖王大街——有趣的是,這兩個詞匯都出自莊子。

    婁師德帶他們走到了德育院,辦了手續,就與他們分開了,戚蘭亭也是如此,雖然他也是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去哪個門派都不愁資源,但還是在宇宙城當接引使者賺取積分。

    兩個人的課程都是選修,課時隻有二十節,而且第一次授課要在三五天之後,是以兩個人也不急,拿著教師的證件,便在這稷下學宮裏遊蕩,今天正好是太陽日,學生們都沒什麽課,也好叫司馬良二人見識見識這洪荒氣象。

    在洪荒,月和日之間,本來還有一個時間單位旬,便是十天為一旬,但佛門和來投的戎、狄帶來了星期的概念,以七天為一星期,很快就取代了十天一旬。

    為什麽?十天休一天,跟七天休一天,你支持哪一個?

    星期一為太陰日,星期二為熒惑日,星期三是辰星日,星期四是太歲日,星期五是太白日,星期六是鎮星日,星期日,就是太陽日,正好和七政相關聯。

    司馬良的《藝文法術化探索》在太歲日晚上,馬正義的《人體魔化解析》在鎮星日晚上,每周隻有一節,目前還在選課。

    遊曆稷下學宮,最麻煩的事情,不是要到處跑,而是躲避那些鬥法的學生和教師,免得被他們波及到。

    德育院門口,倒是沒有,但離開德育院這一片區,那就是群魔亂舞,在混亂中透漏著活力了。

    石渠閣是博士們活動的片區,倒是還好一點兒,爭鬥的手法比較文雅。

    一位曆史學博士高搭法台,開設講座,吸引了大批學生來聽講,但說的內容卻是《左傳》、《古文尚書》的證偽過程,從考古跡象到左丘明、孔安國本人的承認,內容詳實,證據確鑿。

    司馬良二人看的分明,《左傳》博士和《古文尚書》博士正在底下聽的牙癢癢,暗中施展手段,而後邊的《公羊春秋》博士、《今文尚書》博士則在暗中阻止兩個人,幸災樂禍的同時還上去痛打落水狗。

    版圖館裏邊藏著整個洪荒的所有檔案,版,即是戶籍,圖,即是地圖,兩者都是國家的象征,比天子儀仗、旗幟標誌等物還要重要,版和圖,就是社稷。

    這裏倒是沒什麽爭鬥,隻有來去匆匆的查資料者,這裏有搞研究的,有做統計的,還有各地官員來更新資料、調閱檔案的,司馬良和馬正義本想進去看看,結果被提示權限不足——因為他們的戶籍還沒落到實處。

    工學院就熱鬧了,剛一靠近,就聽到轟轟作響,巨大的傀儡怪獸、猙獰的大炮戰車互相開火,仿佛一場機器人戰爭。

    工學院的這個活動,被稱為“墨子公輸論戰”,隻不過兩位聖賢從話語中就能判斷一樣手段有效無效,但這些年輕人一個個年輕氣盛,誰也不服誰,隻好拿實物來演練。

    農學院和商學院倒是一派祥和,論戰的雖多,動手的卻少,但到了軍學院,打鬥就多了。

    智將和猛將之間的打鬥,運籌帷幄和身先士卒之間的打鬥,重視士兵單體素質的和重視武器裝備的,講究步步為營的和喜歡用兵出奇的……

    最熱鬧的,是各個兵種之間的實戰,騎射和重騎孰強孰弱?陌刀陣能抵擋什麽程度的騎兵衝擊?多少倍數的遠程火力能把敵人消滅在衝鋒的路上?

    巨艦大炮是不是拿航母沒辦法?七殺、貪狼、破軍三種陣法哪個更適合造反的軍隊?蛙跳戰術和斬首行動該怎麽反製?

    一旁的醫學院內部倒是很和諧,因為人手都來這裏看熱鬧了,上一秒還在討論五禽戲和八段錦哪個上限更高,下一秒就摸出刀鑿斧鋸,針砭藥石,去給軍學院的傷兵醫治去了。

    勞育院,美育院,體育院,智育院大多用遊戲來定勝負,可能是因為離德育院比較近的緣故,幾個院都很克製,唯一打出真火的,就是美育院了。

    藝術家嗎,火氣都不小,光是書法之間的鬥法,司馬良就看到了到處。

    一處是書法方正和書法瘦長之間的鬥法,雖然看似瘦金體更占上風,但顏體氣勢雄渾,分毫不弱,而且看人數,修行顏體的書法學子正在源源不斷的趕來,瘦金體卻少的可憐。

    一處是書法實用性和藝術性之間的鬥法,實用性的一方,用出了秦書八體,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蟲書;五曰摹印;六曰署書;七曰殳書;八曰隸書。

    而藝術性的一方,則隻寫了《蘭亭集序》頭一個字,一個“永”字,就把八法體現的淋漓極致,看的司馬良直發愣。

    崇文館裏,學士們之間暗流湧動,陰陽家的五德終始學士和劉歆一派的五德終始學士(兩家說法有很大差異)正在鬥法。

    法學院裏,模擬法庭到處在開,律師、檢察官之間的博弈從未停歇。

    神學院裏,祈並者、天使和從神到底哪個更有用的論戰甚囂塵上;哲學院裏,懷疑主義攻訐著一切理論,除了楊朱學派的學子在一邊看戲,剩下的學子都加入了對懷疑主義的圍攻。

    史學院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直到文學院幾個醉鬼跑過來,在人家門口大肆宣揚曆史虛無主義,被一群董狐筆、太史簡打成了重傷,送到醫學院去了。

    文學院內部的鬥爭,是最嚴重的,不光是文風、文體之間,不光是創作者和批評者之間,就連日常生活,都有一批人在那裏辯論、爭吵、群毆、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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