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火焰山,便是祭賽國,因為九頭蟲遁走、萬歲老龍亡故,這碧波潭隻有幾個不成器的水族在主持——包括前邊的解陽山破兒洞、毒敵山琵琶洞、火焰山羅刹洞、積雷山摩雲洞,雖然又滋生出了妖怪,但都是些小妖,他們大王都被這取經人眾打死打跑,哪裏又敢出頭?

    這祭賽國也是如此,佛寶未曾失竊,碧波潭裏又隻剩下奔波兒灞、霸波爾奔兩個小妖弄怪,為了活命還獻上了九葉芝草,也沒什麽事端。

    如此唐長老便倒換了通關文牒,駱賓王定下了藩屬關係,王玄策記錄了山川地貌,把祭賽國留給後邊的大唐軍隊。

    如此寒來暑往,又是一年,到了荊棘嶺,豬八戒抖擻精神,變作幾十丈高下的大漢,把釘耙按照身量伸長,耙開了荊棘叢生的荊棘嶺,叫眾人得了一套通路。

    夜深,眾人來到嶺上一廟,喚做木仙庵,端的是鬆柏環繞,竹林掩映,桃李繁華的一處盛景。

    幾人生活、坐定之後,老劉頭卻開了腔,“諸位,這木仙庵,雖是個廟卻不拜神,這荊棘嶺也沒有什麽山神土地,不如我等轉去之後,請東嶽帝君封幾個山神在此處。”

    “這裏雖然沒有妖怪,也沒有人家,卻是有主的,你叫山神土裏來,人家不一定樂意。”司馬良說道。

    “哦?”孫大聖聽出些端倪來,“不知是何處散仙,在此居住?”

    司馬良卻顧左右而言他,“唐長老,我聞佛門不殺生,乃是不殺有情眾生,想稻穀、菜蔬、花木這等無情眾生該吃還是吃,對否?”

    唐僧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不止我佛門,前些日子那位李玄鐵拐仙,不也說有情眾生歸到乾類,無情眾生歸到坤類麽?”

    “當時我問了他兩個問題,第一是化生所處的生靈,該算什麽?他說算乾類;第二個問題,是包了蚊子的琥珀,算什麽,被鍾離權岔開了。”司馬良笑道。

    “恁這個孤拐問題,若是問俺老孫,便先叫你吃幾棒再答!”孫悟空再一旁說道,實是司馬良這個問題太過刁鑽。

    “不過,我現在還有第三個問題,若是無情眾生變成了有情眾生,又改如何?”

    話音剛落,老劉頭雙目圓睜,大喝道:“諸位,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若是聊開了,你們還做散仙,依舊逍遙;若是心存歹意,莫怪我等下手,教你們都變迴無情眾生,這樣,也不用分類了!”

    “有妖怪?哪呢,哪呢,”豬八戒和沙僧急忙忙站起來,卻看到門外走進來四個老者,一位女冠,一個赤身鬼,兩個小童,正是這荊棘嶺木仙庵的地主。

    “直你們便是妖怪?”沙僧一聲吼,掣出降妖寶杖來就要打,被孫悟空拉住,“沙師弟,且看他如何說。”

    這幾個人先說不敢冒犯,隻是被老劉頭喝破,才出來相見,原來這些人都是草木成精,常年在這荊棘嶺安居。

    四位老者分別叫做勁節十八公,是庵外鬆樹,孤直公乃柏樹,淩空子乃檜樹,拂雲叟乃竹子;女冠自稱杏仙,是老杏樹成精;赤身鬼是楓樹,兩個女童乃是丹桂、臘梅。

    幾人辯論了一場有情眾生和無情眾生,和唐僧、司馬良、駱賓王做了一遭詩,好個駱觀光,因為詩做得好,得了杏仙青眼,雖然念著重任,但“你在此處等我”這等話都說出來了。

    司馬良又點撥他們去往大唐天子處,求天子封神,如此也有個名目與駱賓王做個親族,幾人拜謝,相安無事過了這一夜。

    告別了幾個樹妖,又到了一處山頭,看著有霞光萬道,瑞彩千條,唐僧以為是座寶山,便叫孫悟空去看,大聖看罷迴複道:“師父,那去處是便是座寺院,卻不知禪光瑞藹之中,又有些兇氣何也。觀此景象,也似雷音,卻又路道差池。我們到那廂,決不可擅入,恐遭毒手。”

    唐僧道:“既有雷音之景,莫不就是靈山?你休誤了我誠心,擔擱了我來意。”

    大聖道:“不是不是!靈山之路我也走過幾遍,那是這路途!”八戒、沙僧又開言,一個說既然像靈山,想必有個好人居住,一個說是不是看看便知,司馬良等人也不說話,隻是跟著前去看。

    那長老策馬加鞭至山門前,見雷音寺三個大字,慌得滾下馬來,倒在地下,口裏罵道:“潑猢猻!害殺我也!現是雷音寺,還哄我哩!”

    大聖陪笑道:“師父莫惱,你再看看。山門上乃四個字,你怎麽隻念出三個來,倒還怪我?”長老戰兢兢的爬起來再看,真個是四個字,乃小雷音寺。三藏道:“就是小雷音寺,必定也有個佛祖在內。經上言三千諸佛,想是不在一方:似觀音在南海,普賢在峨眉,文殊在五台。這不知是那一位佛祖的道場。古人雲,有佛有經,無方無寶,我們可進去來。”

    行者道:“不可進去,此處兇多吉少,若有禍患,你莫怪我。”三藏道:“就是無佛,也必有個佛象。我弟子心願遇佛拜佛,如何怪你。”即命八戒取袈裟,換僧帽,結束了衣冠,舉步前進。隻聽得山門裏有人叫道:“唐僧,你自東土來拜見我佛,怎麽還這等怠慢?”

    三藏聞言即便下拜,八戒也磕頭,沙僧也跪倒,惟大聖牽馬收拾行李在後。

    方入到二層門內,就見如來大殿。殿門外寶台之下,擺列著五百羅漢、三千揭諦、四金剛、八菩薩、比丘尼、優婆塞、無數的聖僧、道者,慌得那長老與八戒沙僧一步一拜,拜上靈台之間。

    又聞得蓮台座上厲聲高叫道:“那孫悟空與這些凡夫,見如來怎麽不拜?”

    “我等又不是你佛門中人,拜天地君親師,拜個老胡屎厥做什麽!若是世尊本人在此,我還敬他一敬,區區一個黃毛童子,拜個甚鳥!”

    孫悟空仔細觀看,知道是假,提起金箍棒喝道:“你這夥孽畜,十分膽大!怎麽假倚佛名,敗壞如來清德!不要走!”雙手輪棒,上前便打。

    隻聽得半空中啪嘰一聲,撇下一副金鐃,把行者連頭帶足,合在金鐃之內。司馬良等人殺出重圍,卻把唐僧、駱賓王、王玄策陷在了裏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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