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節度使,麾下八千兵馬,率為水軍,平日在太湖操練,可沿運河北上援王審琦,溯長江南下進逼應天府。

    潤州節度使,麾下一萬兵馬,步、水都有,是京畿幾個節度使中實力最強的,也是劣跡最少的,至少能約束住士兵不去燒殺擄掠——這也跟他們裏金陵最近有關係。

    無為軍節度使,麾下五千人,步兵居多,離得最遠,行軍最慢,實力最弱,也是寧采臣他們二十三人一鬼的目標。

    無為軍節度使選的紮營地點很巧妙,四周都是平原,在月亮和火把的照耀下纖毫畢露,防止偷襲。

    轅門、糧草、中軍這些地方都有人嚴密把手,一個時辰換一班崗,五千人的軍隊管理的井井有條。

    “軍治的不錯,可惜選錯了路。”寧采臣說道。

    離大營兩裏處有一山——江淮平原的山,其實隻有三五百米高,就是個小土坡,他們二十三人一鬼就隱藏在上麵,通過李中之隨手劃出來的“圓光術”來觀察敵情。

    “治得不錯?那是他家學淵源!”燕赤霞顯然有些意見,“他家裏時代都是藩鎮,當然會治兵,恩威並施誰不會。”

    “大兵要鬧,就抽出來幾個刺頭狠狠地殺一通,而後加以犒賞。打仗的時候驅使民夫、死囚做敢死隊,自己的精兵做預備隊,許其大肆燒殺搶掠,部下當然聽話。”

    燕赤霞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通,曾經做過鳳翔府判官的他,顯然對這些老派藩鎮的作風很是熟稔。

    寧采臣觀察了一會兒,看到無為軍節度使走進了中軍帳,迴頭說道:“燕兄,一會你禦劍上天,截殺漏網之魚,毋使一人逃脫——逃了一個,左近村民就有大難。”

    “各位中官,”寧采臣拱了拱手,“你們一會看我的信號,先發火,再鼓風。”

    剩下這二十人都是馬德音特意培訓出來殺人放火的小太監,在宮裏讀書識字,接受其法術來並不難。

    真靈圖上的能力,大部分都很好學,因為這是給人道正統培養工具人用的,所以,這二十人裏,【火神劫】人人都會。

    但是鼓風用的《水調歌頭·黃州快哉亭贈張偓佺》就隻有兩個人會,寧采臣和一個小太監——因為需要浩然正氣和精神力同時發動。

    “李先生,小倩,動手吧。”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爛船也有三斤釘,閻王爺再落魄,那也是閻王爺。

    李中之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個小瓶子來,臉露猶豫之色,想了想,用手指蘸出來一滴。

    這是忘川河水,又叫黃泉,上接碧落,下通血海——不過,在地府陷落之後,李中之手裏這瓶是最後的黃泉水了。

    這一滴水在李中之法力的作用下彌散在天地間,幾乎看不見,鋪展到了對麵五千大軍的營帳裏。

    巡邏的士兵一個個精神寧靜,物我兩忘,進入了冥想的狀態,而睡著的那些,則誰的更香。

    這是黃泉水最基本的作用——安魂,無論任何鬼類,隻要落入黃泉,都會安然被忘川融化。

    之所以隻用那麽點,不是李中之害怕黃泉的其他特性——例如清洗記憶,消除因果,融化萬物——把五千人全幹掉,而是怕黃泉水用的太多。

    他還指望著一瓶水重建地府呢。

    聶小倩營造了一個幻境,把唯一有可能反抗的隨軍和尚罩了進去,隨後——

    寧采臣手裏的火球甩了過去,身後跟著整整二十發臉盤大小的【火神劫】,點燃了營帳了,糧草,和他們攜帶的一架射石砲。

    “落日繡簾卷,亭下水連空……”朗誦的聲音響了起來,在冷兵器時代,火攻永遠那麽有效。

    而在另一路,秦翰他們,也在誦這首詞。

    “……一千頃,都鏡淨,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葉白頭翁……”

    “秦中使,他們還有一裏。”

    “好!”秦翰神情冷厲,表情嚴肅,絲毫不像個太監,“弩手準備,鳴鏑為號。”

    他帶的這一千弩兵喬裝打扮,從商隊、鏢局等多個途徑潛入到了江邊兩岸,就是為了伏擊常州節度使的五百水軍。

    “……堪笑蘭台公子,未解莊生天籟……”

    這是石守信年前給趙德芳派的兵馬,作為跟他爸爸趙匡胤關係最好的戍邊節度,石守信對小皇帝的支持力度是最大的。

    一千訓練有素的步兵,這是趙德芳的底牌。

    常州節度使的兵已經出現在了視野中,艋艟鬥艦,長楫短帆,拍杆撞角,吊鬥鐵錨,兩岸的眾人已經能看到水兵部隊的全貌了。

    一聲尖銳的響聲傳來,一瞬間,數十條船上的火把都舉了起來,“敵襲”的聲音在岸上也聽的到。

    一千發火箭有層次地落在了船上,隨後又是一千發,再一千發——他們一人三弩,都提前上好了弦。

    慌亂的水軍讓火勢變得更加不可控製,“撲通”、“撲通”下水的聲音不絕於耳,沒人管他們,因為秦翰接到的命令,是船不能過,盡量殺人。

    “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

    身邊數十個儒生把爹死娘改嫁的聲音都拿了出來,怒吼而出。這是這些年來,被二大王打壓的保皇派士子,他們大多數都沉淪下僚,在州縣、監稅這些不痛不癢地職務上打轉,等的就是今天!

    “豺狼躡高位,英才沉下僚,這種局勢終於要結束了。”秦翰身邊的儒生流出了淚水,更多的人則癱倒在地上——這種法術的消耗還是很大的。

    數十道齊心協力的精神力震蕩,在江麵上掀起一場史無前例的大風,浪頭高達數十尺,把常州節度使的水軍拍進了江底。

    秦翰困難地運用神識,遁往高處,看到了一頭犀牛。

    “我這路大勝!”

    最後一路,畢士安收到了消息。

    “李節度,你素無劣跡,專心練兵,隻不過是承了二大王的人情,何必趟這趟渾水。”

    畢士安坐在馬上侃侃而談,“我有一萬騎兵,你這一萬兵馬不過是步兵,或是上岸的水兵,廝殺起來,恐怕李節度多年心血化為烏有。”

    “如今無為軍節度使、常州節度使已經授首,外城、皇城都在陛下掌握之中,不如我二人靜觀其變,若是二大王勝了,士安自刎,李節度平添一萬僚屬。”

    “若是陛下勝了,李節度也並未從賊,可保榮華富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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