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皮這種惡鬼,難纏的地方有兩點。”幾個人站在王嗣宗的府前,馬德音告訴他們這種鬼類的信息。

    “第一是難以發現,畫皮鬼取人皮批之,以法力刻畫,與人無異。”

    “浩然正氣也發現不了嗎?”王旦修浩然正氣修的早,故有此問。

    他這一路上京趕考,也遇到過妖怪惡鬼,隻是沒等對麵發難,浩然正氣就自動示警,隨後渡江楫一拍,就了結了。

    “不能,”馬德音搖了搖頭,“除非修出神通來,比如出師表,出師表一照,畫皮鬼自然無所遁形,但誰會平時頭上頂個出師表呢?”

    “究其根源,是因為畫皮鬼利用的是人的欣喜,而不是恐懼,與其說是鬼,倒不如說是魔。”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啊,”李中之感歎道,“我之僚屬,大多以生死之怖拘魂、除鬼,沒想到人間倒有個特立獨行的。”

    馬德音暗笑了一聲,陰間那麽大,你不過做了一百年閻王,還被舊日支配者攆地到處跑,不知道是正常的。

    “這第二,就是膽子大。我曾聽聞,有個畫皮鬼作祟惑人,家人知不對,求到了一個道士身上。”

    “那道士精通敕勒術,便以拂塵一柄,飽含泰山帝君神威,想是念那畫皮鬼修行不易,驅逐了事。”

    “可誰知,那畫皮鬼竟盯著泰山帝君的神威,扯碎了拂塵,殺了它迷惑的那人,逼得那道士不得不親自出手,還賠了一丸丹藥進去,救那倒黴鬼。”

    這是聊齋上的畫皮故事,當然是馬德音“聽說”的。

    “呂通判,馬郎中,怎麽忽然來我這裏?”幾人正聽馬德音講古,卻看見王嗣宗自他們身後走來。

    “王寺丞,你這是,剛放衙?”幾人迴頭見禮,一一寒暄。

    “別提了,今日有個棘手的案子——其實也不是多棘手,就是我與我那長官有分歧,才糾纏到現在才放衙。”

    寇準和張詠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是心高氣傲的,沒想到這個前輩狀元比他們還有甚之,根本不把自己的上司當迴事。

    “什麽案子?”

    “進去說,進去說,我王嗣宗雖不是什麽豪富之家,請一杯茶還是請得起的。更何況這幾位士子今科要考,以後都是同僚了。”

    賓主坐定之後,廝仆們上了茶湯菓子,呂端和馬德音互相看了看,才說出來意。

    “王寺丞,本官奉皇命,清理應天府內外不法事,並奸邪妖怪一類,你可知道?”

    “知道,防著二大王藏死士嗎。”王嗣宗滿不在乎地說道。

    “真敢說話。”

    “有點輕佻。”

    “怪不得官位一直上不去。”

    類似的評價從圍觀群眾心裏冒了出來,包括老饕這個江湖上的遊俠兒,也覺得一個七品官說這話有點不合適。

    “這邪魔妖鬼一事,其實多要仰仗馬郎中,他儒門法力最為精深……”

    “是我家裏的事?”王嗣宗打斷了呂端的迂迴策略,直截了當的問道。

    “王寺丞到底是狀元之才,呂某佩服。”

    “這三天裏,你們是第四個對我說這話的,”王嗣宗說了一句,閉上了眼睛,好像在迴憶什麽。

    除了密切關注城中大小事務的呂端,其他人都不免露出驚訝的表情。

    “第一個,三天前,一對變戲法的父子,拿一根繩子直通天際,讓他兒子爬上去偷桃,桃子倒是偷了不少,可這兒子卻沒下來,隻扔下了個腦袋,說是被守桃園的神靈發現,砍了頭去。”

    李中之不屑的撇了撇嘴,要是還有天庭,他何至於連地府都迴不去。

    “後來人們看他可憐,錢倒是給了不少,我雖然看出了門道,也沒揭破,靠障眼法、幻術吃飯,又不是作亂,不算什麽。”

    “他兒子後來,又從桃子變迴了人身,我正待要走,那老漢卻說我身上有陰氣,監視一番之後說在我家裏。”

    “當時我還不信,不過前天的時候,我放衙後遇到了三個異人,身上仙氣飄飄,說是宿遷三仙洞的,被邪魔迫害,前來京城托庇。”

    “我本不欲禮,但他們說我身上有邪氣,陽氣泄露,送了我一丸丹藥,說是固本培元。”

    “我請他們來我家看看,他們卻說應天府水深,未見主事者,不敢妄入朝廷大臣府邸。”

    “倒是守規矩,”馬德音聽了個開頭,就把意馬放了出去,找到了那三仙,卻是三個不願意同流合汙的妖怪。

    “今天那個案子,被告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

    “其實是一老農和一個道人爭執,那道人欲索老農所販梨子,老農不肯,那道士便施展了法術,偷了他一車梨。”

    “不僅如此,還裝模作樣地”種了顆樹,說梨子是樹上長出來,分給了眾人,吃了個精光。”

    “這件案子,我那上司要和稀泥,都不處置。我卻不忿,老農種植不易,那道士使妖法盜人瓜果,當以偷盜罪論處——不,還要加上妖言惑眾,罪加一等。”

    “那道士便威脅我,說我家中不靖,妖孽纏身,若不處置,悔之晚矣。”

    王嗣宗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通,忽然凝起了眉毛,“最要緊的是,他們跟我說完之後,我都記著,但是一迴到家裏,就忘了個一幹二淨,就連那三仙的丹藥,現在也無影無蹤。”

    “要不是見了你們,恐怕我會一直如此,被警告時記得,一迴家就忘掉。”

    “馬郎中,呂通判,我知道你們二人有法力,帶這幾個士子,也是為了讓他們見世麵。”

    王嗣宗看著欲言又止的呂端,擺了下手,“外邊都說我王嗣宗睚眥必報,小肚雞腸,但是這次不同,你們放手施為,我倒要看看,是何鬼怪,惹到了我的頭上。”

    “王寺丞,最近可是納了一房小妾?或是及其喜歡哪個丫鬟?”這話呂端問不出口,隻好馬德音代勞。

    “好個小賤人!”王嗣宗拍案而起,“諸位隨我來。”

    “老爺,”王嗣宗的管家跑了過來,“孫夫人不在房中。”

    “王寺丞放心,它跑不掉。”馬德音笑眯眯地說,一道浩然正氣猶如長城,團團圍住了王府。

    一聲女子尖叫從後門傳來,緊接著,一個惡鬼在眾目睽睽之下,撕開了外表上披著的人皮,想眾人撲來。

    “好膽!”呂端怒斥一聲,出師表浮現,定住了那畫皮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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