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輕輕靠上阜頭。


    柳福兒起身往甲板行去。


    鄭三緊跟,低聲道:「我把崔三郎安頓在府衙,至於侯泰,還在館驛,不然明天再去見他?」


    柳福兒沉吟了下,道:「給我備些好酒,晚上拜訪侯泰。」


    府衙內院的小院裏,崔三郎正在烹茶。


    淡淡的茶香隨著微風散逸在周圍,與周圍的竹葉混雜,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柳福兒走到門口,輕輕嗅了下,贊道:「郎君好雅興。」


    崔三郎擱了扇子,端量了下柳福兒,便拱手道:「崔三見過柳城主。」


    柳福兒迴了一禮,道:「郎君如何知曉是我?」


    崔三笑答:「臨來時,四郎與我說,娘子中眼神清亮如星子,眉宇疏朗不輸男兒的,便是柳城主無疑。「


    「我來這些日子,娘子見了不少,唯有你最符合他所說。」


    柳福兒一笑,提步來到案幾跟前,道:「四郎君病情如何了?」


    「好些了,」雖說知曉兩人關係不錯,但崔三跟柳福兒不熟,說起話來下意識的保留幾分。


    柳福兒輕嗤一聲,道:「他受了那麽重的傷,連表皮都沒養好,就顛顛過來,能好才怪。」


    她道:「到了饒州,還有氣吧?」


    崔三平生第一次見娘子這般說話。


    不過這話聽著可真是痛快。


    他嘴角微揚,道:「有氣,不過不太足。」


    柳福兒哼了聲,道:「我帶了些藥材,你待會兒驗驗,要是有得用的,就趕緊給他送去。」


    崔三終於笑了起來,道:「四郎所言果然沒錯,城主乃是女中豪傑,行事最為爽快利落。」


    柳福兒勾了下嘴角,道:「你也別誇了,高帽子戴多了就沒用了。」


    她道:「你們的來意我已知曉,隻是這事到底是你們兩地的事情,我隻負責從中調和,至於具體的,還需得自己自己拿主意。」


    「正該如此,」崔三拱手道:「城主能因此事過來,某已感激不盡。」


    柳福兒擺了擺手,轉身要走。


    崔三喊住她道:「此茶是今年雨前所摘的嫩芽,城主不嚐嚐?」


    柳福兒瞄了眼,見茶湯清亮,幾片茶葉浮浮沉沉,倒是幹淨得緊,便道:「好啊,我也嚐嚐這雨前的茶。」


    她很是隨意的尋了個位置坐下。


    崔三笑著坐去她對麵,倒了茶放她麵前。


    秋風輕拂,將裊裊蒸騰的熱氣很快吹散。


    柳福兒輕捏指尖,將杯子端起,淺淺的啜了口。


    入口微苦,待茶湯流過舌根,便立刻迴甘。


    咽下後,甘甜便留在唇齒中間,久久不散。


    「好茶,」柳福兒贊道。


    崔三一直留意著柳福兒,見她眼睛瞬時晶亮,不由笑道:「城主果然是愛茶之人。」


    他側頭示意僕從。


    僕從進屋,片刻,拿了一扁扁小盒過來。


    崔三將盒子拿來,擺在柳福兒跟前,道:「好茶還需懂茶人欣賞,這個就送與城主了。」


    「這怎麽好?」


    柳福兒有些過意不去。


    「怎麽不好?」


    崔三道:「跟這個相比,我更喜歡煎茶。」


    「這茶是需得這般才能喝出味道,留在我這兒,倒是暴殄天物了。」


    柳福兒也知道,時下士人多喜歡添加各種調味料來烹製,想來崔三便是如此。


    明明不喜,卻還煮來,顯然是轉門要給她的。


    隻是想到崔三能事前知曉自己的行蹤,柳福兒眉頭動了動。


    看來,是該讓全四迴來了。


    柳福兒笑著起身,告辭。


    崔三送到門口,長揖而禮。


    柳福兒點了點頭,提步往外行去。


    迴到鄭三特地清出來的小院,鄭三已經在了。


    見柳福兒進來,鄭三獻寶的指了案幾上的幾甕酒罈,道:「這是這裏最好的燒白,我全數拿來了。」


    柳福兒彎了下嘴角,道:「校場和營地的布防,你可時常查看?」


    鄭三點頭,道:「怎麽了?」


    柳福兒道:「我懷疑城裏混進了探子,這些要地你需得多加注意。」


    鄭三鄭重行禮,道:「大郎放心,我這就去查。」


    「且慢,」柳福兒道:「術業有專攻,這方麵你不是內行,莫要打草驚蛇。」


    鄭三哦了聲。


    柳福兒道:「衡州那邊基本已經穩了,你去封信把全四叫過來,讓他幫你。」


    鄭三頓時一樂。


    要是有全四在,那他可省了好些事了。


    鄭三顛顛往外去。


    柳福兒叫住他道:「派幾個人來,幫我把就搬去館驛。」


    鄭三住了腳,道:「你且等我一等,我這就迴來。」


    「不必,」柳福兒道:「我與侯泰單獨說說話,你在不方便。」


    鄭三聽得這話,便叫了門邊的兵士,讓他們把酒搬上車,並道:「跟著城主過去,把招子放亮了,要是覺得不對,就趕緊叫人。」


    兵士趕忙點頭,兩人去趕車過來,餘下的過來搬酒,請柳福兒上車。


    館驛距離柳福兒的住所不遠,沒行多遠,便已到了。


    進了門,館吏便迎上來。


    柳福兒略一頷首,道:「侯都尉在哪兒?」


    館吏往東邊靠著開闊場地的院子指了指,道:「侯都尉喜歡舞蹈弄棒,便挑了那裏。」


    柳福兒點頭,揮手示意他退下。


    兵士搬著酒甕過來。


    這些酒被泥封得很是結實,便是這般搬動,也沒有半點酒味溢出。


    柳福兒提步,來到院子旁。


    還沒進去,便聽到裏麵傳來剛猛利落的輕喝。


    兵士上前準備叩門。


    柳福兒指了他動作,隻立在門邊。


    過了半晌,院裏傳來一聲兵器落地的響動。


    這聲響柳福兒在梁二練槍時經常聽到。


    那是收勢之後的落槍聲。


    她微微點頭,兵士才叩響門板。


    院裏傳來沉穩的腳步聲,門便被人從裏麵拉開。


    侯泰微微傾身,看到柳福兒等人,不由笑了。


    「柳城主,你怎麽來了?」


    柳福兒斜他道:「你鬧出這麽大動靜,我要不來,行嗎?」


    侯泰搔著腦袋,嘿嘿的笑。


    柳福兒越過他,進了院。


    侯泰轉過身,跟上道:「你也知道,我們跟徐家的仇怨已經是解也解不開的。」


    「難得趕上他落難,我們要不動手,那都無顏迴去麵見江南的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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