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本讚普記得,他分外的年輕,好像同本讚普差不了幾歲,按理說他不該在這個年歲獲得如此之高的職務吧?”

    可將那印入靈魂的年輕麵貌細細琢磨之後,鬆讚幹布卻感到奇怪了。

    不是他這般繼承父業,執掌吐蕃權柄,這唐將二十多歲就榮任大將軍了,實在年輕得過分了。

    桑布紮答道:“卻如讚普所言,此人今年年滿二十二歲......”

    “二十二歲,那不是此人年歲與本讚普相當!”

    鬆讚幹布眼裏鋒芒大起,失聲驚歎,麵容更為驚奇。

    “二十二歲,本讚普記得這年歲在他們大唐不過是弱冠之年吧,難道說此人的家世也很是不凡,很受大唐皇帝的寵愛?”

    “傳聞此人乃是大唐皇帝最受寵愛的臣子,大唐皇帝親自將帝女長樂公主賜與此人為妻,此人的家世也是顯赫,此人乃是大唐開國功臣左領軍大將軍盧國公程知節三子......”

    桑布紮將程處弼的身世底細,一五一十地向鬆讚幹布稟道。

    “此人出身將門,年十五即從軍征,曾隨大唐皇帝親征薛延陀、高句麗,曾率軍攻平薛延陀王廷,又在平壤城活捉了高句麗王高建武,還統領大軍征伐過新羅、百濟兩國......”

    “十五歲即從軍戎,二十二歲便位列大將軍,此人端是不凡,軍略武勇均是上上之人!”

    聞得程處弼的軍征曆程,鬆讚幹布的眼裏迸發出炙熱的戰意,緊攥雙拳,放聲長唿,擲地有力。

    “這才是上天賦予本讚普最好的對手,能和這樣的對手過招,這才是本讚普的軍征宿命!”

    自他十二歲繼任父業以來,縱貫天下十載,軍略之上無出其右者!

    可今天,在這鬆州嘉誠縣,他竟然遇到了一位和他鬆讚幹布一樣的軍事天才,而且對方還和他同齡,一樣都是二十二歲!

    這不是宿命的安排,又是什麽!

    看著鬆讚幹布燃燒起來的熾熱戰意,瓊波邦色麵帶疑難,他已經感受到讚普對對麵唐將露出了深厚的興趣,並起了與對麵那同齡的唐將,一較高下的決心。

    但他不得不站出來給鬆讚幹布澆上一頭冷水:

    “可是讚普,咱們已經損失了兩成有餘的牲畜,而且這天,隆冬已經將近了,再要草生可要等到......”

    “咱們是損失了兩成有餘的牲畜,可咱們不是也還損失了兩成有餘的將士!”

    可瓊波邦色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戰意凜然的鬆讚幹布給盛氣淩人的打斷了。

    “隆冬是將近了,可咱們不是退守在這甘鬆嶺,以此地鬆林之茂盛,可遮蔽風雪,比在曠野上要舒服得多,正適合過冬!”

    “再者,難道那六萬勇士就這般活生生的白死了嗎!你難道就不思為他們報仇嗎!”

    “本讚普告訴你瓊波邦色,你瓊波邦色咽得下這口氣,本讚普卻咽不下這口氣!本讚普自執掌大權以來,還從未打過如此慘痛的敗仗!”

    鬆讚幹布在山野上來迴走動,口裏噴發著兇狠的惡氣和深沉的恥辱。

    他鬆讚幹布,十二歲繼承讚普之位,十三歲父仇得報,十六歲平定叛亂,定蘇毗、伐羊同,威震吐蕃十載!

    “鬆讚”是端莊尊嚴的意思,“幹布”是深邃沉宏之意。

    他鬆讚幹布是這天地間,天生的王者!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惡氣!

    在麵對使他深受奇恥大辱的強力對手,他如何能夠善罷甘休,如何不會後來居上,戰敗對手,洗刷恥辱,再創新功!

    “讚普,可唐軍騎兵的戰力遠非我吐蕃騎兵所能相及......”

    一邊的澤拉達也將自己的所感所憂向鬆讚幹布稟報。

    “而且我們自邏些軍征北上已經有九月之久,軍士原來疲憊,心思歸鄉。

    此前節節戰勝,戰士們都沉浸在喜悅當中,此前大雪隻是末將就聽有軍士思歸還鄉,現在戰敗,隻怕戰士們心中的思鄉還鄉之情......”

    “澤拉達,你......”

    眼見著這心腹的愛將也有退兵之意,鬆讚幹布好是一頓氣急,但卻無話可說。

    唐軍騎兵的恐懼戰力,他鬆讚幹布是看在眼裏,並親身感受在心裏的。

    除去在攻城時的損傷,五萬的騎兵給他吐蕃軍士帶來了近五萬的傷亡,而據他的估計對麵的唐軍騎兵,戰損連五千都遠不及!

    哪怕是他鬆讚幹布的貼身親騎都沒有那般如刀鋒林立般的森寒、如高嶺山川般的巍峨的強大氣勢!

    “讚普,唐軍鎧甲器械遠非我吐蕃可比,唐軍援軍到來甚大,嘉誠縣軍力大漲,如今嘉誠縣又未攻下,唐軍更兼城牆之利......”

    見得瓊波邦色以及澤拉達都有勸進鬆讚幹布退兵之意,桑布紮也分析利弊更進勸言。

    “隆冬不可興兵,還望讚普早做打算!”

    他和噶爾東讚本來就不讚成讚普此前對大唐發起挑釁。

    雖然他們吐蕃,現在正處於擴張時期,蘇毗已經被他們所征服,羊同也遭到了他們的蠶食。

    驅逐吐穀渾、征服黨項羌是他們出來高原對外擴張行動的必要行動。

    而他們也早晚要和大唐這個穩居在高原之下的中原王朝來一場盛大的較量。

    還有吐穀渾得以迎娶大唐公主而他們吐蕃卻不能迎娶大唐公主,讚普請婚遭拒,這也是非常好的出兵理由。

    可是,他們征伐大唐的時間還太早,他們還沒有完全做好麵對大唐這個龐然大物的強大帝國的準備。

    而現在也不是他們打戰的最好時機,甚至他們的讚普在麵對吐穀渾和黨項羌的大勝後,衝昏了頭腦,挑選了一個很差的時機。

    ‘八月霜雪降’這個時機,通常是他們遊牧民族,噩夢的開始。

    在一條條不利的條件鮮明而現實地擺在他的麵前後,鬆讚幹布已經徹底地沉默了,凝望著夕陽下的血光,安靜而孤獨的佇立,許久才苦澀地緩緩長息一聲:

    “那按照你們的意思,是要讓本讚普主動向唐軍議和撤軍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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